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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二章 (3) 文 / 納川

    第二章(3)

    對這些問題,王一鳴是知道的,農民們是最弱勢的,值得同情的,他們今天,就是那些被捅了老窩的鳥兒,心裡氣憤,偶爾叫喳喳了幾聲,但等待著他們,卻是荷槍實彈的防爆警察。《》也可能這些警察裡,也有出身農村的孩子,但他們現在職責所在,他們扮演的角色,就是國家的專政工具。當官的命令他們幹什麼,他們就幹什麼。雙方都是農民,也身不由己。

    出於對農民的同情,王一鳴還想在最後的關頭,做些思想政治工作,動員他們,主動離開,不要受過多的皮肉之苦。

    王一鳴向李耀提出:「李書記,我想對這些農民,喊喊話。」

    李耀一聽,很詫異,馬上就要採取行動了,對這些農民,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你就是說的天花亂墜,他們也不會信你了。上任市委書記這幾個月,李耀已經處理了多起這樣的事故。江城市是省城,拆遷的任務重,沒有拆遷,哪有那麼多的gdp增長啊!李耀剛上任,也是野心勃勃,他想在自己的任期內,把省城徹底變個樣,來個天翻地覆,以積累自己的政治資本,兩年後,說不定弄個省長當當,就是省委書記,到時候他也是熱門人選。他是外地人,在本地沒有那麼多盤根錯節的關係,所以工作力度空前大,一揮手,就拆了一條街。老百姓怕他,都送他一個外號「李大錘」。

    雖然他心裡對王一鳴這樣的做法,不屑一顧。這些刁民,你寵他們,他們會更加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東西。對付他們,就是武警防爆警察最管用。警笛響著,警犬跳著,槍口對著,一聲令下,催淚瓦斯一放,熏的人四散逃命,這個時候,兩個警察抓一個,像老鷹抓小雞一樣,不到半小時,就完了,乾淨利落。

    但既然王一鳴說出來了,王一鳴畢竟在省委副書記裡,排名在自己之前,還是得尊重。

    於是李耀說:「楊發魁,找一個電喇叭,給王書記,保護好他,讓他喊喊話。」

    旁邊的警察,連忙遞上來一個電喇叭。楊發魁打開開關,遞給王一鳴,說:「王書記,千萬注意安全,那些農民會突然扔磚頭的。」說完一揮手,對拿著盾牌的防爆警察說:「一邊三個人,保護好王書記。」

    旁邊立即閃出來六位防爆警察,一人舉一個盾牌,把王一鳴包圍在中間,向中間的位置,又前進了幾十米。

    王一鳴站在工地上一個建築垃圾堆上,旁邊站著高度警惕的六位防爆警察,對著話筒,開始喊話。

    他說:「各位父老鄉親們,我是省委副書記王一鳴,我代表省委楊書記來看望大家,我現在正式通知你們,有什麼問題,都好商量,你們先撤出工地,選出代表,我們可以坐下來談。」

    就聽見人群中一陣騷動,七嘴八舌的,有的嗓門大一點,說:「談個屁啊!我們的房子都被拆了,誰問過我們啊!」

    有的說:「說的挺好聽的,你說話算嗎!」

    還有的說:「你要是有誠意,先把警察撤了再說。」

    有的開始罵人,說:「媽的,別聽他瞎囉嗦,當官的沒有好東西,他們都是官官相護,不會管我們老百姓死活的。」

    王一鳴聽了,也是不高興,這些農民,真是榆木疙瘩,不會開竅了,我是為你們好,才這樣苦口婆心的勸大家的,要不然來硬的,吃虧的還是你們。

    既然已經喊話了,索性壓住自己的性子,繼續開導幾句。王一鳴又說:「鄉親們,我知道你們受委屈了,但反映問題,不能採取這樣的方式,你們這樣做,燒警車,打砸施工設備,已經構成了犯罪,我們的政府,一貫執行的政策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們現在就疏散,有秩序的撤離工地,還都好說。如果對抗到底,是沒有出路的。給你們五分鐘時間,你們好好想一想。我勸你們,立即撤離,配合政府,做好工作,有什麼按照合法的渠道,反映問題。」

    這個時候,一隊後到的防爆警察,帶著警犬,從四面八方,成包圍之勢,向人群包抄過來,他們幾百人,蕩起了滾滾煙塵,顯得動靜非常大,引的包圍圈裡的那些農民,一陣騷動。

    有的農民思想有些動搖,有的開始害怕了,陣腳就開始有些亂。幾個領頭的一看情況不妙,連忙氣急敗壞的高喊:「別聽他的,他是忽悠我們的,你看這警察不是到了嗎!媽的,騙老子,老子拼了!」說著,人群裡照著王一鳴喊話的方向,投出來一陣磚頭、石塊,砸的盾牌砰砰作響。

