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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92章 手放在了不該放在的地方 文 / 卿筱

    蘇晴柔後背一僵,緩緩轉過頭去,她看見蘇母坐在輪椅上,身後跟著護士小李。抓機書閱,海量小說免費閱讀/下載她臉色很不好,不知道是不是被這場變故給氣的,「媽媽,我去去就回,我回來再跟你解釋。」

    「蘇晴柔,我不管你有什麼理由,我不允許你做一個忘恩負義的人。你今天要是敢走出這道門,就別認我這個媽。」蘇母剛才坐在台下,聽著身邊人各種惡意的猜測,她氣得要命。再看晴柔真的跟那個男人跑了,她才忍不住站出來阻止她。

    「媽媽。」晴柔跺了跺腳,眼角餘光瞥見池未煊快支撐不住,她也顧不上其他,「媽媽,我沒有,喬家對我們的恩情,我不敢忘,但是……」

    「蘇晴柔,你這一走,你置蘇家的臉面於何地,我這輩子規行矩步,難道老了還要被人指著鼻子罵養了個忘恩負義的東西?」蘇母沒料到一向乖順的女兒,居然為了個男人不聽她的話。

    「媽媽!」晴柔無奈的喊了一聲,最後對小李說:「小李,麻煩你送我媽媽回醫院,媽媽,我晚上再去看你。」

    「蘇晴柔!!」蘇母大叫一聲,只能眼睜睜看著晴柔扶著池未煊義無反顧地走出大廳,她氣得捶胸頓足。

    晴柔跟顧遠兮兩人合力將池未煊攙扶上車,剛坐下,池未煊就「哇」的吐出一口鮮血,晴柔大驚失色,「池未煊,你怎麼樣了?」

    池未煊虛弱地看了她一眼,眼睛一閉,昏死過去。他靠在她懷裡,身上滾燙的氣息透過衣服傳來,晴柔伸手覆上他的額頭,頓時心驚,「糟了,他在發燒。」

    「池未煊,你別睡啊,顧遠兮,快開車,快點。」晴柔嚇得心跳生生停了一拍,她低頭看著懷裡已經失去意識的池未煊,眼淚瞬間湧了出來,心揪得發緊、發酸、發痛……

    她抱緊他,無聲落淚。明明心裡還在氣他利用她,可是看見他此時毫無生氣地倒在她懷裡,她還是忍不住擔心他。

    這個男人,就是有這種本事,讓她氣過恨過怨過後,只一昏迷,就能讓她方寸大亂、防線盡失。

    顧遠兮掃了一眼後視鏡,發動車子急駛而去。

    終於將池未煊送進醫院,他毫無懸念地又進了急救室,醫生護士立即開始搶救。蘇晴柔守在急救室外面,看見手術燈亮起,她又紅了眼眶。

    顧遠兮站在她身邊,抬起手想要拍拍她的肩,猶豫了一瞬,他又放下來,輕聲道:「蘇小姐,你別太擔心了,老闆之前受過比這更重的傷,都沒事,他一定會挺過去的。」

    一句話惹得晴柔傷心大哭起來,比這更重的傷,會傷得有多重啊?池未煊以前的日子到底是怎麼過的,為什麼會跟喬家有仇?

    顧遠兮沒想到他安慰不成,反惹得她更傷心了,頓時手足無措起來,「你…你別哭啊,老闆真的不會有事。」

    「顧遠兮,他會不會死?」

    「不會,蘇小姐,老闆比你想像中更強大,你別擔心了,去那邊坐一下吧。」顧遠兮扶著她坐到手術室外的椅子上,說起了那次與對手的火拚。

    「……那次老大受了很重的傷,身上中了十幾顆子彈,有一顆子彈擦過心臟嵌進骨頭裡,手術整整進行了兩天一夜,他昏迷了大半個月,連醫生都放棄了,沒想到他卻奇跡般的活過來了。」

