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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一章 節 文 / 小閔aa

    康熙四十九年五月初十,位於皇城東北角的雍親王府張燈結綵、花團錦簇、達官顯貴、賓客如雲、人來轎往、川流不息。

    王府內,一身醬紅色喜袍的新郎顯得格外引人注目。然而,與這一身喜袍和周圍熱烈氣氛不相稱的,是新郎那一臉平靜的表情,一貫的冷峻、威嚴,就是在這麼喜慶的時刻也沒有任何改變。此刻,他正面無表情地望著眼前的這一切,既沒有喜悅,也沒有憂傷,只是不經意間偶爾微蹙一下眉梢。

    來得早的賓客已經等了快一個時辰了,即使來得晚的,也已經有些微微心急。就在眾人翹首以盼,苦苦等待之際,典儀官的一聲「吉時到」,整個王府立即掀起了一片歡呼聲。僕從們早就各就各位,嚴陣以待,賓客們蜂擁而至,將新郎團團圍住,並簇擁著朝王府大門口走。

    門口已經聚集了幾十口子人,新郎一行抵達府門之際,眼看著新娘子的花轎也穩穩當當地停在了王府的大門口!

    由於今日娶的是側福晉,因此婚禮儀式比之大婚輕減了許多,但是新郎官在府門口迎親的程序仍然必不可少。待八抬大轎抬過了炭火盆、抬過了馬鞍子,穩穩當當地落地後,只見新郎彎弓搭箭,「嗖、嗖、嗖」,手起箭落,三支利箭準確無誤地射向轎門。

    「驅邪避穢保平安!」

    隨著嬤嬤的一聲吉利話出口,眾人紛份發出了讚歎聲:

    「好身手!」

    「王爺果真了得!」

    「恭喜四哥!」

    眾人的齊口誇讚並沒有給新郎帶來任何情緒上的變化,他仍然是一言未發,面無表情,放下弓箭之後,轉身就朝宴席上走去,留下一眾人等面面相覷,不如如何是好。按照迎親的慣例,賓客們應該隨新郎一併來到宴席上,可是?按照迎親的慣例,原本新郎應該與新娘子共同進府,並送至洞房,留下新娘在洞房等候,新郎來到宴席招呼賓客才是。迎親迎親,這親還沒有迎進府,新郎怎麼自己就先走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眾人們很是難辦,猶豫半天也不知道是跟上新郎呢,還是跟著新娘去洞房。就在這思忖之間,無意之中人們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人急急慌慌、無可奈何地隨著新郎來到了宴席上;另一部分人則磨磨蹭蹭、故意拖延,只求一睹新娘的風采。

    射過三箭之後,按照常規,該是新娘子下轎的時候了。在嬤嬤的攙扶下,新娘子一身桃紅色鳳冠霞披,頭蒙喜帕、手捧蘋果,緩緩走下轎來。雖然蒙著紅蓋頭,任誰也不可能真正一睹新娘的真容,但那纖瘦的身材,端莊的體態,穩健的步伐,令餘下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禁不住暗暗發出一聲驚歎:果然是名不虛傳!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於是人們也就更加好奇:這喜帕下的容貌該是何等的嬌美模樣?

    喜宴上居主位的,不是新郎本人,而是二阿哥胤礽,當朝太子殿下!與往日不同的是,由於是四阿哥的喜宴,因此四阿哥-

    -雍親王位居太子右手,三阿哥--誠親王改居太子左手,其它眾兄弟們長幼有序分坐餘位。

    雖然剛剛有一些小小的波折,但是大喜的日子,大家都不想讓四哥(弟)為難,特別是在十三阿哥嘻嘻哈哈的一番招呼下,眾人也都暫時忘記了剛剛的小插曲,熱熱鬧鬧地投入到了喜宴之中。因為是四哥的喜宴,各位兄弟們難得有機會可以整治四哥一番,但礙於太子出席了婚宴,太子沒有發話,各位兄弟也都不敢造次,即使暗地裡磨拳頭擦掌,但表面上仍然按部就班地你來我往喝著喜酒。

