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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249章 我的大兒子,你真的不要了嗎 文 / 卿筱

    晴柔剛離開池未煊的視線,她渾身都要虛脫了,心臟怦怦亂跳起來。她捂著胸口,腳步虛浮地向安全樓梯走去。

    四周暗了下來,晴柔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慢慢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

    也許只是偶遇,她不必想太多,畢竟池未煊的事業都在海城。晴柔深深地吸了口氣,將所有翻湧的情緒壓制住,她整了整衣服,抬步向樓上走去。

    15樓,工作人員忙碌的穿梭著,助理們推著演出服向大會議室急步走去,步履匆匆,神態緊張。晴柔推開安全樓梯的門,一眼就看到戴著黑框眼鏡的李思思,她穿著剪裁合宜的黑色套裝,看起來刻板無趣。

    李思思也發現了她,迎面向她走來,「蘇小姐,你怎麼走樓梯上來?」

    晴柔笑了笑,「鍛煉身體。」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向李思思辦公室走去,李思思說:「現在的人很少會棄便捷又不花力氣的電梯,改走樓梯的,蘇小姐,你很特別。」

    「哪裡是特別,你知道做我們這一行,久坐容易導致身體各種病變,所以要抓住機會盡量多運動。」

    李思思抿嘴笑了一下,「蘇小姐,你跟我聽說的不太一樣。」

    「哦,你聽說過我?」晴柔詫異地看著李思思,李思思驚覺自己差點說漏嘴,她吐了吐舌頭,「我們是同行呀,略有耳聞。」

    「那肯定沒好話。」晴柔微笑。

    李思思被她逗樂了,「沒那麼糟糕,聽說蘇小姐以前是做幼師的,我看過你寫的劇,關於小彼得那一段,讓我印象深刻。」

    「謝謝!」晴柔說:「那一段我也印象深刻。」她沒有說的是,那樣無助與絕望的心情是她的真實寫照。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進李思思的辦公室,李思思請晴柔坐,「蘇小姐,你想喝咖啡還是紅茶?」

    「一杯白開水,謝謝。」

    李思思給她倒了一杯白開水,然後拿了一張人事登記表過來放在她面前,「蘇小姐,上次忘記請你填一下人事登記表,公司有些福利,需要填表登記後才能享受。」

    晴柔接過她遞來的筆,沒有起疑,開始填起人事登記表。在是否婚配那一欄,她猶豫了一下,選了否。還有家庭住址,她填了剛買的芙蓉小區地址。

    填好人事登記表,晴柔將登記表遞還給李思思,李思思迅速瀏覽了一下,微笑道:「好了,那我講一下公司的福利……」

    李思思的聲音婉轉動人,像江南女子一樣柔美,跟她的外表很不搭,但是又奇異的沒有衝突感。晴柔托著腮,李思思的外型,跟她劇本裡的女主角有些相似,她突然打斷她的話,「李小姐……」

    「叫我思思吧。」

    「思思,你有沒有想過進演藝圈?」

    「呃……我沒有想過,也不想進演藝圈。」李思思坦言道。

    晴柔點了點頭,沒有再多問。李思思將公司的福利大致跟晴柔說了一下,其實大多晴柔都不需要,但聊勝於無。

    晴柔將劇本交給李思思後,就離開了她的辦公室。晴柔剛走,李思思就拿著人事登記表上了20樓,敲開總裁辦公室門,池未煊站在落地窗前,側身看著推門而入的李思思,「boss,蘇小姐的人事登記表已經填好了。」

    池未煊大步走過去,接過登記表,迅速瀏覽了一下,然後他說:「謝謝,你下去吧。」

    李思思轉身出去了,池未煊看著登記表上娟秀的字跡,彷彿看見了那張冷冰冰的俏臉,他心尖一痛。那些無數個不眠夜裡,他不止一次想過如果再見到她,她會是什麼樣子。但無論是什麼樣子,也絕不是冷冰冰的。

    他想,時間可以改變一切,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三年後的她或許不再是當年令他痛徹心扉依舊放不下的那個她。他甚至以為,或許再見到她,曾經的執念就會消失。他會重新開始,重新去尋找自己的幸福。但是直到見到她,她身上的氣息如記憶裡一般,從未變過,他知道那些執念從未消失。

    他愛她,一如從前,未曾改變分毫。

    這與當初再見舒雅時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對舒雅,他自責內疚,卻沒有心痛,沒有想放棄一切,只為跟她在一起的執念。

    再見晴柔,他想,他要的是她,只有她。

    池未煊閉上眼睛,她現在避他如蛇蠍,他到底要怎麼做,才能重新挽回她的心?