    晴柔第一次聽到有關於池未煊的過去,還是這麼血腥暴力危及生命的,她又難過又心疼,一張嘴,眼淚就落了下來,她哽咽道:「他以前……」

    「蘇小姐,老闆很苦。我看得出來,你對他是特別的,今天這事,我希望你不要怪他。」

    「我沒有怪他。」晴柔吸了吸鼻子,依然淚水漣漣,「我只是心疼,心疼他的遭遇。」

    顧遠兮從包裡掏出一條手帕遞給她,「你別哭了,我相信老闆也不願意看見你哭。你也餓了吧,我去樓下買點吃的回來。」

    晴柔握著顧遠兮給她的手帕,看著急救室緊閉的大門,她不能再哭了,她要堅強,池未煊還需要她的照顧。

    晴柔抹去了淚,露出一抹堅毅的微笑。流淚不代表懦弱,重要的是,流過淚以後,要站得比以前更直更穩,走得比之前更堅定更勇敢。

    她從小便失去了父親,每次被同村裡的孩子罵她是個沒爹的娃,她都會躲起來哭。

    可是哭不能解決問題,那些欺負她的孩子一樣會欺負她,她只能讓自己變得更強,更無堅不摧。因此每一次哭,她都告訴自己,哭不要緊,脆弱不要緊,哭過之後,她就又是一條好漢了。

    池未煊,我不哭,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挺過來。

    手術一直進行到下午六點都沒有結束,顧遠兮因為公司有緊急事務需要他處理,給她送了飯上來後就急匆匆走了。

    她沒有胃口,強迫自己勉強吃了幾口,就再也吃不下了。

    晚上十點,急救室的門終於打開了,她大喜過望,猛得站起來。眼前一黑,她搖晃了一下跌坐回去,待那股暈眩過去,她才匆匆站起來迎向主刀醫生。

    「醫生,池未煊怎麼樣了?」

    醫生是個四十幾歲的中年男人,他皺著眉頭瞪著蘇晴柔,想起她是兩天前守在急救室外那個女孩,凌厲道:「病人傷口感染,接回的肋骨又錯了位,不知道你怎麼照顧病人的,傷得那麼重,居然讓他偷偷溜出醫院,不想活了就別送醫院來,你以為我們閒得很?」

    晴柔垂著頭,醫生訓一句,她的頭就低下去一點,到最後,頭都垂到胸前去了。醫生見狀,不好再訓,氣哼哼地走了。

    晴柔抹了一把汗,才想起她還沒有問醫生池未煊的情況怎麼樣了,連忙追過去,「醫生,他情況怎麼樣了?」

    主治醫生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命撿回來了,不過病人還在發高燒,要在重症監護室裡觀察一晚,明天早上燒退了,就可以轉回普通病房了。」

    「謝謝醫生,謝謝醫生。」晴柔送走了醫生,整個人都快虛脫了。她揉了揉太陽穴,問了護士重症監護室在哪裡,護士看了一眼她身上穿著的雪白婚紗,告訴了她,她提起裙擺奔重症監護室而去。

    已是深夜,監護室外很安靜,晴柔跑得急,高跟鞋敲在地磚上,發出清脆聲響。她站在監護室的窗外,一眼就看見躺在病床上,全身插滿管子的池未煊。

    這,是他嗎?是那個時而霸道時而狂狷時而冷漠時而溫柔的他嗎?他怎麼會這麼虛弱地躺在病床上,任別人主宰他的生命?

    她伸出手,觸摸玻璃窗上他的臉所在的位置,他的臉很白很白,幾乎跟床單融為一體了。他怎麼總是這樣不顧自身安危任性妄為,就算要報仇就算要給喬家難堪,也不必將命搭上啊。

    那麼他今天執意趕來,是不是也有一點點不想讓她在神聖的婚禮上,許諾嫁給喬少桓?