    宴過三巡、菜過五味,太子爺喝完五弟、八弟、九弟的輪番敬酒,好不容易歇了口氣,十弟、十二弟又來了。太子實在是招架不住:

    「今天是四弟的喜酒,又不是本王的酒,各位弟弟們怎麼都搞錯了?」說著,他轉回身來,意欲讓四弟替他代酒,結果一看,新郎居然不在座位上,放眼望去,也不在宴客大廳裡,這四弟去了哪兒了?

    「四弟呢?今天他是主角,怎麼這麼半天不見了人影?」太子爺詫異而又玩味地問著坐在他右手的三阿哥。

    「不會是四哥心急,趁著兄弟們喝酒,先會新娘子去了吧?」十四阿哥一臉不以為然的神情。因為與四哥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十四阿哥平日裡說起話來從來都是無所顧忌,此時也一如往常,脫口而出,雖然這個回答不過是他的胡亂猜疑而已。

    「就你滿嘴胡勒,四哥是什麼人?美色當前,眼都不眨一下,怎麼可能這麼點兒時間都等不及?」十三阿哥自幼與四哥交好,此時四哥不在,遭太子爺的查崗,又逢十四弟不負責任地亂說一氣,自是要挺身而出、盡力維護。

    「我看十四弟說得也有道理,否則四弟怎麼會這麼半天還不見人影?若是更衣,這時間也太長了吧。」三阿哥不露聲色地插了一句,既是回答了前面太子爺的問題,又表明了是贊同十四弟的猜測。

    「這向皇阿瑪親請的側福晉就是不一樣啊!早知如此,趕明兒,我也向皇阿瑪去求個小福晉回來。」

    「九弟,你那一堆小福晉哪個不是你自己弄進府裡的?難不成還是別人硬塞給你的?」

    「那也不是皇阿瑪親賜的啊!」

    ……

    此時的四阿哥,正在離宴席不遠的清暉閣旁,獨自失神地面對著一湖月色漣漪。多少天了,自從接到賜婚聖旨的那一天起,他那無以傾訴的悲傷就像一座大山,重重地壓在他的心頭,日復一日,他根本不知道,這麼多個日日夜夜,是如何度過來的。今天,那鋪天蓋地的紅錦、紅緞、紅綢、紅幕……,無時不刻地刺入他的雙眼,這漫天的紅色,就是他心頭滴出的淚血!

    可是,他還有那麼多的賓客要應對,他還要表不改色地做好他的雍親王爺。此時此刻,唯有強壓下心中的悲憤,向著東南方向,鄭重地發下誓言:

    「盈兒,這一切本應該都是你的,今日是爺負了你,來日,爺一定無數倍地報償,爺,說話算話……」

    「爺,太子爺正找您呢,各位爺見不到您,都亂了套啦!」

    說話的是王爺的貼身奴才--秦順兒。一聽此言,他才猛然間發覺,自己出來的時間太長了。剛剛在宴席上,心情壓抑得喘不上氣來,就借更衣的機會,到這裡來排遣,沒想到,心緒飄得這麼遠,時間過得這麼快。

    「喲,四弟這是去了哪裡?」太子爺眼見著四弟重新坐回宴席上,看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愚弟只是去更衣。」