    晴柔離開聚星娛樂,她剛坐上車,手機就響起來,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來電,她接起來,「喂,你好,我是蘇晴柔。」

    「蘇小姐,你好,我是阿斯頓馬丁的車主,我現在在4s店,你能來一趟嗎?」電話那段傳來一道陌生的男聲,晴柔想起那天她撞到的那輛豪車,她撫了撫額,「好,你在什麼位置,我馬上過去。」

    那邊報了一個地址,晴柔掛了電話,驅車前往。其實她的車也擦撞得厲害,只是這兩天一直沒時間送修,反正不影響行駛,她想著能拖一天是一天。

    開車前往4s店時,晴柔給微微打了個電話,問她兜兜情況怎麼樣,她走後有沒有哭之類的,微微說兜兜玩得很開心,偶爾發呆的時候說想媽媽,晴柔的心瞬間柔軟得像天上的雲朵。

    晴柔又問了兜兜額頭上的傷,微微說一切都好,她才放下心來。

    到了4s店,晴柔停好車,走進4s店。她一眼就看到了那輛保險槓被撞凹進去的阿斯頓馬丁名車,車前面撞得很厲害,車燈全毀了。

    晴柔記得那天她根本沒有撞得這麼厲害,她心頭猛跳,有種不好的預感。她勉強壓抑著想逃的衝動,踏進4s店。

    裡面那人的背影有幾分熟悉,晴柔皺了皺眉頭,柔聲道:「你好,我是蘇晴柔,請問你是阿斯頓馬丁的車主嗎?」

    那人轉過身來,看見晴柔時並沒有感覺到意外,他向她伸手,「夫人,您好,好久不見了。」

    晴柔看到他的面孔時,有種突然掉進獵人精心設計的陷阱的荒唐感,她劈手指著門外的阿斯頓馬丁,怒聲質問:「那輛車是你的還是他的?」

    「是池總的。」陳助理坦言相告,並不隱瞞。

    「我就知道,你告訴他,我不會賠的。」晴柔轉身就走,陳助理不緊不慢道:「夫人,這恐怕不是您說了算,我調了超市停車場的監控錄相,就算打官司,您也是過錯方……」

    「你……卑鄙!」晴柔氣得渾身發抖,她看著門外停著的那輛阿斯頓馬丁,這車少說價值幾千萬,就是修個保險槓,也能讓她傾家蕩產,更別提現在車前身撞成那樣。

    陳助理見晴柔氣得抓狂,他冷靜如斯,心裡卻直冒冷汗。老闆要追回老闆娘,讓他來當惡人,以後他們在一起了,老闆娘肯定會視他為眼中釘,到時他的苦日子就來臨了。

    「謝謝夫人讚賞。」

    晴柔差點暴跳如雷,須臾,她像是想到了什麼,她強迫自己慢慢冷靜下來。她不能將自己的弱點暴露在敵人面前,不能讓敵人看笑話。

    「我只撞了保險槓,我也只賠保險槓的錢。」晴柔恨死自己手賤,早知道是池未煊的車,她就不該留紙條,然後多撞幾次……

    「夫人,車被撞以後,池總就直接打了電話讓保險公司過來理賠,也拍了照,證明車前身都是一次性被撞。保險公司只賠一半的錢,另一半由撞車的當事人理賠。」

    「我記得我只將保險槓撞凹進去了,沒有現在這麼嚴重。」晴柔說。

    「或許是夫人撞了車後受到驚嚇記錯了,除了保險槓,車前身都毀了。」陳助理一本正經道。

    「你們太無恥了,我記得清清楚楚,我只撞到了保險槓。」

    「如果夫人不相信,我可以調監控錄相給夫人看。」

    「好,那就調監控錄相給我看。」晴柔討厭被冤枉。

    陳助理顯然一早就準備充分,他拿出筆記本,調出了監控錄相。畫面上距離有些遠,但還是能看清楚當時發生的事。晴柔撞了車後,下車留下紙條夾在雨刮器上,然後上車,不知道什麼原因,她的車再度向後倒去,撞上了阿斯頓馬丁,然後揚長而去。