    「請問你是……」身後傳來一道女聲。

    晴柔連忙回過頭去,跟她說話的是一名女護士,戴著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她看著那雙佈滿狐疑的眼睛,卻答不上來。她是誰呢,她好像誰也不是,只是一個已經嫁了人心卻遺落在別的男人身上的女人,「我……」

    「小姐,這裡晚上不便留人,我看你還是回去吧。」護士見她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禮貌地趕人。

    「我……我是池未煊的朋友,他因我而受傷,我想留在這裡陪著他。」

    「你留在這裡也沒用,病人還在發燒昏迷,你走吧,明天探視時間再來。」護士嚴肅道。

    晴柔轉身面向窗口。她知道她什麼也做不了,可即使她現在什麼也不能做,只要站在這裡看著他,她心裡就會安穩一些。

    也許她現在唯一能夠為他做的事,就是站在這裡守護他,痛他所痛,苦他所苦。

    「你聽見沒有,趕緊走趕緊走,別吵到病人休息。」護士毫不留情地趕她,看她一身似乎剛從婚禮上跑出來的樣子,心裡已經開始yy,裡面躺著的是她的新歡還是舊愛?

    晴柔輕輕搖了搖頭,「我不會影響你們工作的,你去忙你的吧。」

    護士看著她身上那套價值不菲、只在雜誌上看到過的禮服,也不敢對她太無理,最後只得悻悻地轉身離去。

    這一夜,晴柔站在重症監護室外面,沒有吃沒有睡,甚至沒有離開過半步。

    顧遠兮第二天忙完來看池未煊時,見她傻傻站在監護室外面,驚訝極了,「你這是一晚都沒回去?」

    晴柔衝他笑了笑,沒有說話,不過她身上還穿著帶血的禮服,就已經說明了一切,顧遠兮震驚,「你真的一夜都沒有睡?蘇小姐,老闆還昏迷著,你這又是何苦呢?」

    晴柔依然沒說話,這時醫生過來巡房,看了他們一眼,直接進了重症監護室,檢查了各項指標,又給池未煊量了體溫,他還在持續發燒,一直沒退下去。

    主治醫生出來,晴柔連忙迎上去,「醫生,他怎麼樣了?」

    「燒還沒退下去,要繼續觀察,病人如果持續高燒,將會引發各種併發症,不能及時退燒,後果將不堪設想。」醫生話音剛落,晴柔就踉蹌著往後退了一步,臉色慘白。

    她看了一眼監護室裡的池未煊,心揪成一團,這還是那個狂妄霸道、生龍活虎、愛調戲她的池未煊嗎?他怎麼能這樣虛弱地躺在這裡讓病魔入侵呢?

    不,他既然能挨過子彈入骨的危險,就一定會活下來。

    「醫生,我可以進去看看他嗎?」晴柔沒有落淚,她不能落淚,她要微笑,她要把這份力量傳遞給他,讓他能早日戰勝病魔。

    「原則上是不可以的,要等到早上10點探視時間。」

    「醫生,麻煩你通融一下,我跟他說幾句話就出來,我不會打擾到他,也不會打擾到你們工作。」晴柔哀求道。

    「這……,好吧,你進去吧,不過只能待五分鐘。」

    晴柔換上無菌服,走到自動感應門前,她的心從未如此緊張過,感應門打開,她走了進去。離他越來越近,她的心跳就越來越快,走到病床邊,終於能感覺到他的存在了。她看見他燒得通紅的臉及乾裂的唇,她心中一酸,差點落下淚來。

    她連忙仰起頭望著天花板,說好不哭的,說好要微笑的,她不能讓他感受到這些消極的情緒。她強迫自己微笑,可是她知道,她現在的笑一定比哭還難看,「池未煊,你別睡懶覺了,天都亮了,該起來吃飯了。」

    他臉上還戴著氧氣罩,噴出的熱氣在上面結了好多小水珠,她伸手想觸碰他,卻在將要碰到他時停了下來,輕輕落在他沒有打吊針的那隻手上。

    他的手很粗糙,指腹上結了一層厚厚的繭,一看就知道這不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想起他曾經過著槍淋彈雨的生活,她就心疼起來。