    「喲,四哥,您這個新郎官不見了,害得弟弟們想敬杯喜酒都沒機會!」

    「好,謝謝十弟。」

    「四哥,您剛才已經喝了不少,這杯,就由愚弟替您喝下吧。」

    「十三弟,放心吧,四哥的酒量還應承得下來。」

    「四哥,您喝了十哥的酒,那九弟的酒?」

    「好,謝謝九弟。」

    「八弟來敬四哥一杯!」

    「好,謝謝八弟!」

    「四弟,三哥也來湊個熱鬧,敬你一杯!」

    「謝謝三哥!」

    「四哥,十四弟恭敬您兩杯!這喜事連連,喜酒也要成雙才是」

    「謝謝十四弟!」

    「十四弟,四哥一個人已經喝了這麼多,到你這兒,淨出夭蛾子,怎麼敬出雙杯的來了?既然是喜事連連,那就由為兄代為喝下,也藉機會沾沾喜氣兒!」

    「十三哥,不帶這樣的!你的酒,咱們單挑。」

    「怎麼?十三弟連四哥的喜酒也要替喝?」

    「太子殿下,四哥喝得太多了!」

    「這是喜酒,哪有替喝的道理。那麼,本王敬的酒,十三弟也要替喝?」

    「這……」

    「四弟謝太子殿下!」

    新郎官對於所有兄弟敬來的喜酒,一律來者不拒,也對十三阿哥替喝的請求一概不予理會。開席之前,十四阿哥和十阿哥就卯足了勁兒,非要把四哥灌醉不可。也難怪這兩個人如此算計,原本十四阿哥就對皇阿瑪賜婚給四哥很是不滿,因此聯合著平時跟自己關係非常要好的十哥,一起向四哥發難。其它兄弟見這兩個活寶挑了頭兒,平日裡也沒有什麼機會能捉弄四哥,現在有這麼一個大好機會,又藉著酒勁兒,眾人拾柴火焰高,攢足了力氣準備跟四哥拼酒。

    太子和三阿哥作為兄長,雖然不至於和其它兄弟們胡鬧,但是這種捉弄四弟的機會實在是太少了。平時裡四弟做事嚴謹、滴水不露,讓這兩位兄長頗是頭痛不已,今天能這麼一個大好機會,雖然跟政務無關,但放棄了也實在是可惜。

    但是,眾人輪番上陣的結果,卻是大大出乎意料:這新郎官怎麼沒有絲毫的推讓,簡直就是來者不拒,實打實地全部喝乾!這下子,剛剛還喧鬧的場合,即刻安靜了下來,眾人都面面相覷,不知所以:一會兒還洞房花燭夜呢,四哥(弟)怎麼面對新娘子?

    秋水碧連天。

    午後的京郊西南,官道上十來騎人馬捲起陣陣風塵。為首一個男子,30多歲,身形清瘦,面容冷峻,目光清洌、威嚴,天然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即使一身深藍色的便袍,也難以掩飾天生的貴胄之氣。十來個隨從,三個家僕打扮,其餘的全部是侍衛。

    不多時,一行人就要來到他們的目的地:寶光寺,遠遠地,他們已經能夠看得到林木掩映間的寺廟了。眾人剛剛暗自鬆了一口氣,又立即失聲驚呼,因為他們同時看了沖天的火光!

    「保護好王爺!」侍衛首領一邊急呼,一邊與其它一起,立即將為首的男子圍在中間,同時馬不停蹄,直接衝向了寺廟。

    那個男子翻身下馬,一個箭步衝進了寺門!耳邊充斥著救火聲,哭喊聲,不論是僧人還是奴僕,全都在奮力地撲救著。新來的那十幾個人,也即刻加入了救火的隊伍。寺院主持正在全力指揮著,見到來人,立即迎了上來:

    「老納見過王爺,出了此等大事,罪過,罪過,望王爺責罰……」

    不等主持說完,那個被稱作王爺的男子迅速擺了擺手:

    「別說這些了,趕快去救火,必須確保側福晉和三阿哥的安全。」說完,他也加入到救火的指揮中去了。

    在一行人的增援下,火勢終於被控制住。只是此時的寶光寺,已經面目全非:大殿和配殿幾乎全部燒燬,橫樑、立柱全都橫七豎八地斜倒在地上,佛祖塑像早已斷了三段,躺在一旁,整個寺廟大院,只剩下不足兩尺高的殘垣斷壁和堆滿坍塌物的地基。昔日香煙裊裊、莊重巍峨的寶光寺,此刻已然滿目瘡夷,遍地狼藉,水漫全院,也漫過了眾人的腳,僧侶侍衛們都是趟著水收拾。