    「拼了,拼了。」人群裡這樣的喊聲越來越大,隨著叫聲,磚頭、石塊,像雨點一樣,砸向包圍著他們的警察。

    王一鳴看局面基本上已經失控了,連忙在幾個警察的護衛下,撤離到五六十米開外的安全地帶。和李耀等人匯合後,李耀連忙過來慰問,說:「沒受傷吧,王書記?」

    王一鳴看自己的身子,沒有受傷。但護衛自己的一個警察,腦袋上卻挨了一塊磚頭,擦過耳朵,把整個臉都砸的鮮血直流。大家連忙把他送上救護車,包紮傷口。

    楊發魁說:「這些農民,不給他們來硬的不行了,王記,我們開始行動吧!」

    王一鳴說:「好吧,要盡量避免傷亡。」

    李耀說:「先釋放催淚瓦斯,行動吧!」

    楊發魁說:「好,我去佈置。」說著拿起自己的對講機,下了命令,說:「各小組請注意,準備行動,現在開始釋放催淚瓦斯。」

    就見幾個警察,照著人群的頭頂、周邊,砰砰的開火,釋放了十幾顆催淚瓦斯。幾分鐘過後,人群就少不了,咳嗽聲一片,開始四散逃命。

    楊發魁說:「各小組立即行動。立即行動!」

    只見早已經準備好的一千多個警察,像餓虎撲食一樣,撲向了人群,村民們有的還在拚命狂奔,大家不由分說,打鬥在一起。有的村民,被摁在地下了,還不老實,腳踢手扒的,要四五個警察,才能抬著走。哭喊聲更是響徹雲霄,到處是哭爹喊娘的;高聲罵娘的,更是被警察扇了幾個大嘴巴,踢了幾腳,才學會老實。

    早已經準備好的幾十輛大轎車開了過來,都是從各個監獄調集的,窗戶也都是封死的,防止村民跳車。村民們被像拉豬崽一般,塞進了汽車,半個小時過後,所有的村民,一個不留,都塞進了汽車。他們呆在車上,知道沒有好果子吃了,也都老實了,不再罵罵咧咧了。

    王一鳴看了看,現場一片狼藉,到處是撕爛的衣服,跑掉的鞋子,慘不忍睹。

    燒燬的警車,還在工地上趴著,整個車身,成了一堆黑黑的廢鐵。砸爛的挖土機和運輸車,車窗的玻璃都碎了,但主要的部件還完好無損。估計修理一下,還可以使用。對於施工方——通達建築公司來說,損失不大。

    趙鐵錘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出現了,他見了王一鳴,連忙過來握手,說:「王書記,你看,我們施工方,工人有十幾個人受傷了,加上施工機械,損失不小啊!」

    王一鳴知道,他是趁這個機會,敲竹槓來了,這些私人老闆,都是精明的很,他們是不會放過任何賺錢的機會的,想到這個趙鐵錘,和省委書記楊春風,肯定有非同一般的關係,王一鳴只好妥協,安慰他說:「趙老闆,你統計一下,報上來,我們業主方按價賠償。你們要盡快恢復施工,把耽誤的工期趕回來,錢的問題,好說。」

    趙鐵錘看王一鳴這麼痛快就答應自己了,心裡盤算了一下,這一次又可以趁勢多報個幾萬塊,又發了一筆小財。對於他們來說,事故也是發財的機會。於是心情就頓時好了許多,對王一鳴說:「太謝謝你了,王書記,有時間我約你打球去。」

    王一鳴現在沒有心情和他談這個,只好應酬著點了點頭。

    事故平息了,裝農民的大轎車一輛接一輛的啟動了,不知道開往哪個地方。水泥廠的大倉庫,王一鳴沒有去過,他也不知道,裡面的條件如何。像他這個級別的領導,沒必要管那麼細,有些事情,也就是動動嘴而已,到現場看一下,已經叫深入基層了。反正下面有的是小官,他們負責具體的事情。

    李耀看了王一鳴一眼,問:「怎麼樣?王書記,要不我們也回去?」

    王一鳴還是不放心,對楊發魁說:「楊局長,你準備怎樣處理這麼多的人?現在每天的氣溫這麼高,都關在一個大倉庫裡,通風設備好不好,會不會出人命啊?」

    楊發魁笑了笑說:「不會的,王書記。我們已經準備好了,倉庫裡準備的有電扇,就是關他們幾天,讓他們反省反省,煞一煞他們的威風,寫個保證書,今後不鬧事了。對那幾個挑頭的,要嚴厲一些,肯定要走司法程序,因為他們已經構成犯罪了,就是判刑,也不會太重的,畢竟情節不算太嚴重,關上個三五年,也就放了。沒什麼大事。」

