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 相欠 文 / 月上無風
容音能夠感覺到胤禛因為這有些無聊的問題,而渾身變得僵硬,容音在胤禛看不到的情況下嫵媚地一笑,纖指撫上了胤禛的胸口:「開玩笑的問題,不必計較……」
其實這是她真正想問的問題,所以一時控制不住出了口。剛剛出口,也便後悔了。越是要求對方忘了自己,或許對方還越不容易忘記。除非,他從未動過情。
問錯了話,做錯了事,自是要轉移話題。
她輕輕脫離了胤禛的懷抱,不好意思地笑笑,擦乾眼淚,試探地問道:「怎地你不去鬧洞房?我這些想去的還進不去來著……」其實她想問的是為何他知道她在這裡,世上哪得那麼多湊巧事,總不至於往心靈感應這方面堆。
自己就算知道今晚必然會見到他,也該知道究竟是何人促使的。這人,該不會是太子。太子如果知道自己在這,該是把自己揪回去才對,要不,該等著「抓奸」。可這半晌,也沒個動靜。
只是不知道通知的人是好心還是惡意。
胤禛微微皺了眉,他的心情調整沒有那般快。可他卻敏銳地把握住了容音想問的究竟是什麼,他想歎息,卻還是生硬地答道:「正要去,一個丫鬟來說你在這,應該是胤祥府上的。」
容音點了點頭,那多半是這府中有人自作主張。
深深地呼吸,轉了轉眼珠,容音笑道:「胤禛,不要誤會,我剛剛哭是因為想念……」不是因為委屈,不要以為我很委屈。
「音音,你受的苦,還想瞞我麼?」胤禛苦笑搖頭,若不是十三當初日夜守著,拉住自己,自己都不知會對太子做出什麼來。
其實最該怪的是自己,最可恨的也是自己,除了忍下了當時的衝動與憤怒,現在,卻還對太子掛著親近的面具,對他指示的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條,還得日夜安慰自己,說這樣只是為了不觸怒太子,做出對她更過分的事情。
而最厭惡自己的時候便是太子狀似無意在自己面前提起她的時候,那故意的讚揚與欣賞,自己卻只能點點頭,應和,佯作自己只是知道她,而跟她沒有深一層的關係。暗自,手都捏緊了,卻對太子的試探和暗諷,保持著日常偽裝的淡定漠然的面孔。
如果他是想警告自己,目的達到了。自己一直在忍,就算真是忍無可忍,自己也掐著自己忍下來,回去後,關自己在禪房,念半天佛經,才壓得下去。
「音音,你受的,」胤禛驀地伸手緊緊抓住了容音的手,止住了她故作堅強的偽裝,「他日我必讓他們十倍相償!」
容音轉過臉,深深地看進胤禛的眼,那當中的恨意似極了尖刀,剜人心肺,卻更如寒潮般鋪天蓋地,席捲而至。容音當然知道他最不滿的必定是他自己,這也是她怕的地方,她怕他會忍不住。他不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他的皇阿瑪還會活很久,而他的皇阿瑪最忌諱的便是有人背著太子使小動作,如果他焦躁了,該怎麼辦?
他能許自己一個未來,可是不知道命數的他不知道這個未來,自己怕是等不到了。而且,自己也不想他為了能給自己這樣一個未來,而亂了理智,自己在太子手上一天,他如果對自己還是那般在乎,那便會受太子干擾一天。
47年,自己如果成功離開太子,也必然要離開京城。不然,太子復立,自己便失了理由,只能嫁給太子。而太子那時,該是更喪心病狂的一個人了。自己經歷那晚的事後,便知絕對無法忍受。
那是不是意味著自己遲早要離開他……只是不知道等到他成功登基的一刻,自己能否回來,再站到他身邊呢?