    寶光寺遭到了滅頂之災。

    這時,暫避後院安全地帶的王爺側福晉—李淑清一臉驚慌地走了過來,見到王爺,由於過度的驚嚇和慌恐,使得她早就忘記了禮數,立即撲到他的懷中,失聲痛哭起來:

    「爺,你可來了!妾身剛才以為再也見不到爺了呢!嗚嗚嗚……」

    「好了,這不是沒有事情了嗎?大災之後,必有大福,小心別哭壞了眼睛。」王爺一邊拍著她的後背,一邊小心地安慰著。

    好不容易,李淑清的情緒略略平復了下來,轉身說到:「安嬤嬤,帶時兒過來吧」

    半天不見回聲,王爺也納悶呢,這奴才沒長耳朵嗎?於是叫身邊的太監:「秦順兒,去叫安嬤嬤,帶三阿哥過來。」

    許久不見秦順兒過來,王爺急了,這幫奴才都幹什麼吃的,正要再喊,只見秦順兒慌慌張張跑回來,撲通一下子跪在了王爺面前:「爺,安嬤嬤,她,她……」,秦順兒已經嚇得結結巴巴,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快說,到底怎麼了?你要把爺急死嗎!?」

    「爺,安嬤嬤,好像,死了……」秦順兒帶著哭腔地回話。

    「那三阿哥呢!」

    「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爺……」

    王爺一聽說三阿哥沒有找到,簡直要被氣瘋了!這幫奴才都是幹什麼吃的!連主子都護不住,三阿哥要是沒有了,這全院的

    奴才都必須給爺去死!!一怒之下,抬腳踹向了秦順兒,然後立即衝進了後院。

    李淑清在聽到安嬤嬤已經死了的消息時,就已經有一股不祥的預感,再親耳聽到時兒不見了的時候,已然昏倒在地。

    進了後院,秦順兒頭前帶路,王爺見到了倒在主殿後門左側地上的安嬤嬤,衣服有被火苗燎著的痕跡,臉上全是灰土和被大火薰過的樣子。整個兒院子靜悄悄地。

    「給我一寸一寸地搜,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把三阿哥給找到,否則,你們全部都給三阿哥陪葬!」

    看著跪了一地的奴才,他一字一頓地說著,猶如一聲炸雷驟然響起,驚得樹枝上的鳥兒呼拉拉地飛走。眾人嚇得停止了磕頭,等聽明白了王爺的命令,又急著忙著四處找尋起來。

    主持一臉愧疚地迎向王爺:

    「王爺恕罪,王爺恕罪,老納罪過,老納罪過」,除了恕罪、罪過,他是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王爺經常來此地參禪禮佛,是寺院的常客。昨天王府就提前通報了王爺一行今日要來的消息,寺院也提前清了場。今天一早,側福晉李淑清帶著三阿哥先到了寺中,同時說王爺處理完公務就過來。

    這個三阿哥,是李淑清所生,目前王府中的獨苗,對王爺的重要性,那是不言面喻的。王爺子嗣單薄,成婚20多年,只生育了四個阿哥,其中前三個都幼年早殤。如果三阿哥出了意外,別說王府的家奴,就是這寶光寺的一眾僧人也……

    小半個時辰過去了,仍然是一無所獲,遍尋不到小阿哥的王府家奴們,早就已經忽拉拉地跪滿一地,體如篩糠,等候著王爺的發落。而王爺,頹然地仰望著灰濛濛的天空:就算是這些奴才全部陪葬,又有什麼用?上千個奴才,也值不上三阿哥的一條命!