    她終究還是沒做到不哭,因為笑著笑著就流淚了,「池未煊,你快醒來吧,別睡了,睡懶覺會被大家羞臉臉哦。」

    池未煊依然緊閉著眼睛,她就開始像哄幼兒園裡賴床的小朋友哄他,給他講故事,可是故事講了一半,探視的時間就到了……

    護士前來趕人,她看著他蒼白的臉,含淚一笑,「池未煊,你要快點醒來,不要再生病了,我…下午再來看你。」

    她緩緩鬆開他的手,剛轉身,手卻被人握住,她心跳加速,猛地回過身去。他依然緊閉雙眼,沒有一點醒來的跡象,但是他的手卻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心狂跳,激動不已,她反握住他的手,「你是害怕我離開嗎?我不會走的,我就在外面看著你陪著你,一直到你醒來為止,你別擔心。」

    她握了握他的手,護士又來催了,她不得不放開他的手,依依不捨地出了監護室。

    「老闆怎麼樣了?」顧遠兮看見她失魂落魄地走出來,連忙迎上去。

    晴柔搖搖頭,轉身面對窗口,默默站著,默默凝望裡面的人,她掌心還殘留著他掌心的溫度,她兩手交疊緊握,彷彿這樣就能當作還握著他的手。

    「蘇小姐,你回去換身衣服,好好休息一下,這裡有我。」顧遠兮站在她旁邊,見她滿臉憔悴,擔心道。

    晴柔依然搖頭,她答應過他她不會離開,她會等著他甦醒過來。

    對她的執拗,顧遠兮一點辦法也沒有,他看著監護裡依然昏迷的池未煊,心中一歎:老闆,若是你看見她這樣衣不解帶的陪著你,你是否還忍心對她下手?

    顧遠兮走了又回來了,手裡卻多了些東西。他來到晴柔身邊,將一包東西塞進她手裡,說:「就算你不想回去休息,至少也要把衣服換了,妝卸了,你現在這副尊容,我怕老闆醒來也會被你嚇暈過去的。」

    晴柔依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還穿著禮服,紅了紅臉,她從來沒這麼凌亂過,就連媽媽病倒住院,她都能理智冷靜的處理。

    難怪那些來往的護士家屬會那麼怪異的看她,她真是急過了頭了。

    「謝謝。」她拿著衣服去了洗手間,換下禮服,穿上顧遠兮給她買的休閒服跟運動鞋,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顧遠兮想得很周到,甚至連卸妝油都給她準備好了。

    她打理了一番,整個人都清爽了,卸了妝以後,她臉上的傷很顯眼。經過一晚的沉積,變成了青紫色,看起來觸目驚心,她也沒心情管,強打起精神走回監護室。

    顧遠兮還守在門外,見她走過來,看到她臉上的傷,擔心道:「蘇小姐,你的臉要不要去外科上點藥?」

    「不用了,我沒事。」晴柔搖了搖頭。

    顧遠兮歎了一聲,走過去將她推著坐到椅子上,捧了一碗粥遞到她手裡,「吃點東西吧,吃飽了才有力氣照顧他。」

    晴柔又想道謝,顧遠兮卻搶先一步道:「別跟我客氣了,你幫我照顧老闆,我才應該謝謝你。」

    晴柔沒有再客氣,喝了兩口粥,又想起一個問題來,「顧遠兮,池未煊傷得這麼重,為什麼我沒看見他家人來看望他?」

    顧遠兮神情一怔,半晌才道:「他不讓我告訴他們,怕他們擔心。」

    「哦。」晴柔點點頭,她理解池未煊的心思,就像媽媽剛病倒時,她打算瞞著弟弟一樣,就是怕他會擔心,從而影響他的學習成績。

    晴柔吃飯的功夫,顧遠兮又連著接了好幾個電話,忙得焦頭爛額。晴柔吃完飯後,就讓他離開了。她重新站到窗前,凝視著裡面一直昏睡的他,守護他。

    她一點兒也不覺得累,反而為能夠陪伴在他身邊而感到高興。因為今後他們再也不會離得這麼近,等他醒來,她就該離去了。

    晴柔想到要離他而去,她的心忽然被濃濃的悲傷包裹,她更加執著地守著他,不離不棄。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一秒鐘對她來說都是煎熬。她在心裡祈禱,老天,快點讓他醒來吧。也許是她的誠心感動了上天,下午一點多時,池未煊燒退,轉回了普通病房。