見容音沒有反應,胤禛掛上諷刺的笑意,目光從她面上轉開,念及她剛剛問的話:「音音,如果你找到能給你幸福的人,我便忘記你。」自己一個曾經放棄了她的人,談什麼要她等自己。
容音心中一痛,可是,卻不敢辯解,不敢說什麼話來告訴他,自己一點都沒有責怪他。如果真能等,自己怕是俗氣地說等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都可以。
可現在,容音只能容忍傷口或因為猜疑或因為顧慮,而在他們各自的心中慢慢腐爛。
夜色,依舊如水,那邊,還依稀地能傳來拼酒的吵鬧,可這邊,卻只能沉默對無言。
「我該走了,今晚一直躲著太子,現在宴席也差不多散了。」容音決心打破尷尬,也破壞掉這只會讓人心生猜疑和揣度的寂靜。邊說邊起身,這時,彷彿才意識到自己的手還一直握在了胤禛的手中。
胤禛也像才反應過來,只是低眼看了一眼,緩緩放開,卻又再次收緊:「容音,這一世我欠你的,可是,我來世卻不願再遇到你了,而我不喜歡欠別人。除非你是不需要了。」說完,他便有些決然地放開了容音的手。
被放開的手接觸到空氣,有驟涼的感覺,大約是剛剛兩人手上都出了汗的緣故。容音深呼吸,略微顫抖著向前邁開了步伐,可背後卻似長了眼睛,胤禛獨自坐在那的背影,如親眼所見般深深地刻在她腦子裡。
前世今生後世,至少肯定了前世與今生的淵源。自己明白他的意思,他想盡量今世不要留遺憾。可目前,只能是絕望。如果後世真的能不再相遇,那便不要再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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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前院,宴席果然已經散了一部分。十三應該也是已經被送了回去,只是還留了幾個皇子和幾個年輕人在那聊著天鬥酒。
見不到太子的她,心中有些微的恐懼,是啊,自己該再回來的早些,宮中要下鑰,太子怕是不會呆到宴席最後的。
匆匆避過眾人,容音衝出了門,瞬間安了心。僅有的幾輛馬車中,太子的馬車還在那裡。急急走了過去,心裡卻是有絲膽怯,只能祈禱太子千萬不要喝醉了,不然,自己還是寧願今晚露宿街頭也不要跟著回宮。就算明天或許還是會面對太子的怒氣,但是至少,他那時應該算是清醒的。沒喝酒的太子狂自己都很難對付了,醉了的太子若是滿是怒氣,自己怎麼跟他講理智?
馬車邊上的太子的隨從小常子,見到容音也是滿臉急切不耐,壓低聲音道:「容姑娘,太子可等了你好一會兒了。」
容音點點頭,登上了馬車,酒氣頓時鋪面而來。容音皺皺眉,鼓足勇氣抬眼,卻一愣。原本設想中太子暴怒的臉沒有看到,只有他居然有些純淨的睡顏。
原來,再怎樣複雜的人,在睡著後,也可以是一派天真。
對著這樣的太子,容音驀地想起自己和他在草原上的那次長談,心中雖然憤怒,但是卻有著不可缺少的同情。他,也是個無奈的人吧。只是,如果他們的無奈互相碰撞,注定要傷害一方的話,她必須選擇自保。
容音伸出頭,小聲吩咐小常子可以啟程了,再不快點,怕是真要露宿在外面了。
馬車啟行時的晃動,使斜靠著馬車的太子一晃,往旁邊一倒,容音一呆,怕他醒了,可太子大概真是喝了不少酒,他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只是靠著馬車的旁壁,繼續睡著。
容音緩緩放下心來,掀起簾子,放入了一些新鮮空氣。看著外面早已沉寂的街道,容音的心情越安靜下來。
「容姑娘,宮門已經下鑰了。」
直到外面傳來小常子的聲音,容音才反應過來馬車都已經停了,下鑰了?那該怎麼辦?