    正在眾人不停地磕頭,嘴中不停地說著「王爺饒命,王爺饒命」的時候,寺外走進來一個丫環打扮的女子。只見這院子中,跪著滿地的那些人全是家奴打扮,而那立著的人,氣宇軒昂,神態不凡,可是從那雙眼睛中流露出來的,卻是滿目怒光,想必這位就是主子了。因此,她趕快上前一步施了一個禮,開口問到:

    「這位大人,有一個五歲男孩兒,身穿一件醬色小袍,腰繫黃帶,可是您家的公子?」

    眾人一聽驚呆了,王爺回過神兒來,先不說別的,光是那腰繫的黃帶子小男孩,不是時兒還能是誰?因此,情急之下,他一把抓住那個丫環的衣領,怒吼道:「你快說,他在哪兒?他現在怎麼樣了!」

    丫環本來是找男孩子的家人,平白遭此一頓惡言相向,頓生厭惡,但她是大戶人家的大丫環,世面還是見過不少的,因此,根本沒有被眼前這人的氣勢嚇倒,反而目含微怒地說:

    「這位大人,您家公子被我家小姐捨身相救,您不感謝,反而惡言相向,這是為人君子之道嗎?」

    王爺一聽,始知三阿哥平安無事,心裡立即踏實下來,但他從來沒有被一個下人搶白過,還是一個丫環,這讓他惱羞成怒,但又礙於她家小姐的救命之恩,只好暫時隱忍未發,立即差秦順兒去迎三阿哥。

    秦順兒跟著那個丫環來到寺外,只見不遠處,停著兩輛馬車。

    王爺對那個丫環的言行很是惱怒,但又急於見到時兒,因此也跟在秦順兒的後面,心急如焚地出了寺門。

    只見那個丫環走到第二輛馬車前面,隔著車簾,恭恭敬敬地說道:

    「小姐,孩子的家人找到了,就在寺裡,現在讓奴婢把他送回去吧。」

    話音剛落,車簾已被掀起一個小角,伸出一雙纖細、潔白、修長的手,手腕上,一隻翠玉手鐲被那嫩白的膚色襯得愈發奪目。而那翠玉鐲,被一根細細的紅線纏繞,而紅線上,一個小小的銀玲,正隨著手的動作,微微地發出聲響。

    而那雙手上遞出來的男孩兒,不是三阿哥還能是誰?

    丫環小心翼翼地接過小男孩兒,再轉遞到秦順兒的手中,因為小孩子正睡得香著呢。見到失而復得的三阿哥,王爺心中一陣激動。但他依然不動聲色、面容威嚴、語氣中更是不帶一絲感情地說道:

    「本王謝過救命之恩,要什麼賞賜,說吧。」

    丫環這才知道,面前的這個男子,竟然是一位王爺!可她心中很是不服,王爺怎麼了,我們家小姐對你有這麼大的救命之恩,可是這感謝的話怎麼說得這麼彆扭?還夾帶著趾高氣揚的口氣?什麼東西!只是有小姐在,她也不敢造次,隨便回嘴可是會讓小姐生氣不高興的。

    聽到馬車裡響起的銀玲聲,丫環趕快將耳朵帖到車窗。待聽清楚了小姐的吩咐,轉過身子,對著那個自稱是王爺的人說:

    「回大人,我家小姐說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就是黃金億兩,也買不來人命一條。大人的好意,小姐心領了,賞賜就算了。如果大人執意一定要給賞賜的話,就賞給寶光寺吧。」

    王爺從來還沒有吃過這種憋,誰不是對他的賞賜千恩萬謝的。但是,這位小姐不要賞賜,如果強迫的話,就轉贈寶光寺。真是沒見過這樣的奇人!他堂堂一個王爺,多少人上趕著巴結他?怎麼這家的小姐,居然對他的賞賜這麼避之惟恐不及?這讓他的自尊心很受打擊。

    但是,知恩不報,也不是他這個王爺的為人之道,他斷不會做出這種為世人所不齒的事情。猶豫再三,他冷冷地開口道:

    「敢問貴府高姓,即使不要賞賜,本王也會在佛祖面前,多為你家小姐祈福。」

    沒一會兒,丫環又過來回話了:

    「我家小姐說了,所做之事,不足掛齒,還望大人海海涵,恕不告之罪。」

    王爺真是拿這個小姐沒辦法了,人家既不要賞賜,也不告府名,逼得他進退兩難,但面對救命恩人,又不好用強,強壓下怒氣,他遞給丫環一個腰牌:

    「這是本王的腰牌,見牌即見人。如以後有需要本王幫助的,拿牌來即可。」

    說完,把牌子交給了秦順兒,頭也不回地進了寺裡。只是,他一邊走,一邊吩咐身邊的一個小太監:「派人查一下,這是哪個府上的。」

    這王府的奴才效率真是高,王爺從寶光寺回到府裡沒多久,秦順兒就接到了粘竿處的查探結果,忙不迭地跟王爺匯報:那是年府的小姐,閨名玉盈。

    看到含煙遞過來的腰牌,冰凝看也沒有看,直接讓含煙扔進小木匣子裡了。她已經被氣得恨不能抄起東西,直接砸向那個「本王」。

    自己下令救火救人,不是為了什麼賞賜,也不是為了圖別人回報,只是盡一個心地善良的人應有的本份。面對處於危難中的人,本能地出手相救而已,那個「本王」拿她冰凝當什麼人了!而且還是一副居高臨下、施捨的姿態,動不動就賞賜什麼的,更是令她心生厭惡。有錢有什麼用!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她冰凝最不會做的事情,就是屈服於什麼人的淫威,她是有尊嚴的,寧願死,也不會屈辱地苟且活著。

    這次也是巧了。本來她們一行也是計劃走到寶光寺的時候,到寺院歇息一下,上香並解決齋飯。誰知剛到,就遇見了寺院大火,只見寺門口散亂著十幾匹馬,韁繩根本就沒有繫上,倒是這些馬兒還真是通人情,不但沒有自己亂跑掉,還一個勁兒地圍著寺門口打轉,偶爾還會嘶鳴一聲。

    見此情景,冰凝無法判斷出來,這寺院裡到底是遇了火災還是遭了匪徒。但不管是哪一種,救人要緊,因此,她立即吩咐含煙:

    「快通知鏢頭陳大哥,進去看看什麼情況,是遇火還是遇匪,不管怎麼樣,大家一定盡力施救,能救幾個是幾個!」

    「這可不行啊,小姐!這次進京,老爺和夫人千叮嚀萬囑咐,不但派了家丁,還請了鏢師,就是生怕有什麼閃失!這要是真出了什麼事情,怎麼向老爺和夫人交代啊?」

    「我說的話不算數嗎?不管是遭火還是遭匪,寺院肯定是逃不過這一劫。咱們有家丁,還有鏢局的鏢師,救出一個兩個,肯定不成問題,而且救一個是一個,這都是積德行善之事!」

    「可是,小姐,這要是救人不成,反再讓小姐您受了什麼牽連,那可真就是天大的罪過了!」

    「放心!含煙。我們本就是凡塵俗世中的芸芸一生,我命不屬於我,而是屬於萬物,萬物皆有緣,既然有緣相遇,不管是福是禍,避是避不掉的。趕快去吧,不要再耽誤浪費時間了。」

    含煙無奈,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向鏢師轉述了小姐的吩咐。

    還好,只是救火。聽到含煙傳回來的消息,冰凝立即說道:

    「男丁和鏢師去救火,含煙留在此地照看情況」。

    待眾人進了寺院,冰凝也下了馬車,誰知,剛剛下馬車,就迎面遇見一個小男孩兒,哇哇地哭著,小袍子的一角還燃著火星兒。小男孩站立的那個牆角,卻是一個危險角落,從上面正辟哩啪啦地往下掉磚頭、木頭、瓦片、土塊,而且眼看著那堵牆開始向外傾斜了!