    聽到護士傳來的喜訊,她高興得跳了起來。周圍的病人家屬看見她又跳又笑的,紛紛祝福她,晴柔驚覺自己的反應太誇張了,她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朝他們笑了笑。

    「小姑娘,恭喜你啊,你老公終於脫離危險了。」

    晴柔的臉忽然就紅了,連忙解釋:「不是,他不是……」

    「你老公要是知道你這樣沒日沒夜的守著他,他一定會感動死的,小姑娘,快去病房看看他吧。」

    晴柔知道解釋不清,心虛地朝他們笑笑,然後快步奔向病房。身後隱約傳來病人家屬的感歎:「瞧這小兩口多恩愛啊,年輕真好!」

    晴柔一鼓作氣地往病房跑去,心快樂得就要飛起來。他終於脫離危險了,老天聽到她的祈禱了,太好了。她跑到病房門口已經氣喘吁吁,她透過玻璃窗看見裡面躺著的男人,心跳驀地亂了,她的手緩緩握上門把,卻又猶豫了。

    心裡有個聲音在狂吼,進去看看他吧,你守了他一天一夜,不就是為了看到他好好的嗎?進去吧!

    可另一個聲音阻止了她,不要進去,蘇晴柔,進去了你就再也放不下他了。

    進去吧,你那麼想看他,他也在等你。

    別進去,他不愛你,他一直都在利用你打擊報復喬家,你要進去了,就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兩個聲音像一把鋼鋸在她心上拉來扯去,她痛苦地閉上眼睛,她明明那麼想奔向他,不顧一切、飛蛾撲火。可是,一道門卻將她和他就這麼隔在兩端,如此近,又如此遠……

    她內心天人交戰良久,最終還是反對的那道聲音勝利了。她緩緩鬆開手,掌心已被汗濡濕。她趴在玻璃窗上深深地凝視了一眼,彷彿要將他的容顏銘刻在心裡。

    之前他還在重症監護室裡時,她對自己說過,只要他醒來,她就會離開,再也不出現在他面前。現在他已經脫離危險了,她也該走了。

    可是說得容易,為什麼做起來這麼難?離開,本是那麼簡單的一件事,可此刻對她來說,卻那麼難以抉擇。

    她轉過身去,眼淚迷了她的眼。來時的路,她輕鬆快樂,一顆心飛舞著;離去的路,她卻走得這麼艱辛難捨。

    池未煊,再見了!

    她垂下肩,一步一步走離病房門口,走出他的生命。走到醫院門口,她已經淚流滿面。一輛救護車呼嘯而至,她被人群擠到了一旁,醫生護士有條不紊地從救護車上抬下一個滿身是血的男子,他身後跟著一個哭得死去活來的女人。

    幾個路人在打聽出了什麼事,一位跟著他們來的知情人士透露,說這小兩口今天是去領證的,沒想到出門被貨車撞了,男的為了救女的,貨車將他撞飛出去十幾米遠,估計活下來的希望渺茫。

    有人感歎世事無常,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要是有什麼想做的事,就要趁早,不要等到來不及了才來後悔。

    晴柔呆呆地看著那個哭得快要背過氣的女人,忽然轉身往樓上狂奔而去。她錯了,她不該斤斤計較,假如她只能愛他一天,那她就好好珍惜這一天的時間,不去想離別,不去想他是愛她還是利用她。她只要她今後想起這一天來,她不會後悔。

    她拔足狂奔,生怕會來不及。

    當她重新站在病房外時,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按捺不住心裡的激動緩緩推開門,然後……

    「啊!」晴柔嚇得尖叫一聲,小心肝撲通撲通直跳,連忙轉過身去,他他他……「哎呀,你幹嘛不穿衣服啊?」

    晴柔要是知道自己回來會撞見這麼羞人的一幕,她絕對不會跑回來。

    池未煊剛剛醒來,他高燒剛退,出了一身汗,護士正給他擦身體換衣服。晴柔跑進來時,護士剛好去病房自帶的衛生間去換熱水,於是她就很悲劇地撞見了池未煊上身赤~裸地躺在床上的情形。