「小常子,去城外我的莊子。」
「是,太子爺。」
容音回過頭,現太子已經睜開了眼。幽深的黑眸,看不出情感來,卻直接放在了自己面上。
「今晚去哪裡了?」馬車復又啟行,太子淡淡開口問道。
「躲去悄悄湊熱鬧去了。」容音也盡量坦然,微微一笑,掩飾心慌。
「見過老四了?」太子直直盯著容音,似是不肯放過她面上任意一個表情。
容音點點頭,乾脆承認了,反正胤禛失蹤那麼久也是無法解釋的。
太子再盯著容音看了一會兒,竟然笑了,卻還是陰森:「你倒是坦然啊,怕是猜出了我的想法了的,但更因如此就不怕我生氣?」
「太子爺,我算是勸您,別拿我去逼四爺,起不了你想要的效果。」容音的話盡量放的很誠懇,都帶上了苦口婆心的味道。
對太子勸說,最重要的是一個度,他的多疑猜忌和他難測的情緒,隨時可能讓你的話在他耳中聽來是相反的意思。她這也其實不過是為了個雙贏,如果太子聽進去了,對他也未必是沒有好處的。而她,也不用多擔憂胤禛會被觸怒。
「你怎知道?我便是要看看老四的底線在何處。他,是不是會為了你跟我翻臉,肯不肯還在我面前偽裝成一個對啥事都漠不關心的聖人。」太子繼續掛上他那笑容,言辭仍有些惡意。
容音不說話了,太子是對任何人都已不信任了,他覺得誰都會害他,卻都在他面前偽裝成一副忠誠樣子,他便逆反地想著去撕人家的面具。卻不知,這樣做,就算原本忠誠的人,也會被逼著反叛。
不過,她算是警告過了,她也不能告訴太子胤禛會因此越來越恨他吧,這樣,豈不是會起了反效果,也相當於直接不打自招了。
所以她沉默,不過這沉默卻引起了太子的不滿。
他近乎惡狠狠地看著容音,聲音有些沙啞,還帶著狠戾:「容音,你還想著能逃走麼?」
容音想冷笑,卻絕不敢,只是道:「三年之約如今還剩兩年多,我只是想著這段時候能夠適應毓慶宮的生活,也能夠和太子爺您建立一個默契,有更好的日子過,既然是我親口給皇上應下的,我便沒有想過反悔。」
太子又是一聲冷哼出口,心裡卻不知多了幾分莫辨的味道。
半晌,他才道:「如此最好,算是你識相。」
容音低頭笑了笑,卻沒有再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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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一大早回宮後,便被他的姬妾們迎走了。留的容音呆呆一笑,也轉身回房,昨晚在那個莊子的小隔間裡自己還真沒睡好,翻來覆去的,後來好不容易睡著,好像還落枕了。
不過今晚韻韻他們應該要回宮來,有著正禮等著他們呢。而且,恰巧也是來這毓慶宮,由太子代皇上受禮,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說上兩句話,問問她新婚感受如何。低頭陰笑兩聲,有機會,給她跟十三做個夫妻相性一百問該不知道那兩個是什麼表情。
剛剛進房間,準備躺下,就聽得一陣敲門聲,容音愣了愣,在這毓慶宮中,除了顏韻那次,還沒人想著找過自己來著。而且還是這等輕緩的敲門聲。
「容姑娘,你方便麼?」
容音皺了皺眉,是小常子的聲音,這不是才和太子分手麼?他怎會又想起自己?
打開門,小常子的笑臉映入眼簾,他對容音先是點頭哈腰一陣,然後指揮身後兩個小太監將一把箏抬了進來:「容姑娘,這是太子吩咐跟您送來的。」
容音禮貌地笑了笑:「麻煩常公公了,幫我轉告太子,容音萬分感謝。」
送走幾人,容音轉身,看著幾上置著的箏,斷紋經過修補雖已不明顯,仔細看來,卻仍依稀可辨。撥動箏弦,容音有些疑惑,這都快半年了,才送回來,自己都沒念著了。為何在此時,他卻想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