    晴柔看著監控錄相,她心如死灰。她想起來了,當時知道兜兜從樓上摔下來,她心慌意亂,上車時還掛著倒檔,她一腳油門,就撞上了阿斯頓馬丁。

    晴柔撫額呻吟,陳助理見機道:「車前身受損嚴重,維修一共要花費600萬,保險公司只理賠300萬,剩下的300萬則需要夫人來支付。」

    「300萬,你搶錢啊。」晴柔像被踩著尾巴的貓一般跳了起來,她所有身家財產加起來也沒有300萬。

    陳助理面不改色道:「夫人有所不知,這是阿斯頓馬丁汽車推出的限量款,全球只有十輛,價值五千萬。這還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在4s店沒辦法修理,需要空運回英國。」

    晴柔想罵人了,「就一個破車,隨便修修就行了,哪裡需要空運回英國,我看你們就是故意想讓我賠錢的。」

    「夫人言重了,這是全球限量款,所有零件都是特別訂製的,普通的4s店根本買不到零件。」

    晴柔欲哭無淚,池未煊這人矯情到家了,連車也這麼矯情。「意思就是說我必須賠這300萬?」

    「是。」

    晴柔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4s店的,300萬,真的是想讓她傾家蕩產。她手裡捏著池未煊的名片,恨不得撕成粉末。

    坐上車,晴柔都還心浮氣躁的,買了那套二手房,她手頭已經很緊了,要湊夠這300萬,根本就是難如登天。

    她靠在椅背上,抬手按著疼痛的太陽穴,停車場那麼大,為什麼池未煊的車偏偏就停在她旁邊,那麼多車,為什麼她偏偏就撞上了他的,而且還是最貴的一輛?

    這到底是什麼孽緣?

    晴柔放下手,發動車子離開。陳助理目送她的車消失在4s店門口,拿起手機向池未煊匯報,「池總,事情已經辦妥了,夫人很生氣。」

    「名片也給她了?」

    「是。」

    「好,我知道了。」池未煊掛了電話,自從那日她在洗手間裡說讓他消失在她眼前,他就努力克制著不出現在她面前,不惹她討厭。

    那日超市裡偶遇,她對他的厭惡不加掩飾,她寧願丟人,也不願意欠他分毫。他很難受,但是比起她三年前所受的委屈與傷害,他的難受只是九牛一毛。

    池未煊看著桌面上的兒童讀物,他的心像被利爪扼住一般痛得快窒息過去。他們那個無緣的孩子,如果能夠生下來,現在差不多也快滿三歲了。

    他長長一歎,那是他跟晴柔之間永遠難以癒合的傷口,那時他甚至都不敢出現在她面前,不敢刺激她,哪怕他那麼想陪在她身邊,陪著她挺過去,他也不敢冒險。

    池未煊拿起兒童讀物翻開來,看了兩頁,他就看不下去了,倏地合上書,黑眸裡晶瑩閃爍。即使已經過去三年,他依然記得那天的情形。

    沒有說再見,她就那樣消失在他眼前。

    這三年,即使他很想見她,他亦沒有派人去調查她的去向,直到他在電視上看到她。三年後,她就那麼猝不及防的撞進他眼瞼。

    她穿著剪裁合宜的套裝,面對記者的問話,她巧笑倩兮,回答得游刃有餘。乾淨的臉上脂粉未施,面對鏡頭,不見絲毫的膽怯與退縮,反而自信勃勃。

    她變了,不再是三年前那個故作堅強的小女人,如今的她,似乎強大到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他看著銀屏上的她,想見她的渴望越來越強烈,然後他做了他這輩子最瘋狂的事,丟下一切,飛去法國找她。

    巴黎街頭,金黃的梧桐葉鋪了滿滿一地,他遠遠看見那兩個相擁相吻的男女,他的心像被重錘狠狠砸了一下,他退縮了。

    是的,他害怕,他不敢出現在她面前,他害怕看見她目光裡的恨意。

    然而,他到底高估了自己在她心裡的地位,他現在才明白,比起恨,他更受不了她眼裡的雲淡風輕。彷彿他在她心裡,從未存在過。

    ………………

    晴柔心慌意亂地回到芙蓉小區,陳助理說,如果想減少賠償金額,就要跟池未煊面談。她不想去找池未煊,但是三百萬,對於她來說,那簡直就是天文數字。

    當時跟池未煊離婚時,她什麼也沒要,只求解脫。

    後來她跟宋清波去法國,第一年全是花的宋清波的錢,第二年,她的小說加印,得了不少版稅,才勉強不再依靠宋清波。後來她參加工作,工資不高,只夠過日子。

    她賺錢之後,就跟宋清波平攤房租與生活費,再加上兜兜的吃穿用度,她的積蓄並不多。在巴黎,她協助池未離寫了《主婦》,得到的報酬並不高,後來她自己獨立完成的劇本,也是因為池未離的名氣,她只拿到了總稿費的30%。