    「含煙,快!」她一邊喊著含煙,一邊立即衝了上前去,一把將小男孩兒拉進自己的懷裡。剛剛抱緊小孩子,那面牆就轟然倒塌了,嚇得含煙渾身顫抖,愣愣地呆了半天,竟然說不出來一句話。

    待她省過味兒來,趕快從小姐的懷中抱起小孩子,拉著小姐,快步離開了這個危險之地。回到了馬車上,冰凝接過小男孩兒,一邊趕快掐滅了衣服上的火星兒,一邊輕拍著他的後背,一邊喃喃自語道:

    「不

    怕,不怕。你是勇敢的少年郎,一會兒娘親就會來抱抱,親親你的小臉,握握你的小手,然後一起回家見爹爹。」

    小傢伙似懂非懂地聽著冰凝那近似兒歌的喃喃細語,雖然剛剛經過一場驚嚇,但他也知道,現在這個漂亮姐姐的懷抱,是安全的,溫暖的,就像躺在額娘的身上,正懶懶地撒嬌呢。想著想著,沒一會兒小傢伙就閉上了眼睛,進入了甜甜的夢鄉。

    隨著男孩兒回到家人的懷抱,冰凝懸著的一顆心也終於踏實了下來。

    兩路人馬各自分道揚鑣。

    冰凝主僕一行的目的地,是京城年府。

    之所以稱為京城年府,那是相對於湖廣總督府而言。冰凝的父親年暇齡,時任湖廣總督,而她的二哥哥年羹堯卻是在京城任職,已有五年時間。這京城年府就是年二公子在京城置的家業,雖然比起父親的湖廣總督官邸,那是差得太遠了,但是在京城,依二公子的官職和俸祿,已經是相當不錯的了。這也是二公子廣結人脈的結果,能夠撿了這麼大的一個便宜。當時賣主急於要現銀,才開出了一萬兩銀子的低價。這年二公子從一個朋友那裡知到消息,當即立斷,一手交了現銀,一手就拿了房契。

    冰凝這次來到京城,是為了提前準備明年的選秀。作為在旗的四品以上官員的女兒,這是與生俱來的責任,更何況她的父親還是封疆要員、朝中重臣。對於此次選秀,年老夫婦可是寄予了厚望。誰讓冰凝生得如此美貌呢,那樣貌,真是萬里挑一:肌膚白嫩,吹彈可破,鵝蛋小臉,彎眉淡掃,美目顧盼,睫毛長卷,櫻桃小口,氣若幽蘭。

    冰凝是年總督夫婦的老來女,自然是*得不行,嬌養至極,從小兒就下了極大的力氣,精心培養。這冰凝也真是爭氣,琴棋書畫,禮儀女紅,無一不通,無一不精。特別是她過目不忘的本領,連她那才學過人的二哥哥都直歎驚奇。

    其實,年老夫婦心中所謂的厚望,並不想借選秀的機會,讓女兒進宮當娘娘,這可是他們根本捨不得的事情。在他們的眼中,這冰凝簡直就是他們的心頭肉,真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放在手裡怕掉了。如果進了宮,能不能當上主宮娘娘,能不能受皇上的*,全都不得而知,他們可捨不得讓自己的寶貝女兒受苦。因此,他們最理想的目標,是借這次選秀的機會,將冰凝嫁入宗室做嫡妻,也可是她一生中最好的歸宿了。

    於是,年老夫婦決定,提前半年將冰凝送到京城,學習皇家禮儀;同時又在家信中仔仔細細地囑咐了二公子,務必照顧好妹妹。其實,哪裡還用年老夫婦吩咐,這二公子可是眼看著冰凝從一個粉團團的小娃娃出落成了一個小美人,兩個人年齡相差不算太大,小玩到大,親厚得不得了。