    池未煊沒料到有人會突然闖入,急忙扯過被子蓋住身體,一聽那聲音有些耳熟,他皺緊眉頭瞪著背對著他的女人,「蘇晴柔?」

    護士聽到外面的尖叫聲,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慌慌張張跑出來,看到站在門口背對著他們的女人時,大聲道:「你誰呀,知不知道大吼大叫會影響到病人休息?」

    晴柔正羞憤交加,猛地聽到身後響起女人的聲音,又聯想剛才池未煊渾身只穿著一條內褲的情形,腦海裡不受控制地浮現一抹不堪地場景,這個沒貞操的臭男人,燒剛退就找女人,他就這麼不甘寂寞?

    她氣得不得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她雙手叉腰轉過頭去,對著護士中氣十足地吼:「你還知道會影響病人休息,那你扒光他衣服想幹嘛,你……」

    晴柔看見那女人身上穿著的粉色護士服,剩下的話全卡在喉嚨口上不得下不去,她目光再往下移,看到護士手上還拿著一根毛巾,忽然反應過來是自己思想不純潔了,她窘得恨不得挖個地洞,立即鑽下去。

    老天,她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護士是個爆脾氣,被晴柔這麼不分青紅皂白的一頓羞辱氣得當下甩毛巾不幹了,紅著眼眶跑了出去。經過晴柔身邊時,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摔門而去。

    晴柔僵在原地,根本沒有勇氣去看池未煊的臉,她慢慢地,悄悄地,不動聲色地往門口移去。眼見著就要握住門把,下一秒,身後忽然響起池未煊氣定神閒的聲音,「你把給我擦身體的護士氣走了,接下來的工作是不是該由你來接手?」

    「騰」,晴柔的臉著了火,臉紅得快要滴血了。他聲音裡略帶著沙啞,微微勾著她的心,她全身一顫,忍不住吞嚥了一下,打著哈哈道:「我…我去問問醫生你情況怎麼樣了哈。」

    她的手剛搭上門把,池未煊已道:「站住,過來!」

    晴柔哪敢過去,握著門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她轉過身去面向他,無措地對著手指,「哪啥,我還是去詳細瞭解一下比較好。」

    說完,她猛地轉過身去,拉開門就要往外跑去,結果……「來人啊,非禮啊,有人扒光我的衣服就跑了……」

    晴柔跑了兩步,聽到池未煊的叫喊聲,她滿頭冷汗,氣得跺了跺腳,又匆匆跑回去,撲過去摀住他的嘴,「哎呀,你別亂叫了,我哪有扒你衣服。」

    她撲過去的動作太猛,撞到了池未煊的傷口上,他疼得冷汗直冒。晴柔聽到他的吸氣聲,手忙腳亂地放開他。瞧他疼得整張臉都白了,她急得不得了,「對不起,對不起,很疼嗎,要不要我去叫醫生?」

    她轉身要走,卻被池未煊拉住了手,他搖了搖頭,「不礙事,等我緩一緩,這股勁兒過去了就不疼了。」

    「你…我……,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晴柔急得直掉淚,她怎麼這麼魯莽啊,明明知道他受了傷,剛做完手術,還這麼不小心。

    「真的沒事,你坐下陪陪我,陪陪我就不痛了。」他耍無賴。

    晴柔哭笑不得,「我又不是鎮痛劑。」

    「對我來說,你就是這世上最好的靈丹藥了。」

    「油嘴滑舌。」晴柔斥了他一句,心裡卻甜蜜蜜的。這世上大概沒人不喜歡聽甜言蜜語吧,反正她是俗人,她就喜歡聽好聽的。

    池未煊閉著眼睛撐過了最疼的那股勁兒,緩緩睜開眼睛,晴柔正擔心地望著他,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他的眼睛亮了起來,如流星劃過暗夜,光點拖出長長的尾巴,燃燒,隕落……