    因為她在巴黎小有名氣,她的小說改編成電視劇,所得稿費頗豐,但是公司只預付了30%給她,剩下的70%裡要等交了劇本才打到她賬戶裡。

    但是跟300萬也相差甚遠。

    晴柔算著這筆賬,頓時頭大。她要知道停在她旁邊的是輛豪車,她就是把自己撞了,也不會去撞它。都怪池未煊,只要遇上他就絕沒有好事。

    晴柔停好車,她煩躁地抓了抓頭髮,然後開門下車。突然背上巨債的滋味很不好受,就像剛剛看到前途一片光明的人,突然墜進無底深淵一般。

    晴柔坐電梯上樓,打開門時,微微跟兜兜正在客廳裡的地毯上玩玩具,客廳裡傳來一大一小的歡聲笑語,晴柔緊繃的心情放鬆下來。就算天塌下來,她也要給兜兜最陽光的一面。

    「蘇姐,你回來了。」微微聽見開門聲,她連忙站起來。

    「嗯,微微,今天辛苦你了。」晴柔感激道,兜兜聽到晴柔的聲音,撒著歡兒的跑過來撲進她懷裡,「媽媽。」

    晴柔彎腰將她抱起來,她踢了腳上的高跟鞋,換上人字拖,走進客廳,一邊跟兜兜竊竊私語,「寶貝,想媽媽了嗎?」

    「我想媽媽。」兜兜賴在她懷裡,肉乎乎的身子緊緊貼著她的,奶聲奶氣道。

    晴柔心情好了許多,無論在外面遇到了什麼,只要看到兜兜,她就又有勇氣向前走,她親了親她的額頭,「寶寶,媽媽也想你。」

    微微轉身廚房給晴柔倒了杯溫開水,她將水杯遞給晴柔,「蘇姐,兜兜很乖,也很懂事。」

    晴柔笑了笑,她將兜兜放在地毯上,陪兜兜玩玩具。後來兜兜玩累了,晴柔抱著她,哄她睡覺。兜兜很快就睡著了,晴柔將她抱回房,放在床上,然後輕手輕腳退了出來。

    微微在客廳裡翻雜誌,看見晴柔出來,她站起來,「蘇姐,兜兜睡著了?」

    「嗯,她玩累了,微微,你如果有事,可以先離開,我帶兜兜就行。」晴柔說。

    「好,我明天再過來,蘇姐,我走了。」微微拿起自己的包,晴柔的手機響起來,是宋清波打來的,她看了微微一眼,拿著手機向陽台走去,「喂?」

    「小晴,你現在在哪裡?我去接你們。」宋清波的聲音裡掩飾不住疲憊。

    晴柔莫名心軟,她「嗯」了一聲,告訴他地址。她知道她前兩天說的話很傷人,他對兜兜的好她看在眼裡感激在心裡。但是在那種情形下,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說出那樣的話來。