    王一鳴看他回答的這麼輕鬆,知道幹這個工作,他是輕車熟路了,於是就又安排說:「請同志們注意工作方法,不要粗暴,千萬別搞刑訊逼供,最重要的,不要出人命,現在一出人命,互聯網一傳,都是全國性的事件,到時候我們黨委政府,都非常被動。」

    楊發魁說:「好。」

    其實,作為公安局長,他清楚的知道,下面的人都是怎麼辦案的。這些人,不打行嗎!不打他們怎麼會長記性。進了一趟公安局,就像去了一趟遊樂場,輕鬆的要命,那誰還會怕啊!進去一趟,就讓你記住一輩子,不敢再和政府對抗,添不夠的麻煩。

    王一鳴和李耀,各自上車。到了車上,王一鳴又想起來,該去慰問慰問那些受傷的警察和公務人員。畢竟有一個警察,是為自己受傷的。人家本來手中有盾牌,就是為了保護你王一鳴,才受了傷。作為領導,你不管不問,就太不夠意思了。

    於是他就讓小龔問清了那些受傷的警察住在哪個醫院裡,又安排黨校的副校長劉全民,準備好幾十個封包,裡面一個放上1000元錢,到時候發給大家,也就是個意思。反正都是公家的錢,領導幹部又不用掏自己的腰包,還做足了面子,何樂而不為!

    回到辦公室,已經是上午十一點了,他先到楊春風辦公室匯報了一下情況。

    楊春風聽完匯報,點了點頭,未置可否。在他眼裡,這些都是不入流的小事情。全省幾千萬人,這樣的事情,幾乎天天都會發生,現在哪個鄉、哪個鎮沒有拆遷?只不過這一次是發生在黨校的工地上,和省委有直接聯繫,他才格外關注一下。有王一鳴過問,就可以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幾百個農民,為他們的宅基地、承包地,多要些補償款嗎?都是為了錢!政府的財力有限,農民的胃口在一天天增大,這是個不開調和的矛盾。滿足農民的胃口,政府就不用搞什麼建設了。光是拆遷的成本,就付不起。為了大局,只能是犧牲農民。他們人多,每個人身上撈一點,就是一筆驚人的數字。早有農業專家指出,改革開放幾十年,光是土地徵用,國家就從農民的手上,拿走了幾萬億的土地增值。有的人說的更尖銳,說這是公開的搶劫。政府利用國家強制力,搞土地徵用,拆遷,然後再以高幾十倍的價格,賣給開發商,獲得了超額利潤。地方各級政府,就是一個賣地政府,是最大的土地開發商。從實質上來說,是這個理。但有什麼辦法?地方好的稅源,都被中央政府拿走了。為了生存,只有賣地和亂收費,賣地是最簡便的,就拿那地方政府還是入不敷出,借了不少外債,不讓賣地,政府只能破產,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現在找不到什麼解決的辦法,即使像他楊春風這樣的人,貴為一省的省委書記,他也沒辦法。難道農民的困境他不知道,他沒有同情心嗎?都不是,他也是身不由己。現在社會已經發展到這個階段,各種利益交織在一起,矛盾相當複雜。照顧了這個,就沒辦法兼顧那個。相比而下,只能讓農民犧牲,誰讓他們是沉默的大多數。他們人數雖多,但力量分散,鬧上幾次,打擊一下,就沒有什麼問題了。天長日久,領導一換,誰都不用負責任。

    現在的領導,都是任期制,幹上個三五年,就走了。到了另外一個地方,照樣做官,級別待遇都在,只是苦了那些失地的農民,想找誰算賬,都找不到人。

    誰都知道農民苦,農民冤,但誰都沒有辦法。

    這就是當今社會的現實。非常無奈,非常讓人沮喪。

    下午的時候,王一鳴又帶著鮮花和慰問金,到市第一人民醫院,看望了大家。

    慰問的時候,李耀跟著,楊發魁跟著,西江電視台和江城市電視台的記者們,拍了十幾分鐘的節目,王一鳴和幾個領導,抱著鮮花,挨個送到各個受傷的民警和公務人員手裡。王一鳴特意看了看那位為保護自己受傷的防爆警察。

    王一鳴看他,頭上包紮著紗布,整個腦袋,只剩下眼睛和嘴巴露在外面,旁邊一個二十多歲的女青年,伺候著他,一問才知道,是他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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