    而後,便是兩汪深沉的黑幕,深如淵,暗如夜,仿似能將人吸入。

    她不覺便癡了,陷入他深幽的黑眸深處,恰如一片葉子,飄飄忽忽,在他黑暗的柔波裡旋轉、飛舞、沉醉……

    沒有語言,也無需語言。她目光朦朧間滿足的微笑便足以說明她內心的歡喜和愛慕,彷彿在說,這樣就足夠了,只要能看著他醒來,只要能這樣和他四目凝望,便足夠了,便再無他求……

    池未煊靜靜地凝視她,她瘦了許多,本就巴掌大的小臉幾乎瘦脫了形,臉上的傷變成了青紫色。他心裡一痛,想起昨天她不顧一切擋在他面前,替他擋下了喬少桓那一拳。

    他心裡說不出來的內疚,伸手輕輕撫摸她的臉,生怕一用力就會碰碎了她,「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晴柔心裡酸澀,眼眶一熱,她連忙眨了眨眼睛,「說什麼傻話呢,你救了我一命,該我跟你說受苦了。」

    「伶牙俐齒的丫頭,讓我有點負疚感不行嗎?」池未煊擰了擰她的鼻子,歎了一聲。這個小傻瓜,為什麼總是這樣讓人心疼呢?

    這兩天他雖然一直處於昏迷狀態,可是對外界卻並不是完全沒感知的,她說的那些話他都聽見了,她說她不會走,她會一直陪著他。

    那一刻,他空洞的尋魂似乎找到了皈依。

    晴柔咯咯笑著躲開他的手,「別擰我鼻子,擰塌了我可沒錢去韓國整容。」

    池未煊的手落了空,看著她純真的笑靨,他也跟著笑了,「沒關係,到時候我給你出錢,你想整成什麼樣就整成什麼樣。」

    這不過是一句戲言,可是在許久許久後的某一天,晴柔真的想把自己這張臉整得面目全非,那時候池未煊卻不肯出錢了。

    「哼,我才不呢,我這張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讓我整我還不樂意呢。」

    池未煊一臉吃了蒼蠅的樣子,「你這都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男人都可以當女人了。」

    「哦,那你的意思是你是娘娘腔了?」

    「……」池未煊被她說得無言以對,忽然衝她勾了勾手指頭,「你過來。」

    「過去幹嘛?」晴柔防備地看著他。

    「你過來就知道了,過來。」

    晴柔才不上他的當,反而站得離他更遠了。池未煊見騙不過去,突然捧著胸口呻吟起來,「哎喲,好痛啊,哎喲,痛死了。」

    晴柔立即擔心起來,又怕他為了誘她過去使詭計,遲疑道:「真的很痛嗎?要不要叫醫生?」

    「不用……,麻藥消了,叫醫生來也沒用。」

    「那…那你要怎樣才不會痛?」晴柔已經情不自禁地向他走過去,他那樣子,若不是剛做了手術,身體還動不得,他只差在床上打滾了。真的那麼痛嗎?看樣子好像不是裝的。

    「你過來我就不痛了。」池未煊見她走近,瞅準機會拽住她的手,將她用力一扯,她就跌坐在床上。晴柔眼見著自己向他身上跌去,嚇得出了一身冷汗,也顧不得他是在裝痛,手忙腳亂地伸手撐在床上,才勉強止住自己的身體,沒有撞到他的傷口。

    「你!」晴柔氣得快要冒煙,幾歲的人了,還這麼幼稚。堂堂一個集團的老總裝痛哄她,這要傳出去,看他不被人笑死。

    池未煊渾身僵硬,不滿地看著她,「你的手……」

    「啊……」晴柔不解地看著他,然後順著他的視線落在了自己的手上,她像著火了一般立即縮回手,俏臉又紅又燙,原來她剛才慌亂之際,一不小心將手放在了不該放的地方,「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可以故意……」

    「……」晴柔再不敢留下去,慌不迭地站起來,逃也似的往病房外跑,「我去給你買吃的。」

    池未煊看著她慌不擇路地跑了,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小妮子真容易害羞,若是叫她給他擦身體,還不知道會羞成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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