    微微聽著晴柔低低講電話的聲音,她沒有再多停留,換好鞋子出門了。

    晴柔掛了電話,她看著窗外,樓下微微正往小區外走去,她轉身走進屋裡,拿起微微給她倒的溫開水,水已經冰冷了,她握在掌心,手心一片冰涼。

    她獨自坐了一會兒,然後拿出電腦,開始工作。她戴著眼鏡,以前她的視力很好,但是生了兜兜以後,視力就越來越不好。後來碼字都吃力了,她才去配了一副眼鏡。

    四周很安靜,她漸漸投入工作中,直到響起門鈴聲,她才從工作中抽離。她看了一眼剛寫的劇情,點了保存,然後合上電腦,起身去開門。

    打開門,宋清波靠在門邊,目光深邃地看著她,晴柔往一邊讓了讓,說:「進來吧,兜兜睡了。」

    宋清波沒動,晴柔看著他,他雙眼泛紅,臉色很不好,她心裡一揪,柔聲道:「你還好嗎?」

    宋清波直起腰,他上前一步將她擁進懷裡,晴柔沒掙扎,任他緊緊抱著自己,過了許久,宋清波說:「小晴,無論你去哪裡,都不要扔下我,好嗎?」

    晴柔的心頓時酸軟無力,她垂握在身側的手緩緩爬上他的腰,輕輕摟住,「小哥,對不起,那天是我太著急了,才會口不擇言,我……」

    宋清波伸出食指點在她唇上,阻止她的自責,他搖了搖頭,「小晴,嘴唇跟牙齒那麼親密都會有磕著碰著的時候,更何況是我們。我很高興,你終於向我發脾氣了,再不是過去那樣的不上心。」

    「小哥……」晴柔哽咽。

    「小晴,答應我,以後不要輕易說放棄,你打我罵我,跟我生氣,我都沒有關係,但是不要跟我說分手。」

    「對不起,對不起……」晴柔低喃。

    宋清波閉了閉眼睛,他知道,她說出這番話已經不容易了,只要能夠留在她身邊,他別無所求。

    「進去吧,參觀一下我的新房子,二手的,不過我很喜歡。」晴柔稍稍推開他,不好意思道。

    宋清波一愣,他聽到晴柔報的地址後,以為她在外面租的房子,卻沒想到她居然買了一套,他目光複雜地看著她,「小晴……」

    「怎麼了?」

    「你早就打算好要搬出來了,對嗎?有沒有兜兜受傷的事,你都會搬出來,是嗎?」宋清波的聲音很輕,輕得彷彿重一點就會驚散些什麼。

    晴柔抬頭望著他,「小哥,我……,你說得對,我跟聚星娛樂簽約之後,我就打算搬出來。沒有針對任何人,只是覺得不該住在你家。」

    「為什麼不該?你是我的未婚妻!」宋清波的語氣稍微重了點,晴柔感覺到了他暗藏在平靜面容下的怒氣,她握住他的手,柔聲道:「小哥,我想在這裡安家,我不想再漂泊了,也不想讓兜兜不斷去適應新環境。這個房子不大,兩室一廳,卻是我想給兜兜的世界,你明白嗎?」

    「小晴。」宋清波無奈的輕喚了一聲,「真拿你沒辦法,好,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晴柔微微一笑,她知道宋清波會縱容她,所以她先斬後奏買了這套房子。她挽著他的胳膊,「進來參觀一下吧,房子還很新,剛裝修好沒多久,是我喜歡的風格。」

    宋清波走進去,每間房間看了看,比起他們在巴黎的房子小了很多,但是裝修得很溫馨,有種家的溫暖,他走到客廳,在沙發上坐下,「小晴,回去後我跟媽媽說你要搬出來的事,你別說。」

    「哦。」晴柔給他倒了杯水出來,看著他有些憔悴的俊臉,便問:「宋伯父怎麼樣了?」

    「要做第二次手術,醫生說手術風險很高,我媽這幾天都在醫院裡照顧我爸,小晴,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你能不能……帶兜兜去醫院看看我爸,就當是了他一個心願。」宋清波懇切道。

    晴柔垂低了眸,她知道於情於理,她都該帶兜兜去看看她爺爺,「小哥,你讓我考慮一下。」

    「好。」

    ………………

    晴柔到底還是帶兜兜去見了宋衍生,宋衍生比她想像的還要蒼老,雖被病魔折磨得形銷骨立,但是他看起來依然精神矍鑠。

    她去的時候,他正好清醒著,宋璃陪在病床旁,比她上次見還要憔悴。晴柔難免傷感,她牽著兜兜站在門口,宋清波低聲道:「進去吧。」

    宋衍生與宋璃都望向這邊,宋衍生早聽宋璃說晴柔回來了,他一直很想見她一面,但是宋璃說她不願意見他。

    此刻見她到來,他的驚喜之情溢於言表。

    三年未見,晴柔變了許多,早已不是三年前見到的那個小女孩。宋衍生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宋璃連忙起身扶他,在他身後墊了兩個枕頭。