    每逢二公子犯了錯,冰凝總會主動在爹娘面前自攬責任;而二公子無論是得了什麼好吃的,好玩的,自己捨不得吃捨不得玩,都會帶回府裡先交給冰凝。因此,兄妹情深四個字,根本表達不了他們兄妹兩人的全部情誼。要不是到京城任職,二公子才不會捨了妹妹一個人在湖廣。

    二公子真是少年得志!五年前,才二十來歲就任翰林院檢討。這翰林院號稱「玉堂清望之地」,能夠躋身其中,絕對是非同凡響的人物,更何況是一個才二十出頭的青年才俊。

    當年二公子赴京任職的時候,年老夫人擔心他的妻子身體不好,侍妾張氏剛剛進門,不想被那個侍妾藉機奪了年*奶的管家權,思前想後,決定派養女玉盈隨他一同進京。

    玉盈6歲的年紀來到年總督府上。她的父親是年總督大人的多年故交,在她6歲那年,父母雙雙因染時疫病故,年總督就派人將她從蘇州接到湖廣的總督府,雖然比冰凝大兩歲,但正好兩個女娃娃可以做個伴。於是兩個半路小姐妹開始了一起讀書,一起學女紅,一起玩耍的年府生活,慢慢地,兩個人就好得像兩個雙生子似的。年老夫人也樂得兩個姑娘形影不離的樣子,無論是衣裳、首飾,還是規格、用品,也從來都是兩人一模一樣的,從不因玉盈是養女而有什麼不同。然後,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兩個女娃娃就長成了大姑娘。

    大姑娘了,兩姐妹的脾氣、稟性、樣貌、才學也越發地各不相同起來。

    冰凝是外表柔弱,內心剛強,任誰也想不出,這麼一個貌美如仙女、柔弱如楊柳的小姑娘,卻是個倔強、不服輸、俠肝義膽、嫉惡如仇的硬脾氣。那玉盈卻是正正好相反,表面上風風火火、辦事乾淨麻利,內心卻是極為敏感,脆弱得不行。也難怪,她是養女,雖然年老夫婦一直將她當親生女兒看待,但她總是沒來由地有一種自卑感。

    玉盈比冰凝大三歲,但生得沒有冰凝漂亮,如果冰凝是萬里挑一,那玉盈也只能算是說得過去:模樣中規中矩,也是鵝蛋小臉,彎彎細眉,與冰凝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相同的是,玉盈長著一雙鳳眼,此外,她還操有一口吳儂軟語,煞是動聽。

    這玉盈樣貌沒有冰凝好、學業沒有冰凝好,但是,她的管家本領卻是與生俱來,好得很。她辦事既利落又公道,年夫人偶爾不在府的時候,才十來歲的娃娃,竟是將諾大個年總督府維持得井井有條。這也是年夫人決定派她隨二公子一同進京的原因,有玉盈這麼一個精通府務的人照料二公子,她就放心踏實多了。

    在京城期間,年二公子衙門當差,*奶踏實養病,玉盈管家,過得還算順利。可是好景不長,也是年*奶沒有福份,養了多年的病,終究也是沒有好起來,突然就故去了。這年*奶是大學士明珠的孫女,納蘭性德的侄女。年家和明珠府都是豪門望族,因此,喪事的規格極高,禮儀非常隆重。而承擔這個重任的,就是玉盈。

    也就是經此一事,玉盈在京城貴族名媛間聲名鵲起。年家居然有這麼一位能幹的大家閨秀,真是讓很多的名門望族讚歎不已。而讚歎之餘,居然發現這玉盈姑娘還待字閨中,為此很多有適齡婚配公子的大戶人家就四處托媒人,想娶回自己家當兒媳婦。

    年總督夫婦一直都將玉盈當作親生女兒來對待,年二公子對外人也總是一口一個妹子地稱呼玉盈。而冰凝,這個年家的正牌大小姐,從小到大就沒有離開過湖廣總督府。因為從不曾聽年家提起過冰凝,因此,京城人士口中的年家妹子,一直就是玉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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