    「孩子,過來。」宋衍生向晴柔招了招手,兜兜有些怯生,她抓緊媽媽的手,悄悄往後縮。晴柔彎腰抱起她,「兜兜,這是爺爺,叫爺爺。」

    兜兜縮在晴柔懷裡,脆生生的喊了聲「爺爺。」

    宋衍生激動得眼裡淚光閃爍,「乖孩子,到爺爺這裡來。」

    宋璃悄悄抹淚,她轉身向門口走去,拉著宋清波退出去,將空間留給了爺孫三人。房門在身後合上,晴柔抱著怕生的兜兜走到病床邊,「伯父,您還好嗎?」

    「好,好,好。」宋衍生不住的點頭,「看到你們就好了,兜兜,爺爺能握握你的手嗎?」

    兜兜看了晴柔一眼,看見晴柔向她鼓勵的點頭,她才伸出手放進宋衍生的掌心裡,宋衍生激動得老淚縱橫,「我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們了,好,真好。」

    晴柔眼眶酸澀,她眨了眨眼睛,眨去湧上眼眶的潮氣,兜兜看著宋衍生落淚,她天真的問道:「爺爺,你哪裡疼?兜兜給你吹吹。」

    「爺爺不疼,爺爺不疼。」宋衍生看著小兜兜,彷彿看到了池未離小時候,那時她也這麼聰慧可愛。他閉上眼睛,拭去悔恨的淚水。

    或許是越到生死關頭,心越是清明。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回憶往事。當年,他到底太過自私了。

    「爺爺,你別哭,兜兜給你吹吹,就不痛痛了。」兜兜湊過去,在宋衍生打吊針的那隻手上吹了吹,宋衍生的心都被她吹軟了。

    「好孩子,晴柔,你把她教育得很好。」宋衍生感性道。

    「兜兜很懂事。」晴柔笑道,又跟宋衍生聊了些關於兜兜的趣事,宋衍生默默聽著,心裡百感交集,「晴柔,我想跟你談談。」

    晴柔看了一眼在一旁玩耍的兜兜,她起身抱起兜兜,「兜兜,跟爺爺說再見。」

    「爺爺,再見,我會再來看你的。」兜兜聽話地向宋衍生揮了揮手,晴柔打開門,將兜兜遞給了宋清波,讓他陪著她玩一會兒。

    她關上門,轉身坐回病床旁的椅子上。宋衍生精神已沒有剛才那麼好了,他看著晴柔,輕聲問道:「晴柔,我聽說你在跟波兒交往,我的大兒子……你真的不要了嗎?」

    晴柔一愣,她抬起頭來直愣愣地看著宋衍生,「伯父,我……」

    「當年的慘烈我有所耳聞,孩子到底還是保住了,我知道他犯下的錯不可饒恕,但是你真的放下了嗎?」

    「伯父……」晴柔無言以對,離開的那些日夜,她獨自舔舔著傷口,那樣的痛徹心扉,她沒有勇氣再嘗試。原諒嗎?她想,她永遠無法原諒。

    宋衍生握住她的手,「晴柔,我跟你說這些,不是為他開脫,也不是反對你跟波兒在一起。我只是作為一個父親,為自己的兒子說幾句。」

    「伯父,您請說。」

    宋衍生閉上眼睛,彷彿用盡了一生力氣,聲音穿透了時空,變得有些空洞,而那些空洞裡,偏又藏著壓抑不住的深情與怨恨,「晴柔,我跟若蘭已經辜負了彼此,辜負了幸福,我希望你們不要步上我們的後塵,讓兜兜繼續重複我們走過的路。」

    「伯父,我不明白。」晴柔倏地睜大眼睛,她不懂宋衍生為什麼這麼說。

    「當年,我跟若蘭離婚以後,我恨她,所以不肯見孩子。未煊和未離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下成長,他們的性格中都有缺陷,未煊是男人,他更甚。這些年,他在挫折的磨礪下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但是他對待感情對待婚姻,依然還停留在我給他留下的陰影中。我不是個好父親,沒能給他正面影響。反觀波兒,他在一個健全的家庭裡成長,他懂得付出,懂得關愛,懂得珍惜,懂得如何經營婚姻。如果你們沒有錯過,你們會很幸福。但是晴柔,錯過的感情,如果不曾刻骨銘心的愛過,想要再從頭來過,很難。」

    「伯父……」

    「這三年波兒一直跟你在一起,如果你們能在一起,不會等到三年後的今天。晴柔,我知道你心裡還有未煊,不要為了驕傲而不肯低頭,否則你錯過的,將是一生再也無法彌補的遺憾。」宋衍生循循善誘道。

    「我……」晴柔咬著唇,在他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她什麼也說不出口。

    「晴柔,好好想想吧,無論你選擇誰,我都支持你,只要你不後悔。」宋衍生握了握她的手,然後閉上眼睛,「出去吧,如果不嫌我討厭,就多帶兜兜來看看我。」

    「伯父,我先走了。」晴柔站起來走了兩步,她站住,側身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宋衍生,他臉上竟刻著讓人不忍直視的憂鬱,那樣的神情,她在宋清波臉上看過無數次。

    她轉過頭來,緩緩走向病房門,手握住門把時,身後傳來宋衍生的聲音,「晴柔,記得要幸福。」

    一股強烈的酸楚襲上心尖,她的眼眶迅速一熱,她猛地拉開門走出去,眼淚嘩嘩而落。宋衍生是過來人,他用30年的時間來書寫了他的遺憾與悔恨,而她,又要再用多少個3年來說明一件事?

    宋璃看見晴柔落淚,她心頭猛地一跳,她大力推開門,跌跌撞撞地跑進去,直到看到病床上的宋衍生安然無恙,她的心才安穩落地,卻也受驚不小。

    宋清波抱著兜兜,看見晴柔哭著出來,他看見宋璃跌跌撞撞跑進去,他連忙跟上,看到宋衍生沒事,他虛驚一場,想起晴柔的眼淚,他連忙轉身出去。

    晴柔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眼淚止不住的滾落。她以為自己已經學會了偽裝,但是宋衍生一句話,就將她打回了原形,幸福,什麼才是幸福?

    「小晴,怎麼了,我爸跟你說什麼了?」宋清波焦急的問道。

    兜兜看見晴柔哭,她嘴一癟,撲進晴柔懷裡,一邊哭一邊說:「媽媽不哭,媽媽不哭。」她學著晴柔哄她時的樣子,笨拙的撫摸著晴柔的頭,晴柔抱著兜兜,潸然淚下。

    兜兜,我一直以為,就算沒有父愛,我也能給你一個美好的人生。如今,我才發現,有些東西我永遠給不了。

    池未煊,池未離,蘇東寧,還有她自己,他們都是不健全家庭下的產物,她學習幼教,母親雖然孕育孩子,但是在孩子的性格養成中,只佔30%的比例,而父親的影響,卻佔70%的比例。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父親的重要性,她怎麼還能讓兜兜步上她的後塵?

    「小哥,對不起,我想帶兜兜先回去了。」晴柔擦了擦眼淚,情緒慢慢平復下來。

    宋清波看著她,「我送你們。」

    「不用了。」晴柔拒絕了他的好意,她要好好想一想,該怎麼告訴他兜兜的存在。即使她永遠也不會原諒他,至少不該剝奪兜兜得到父愛的權力。

    晴柔抱著兜兜離開,宋清波站在走廊上,看著她們朝著光亮走去,然後漸漸融入光暈中,他心裡莫名悲愴。

    小晴,即使在你需要一副肩膀時,你也不願意投入我懷裡尋求庇護,即使你答應了我會好好考慮,你心裡的天平依然偏向了他。

    我不需要公平,不需要你永遠跟我在一起,我想要的,只有那麼一會兒,你不會心不在焉。

    ………………

    從醫院裡出來,晴柔將兜兜放在兒童座椅上,她坐在駕駛室裡,一時間卻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去。宋衍生的話讓她的心激起了千層浪,她突然看不清前面的路了。

    她怔怔地坐了一會兒,直到兜兜說餓了,她才回過神來,開車離開醫院。

    此後,晴柔從宋家搬了出來,搬出來前,她跟宋璃促膝長談過一次,宋璃沒有留她。晴柔似乎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她依然感激她曾經那麼真誠的接納過她。

    自從她從醫院裡回來後,宋清波就再也沒有來找過她,或許他也意識到什麼,他害怕面對,索性不面對。

    晴柔苦笑,為什麼他們都覺得逃避就一定有用?

    池未煊搬進芙蓉小區那天,晴柔去了公司,沒有跟池未煊撞上。池未煊將車停在小區裡的露天停車場裡,他擰著一個輕便的包,向公寓樓下走去。

    他穿過桂花林,耳邊傳來一個女人緊張的聲音,「兜兜,別跑快了,當心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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