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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 風雲看守所 6 文 / 潮吧

    老疤剛剛在門口站定,穆坤就被推了進來,大九號的門重重地關上了。

    因為被老疤頂過一膝蓋,元慶的心中隱隱有一絲不快,站到他的面前說:「你還認識我嗎?」

    「呦!元慶小哥,先別動手……」老疤一怔,拉過穆坤往元慶的跟前一推,「兄弟我略施一計,讓你們小哥兒倆聚到一起來了……」元慶拉開穆坤,直勾勾地盯著老疤:「說來我聽。」老疤有些緊張,躲閃著元慶的目光,說:「其實你也能看得出來,大勇打你的時候,我衝到小窗口那兒罵梁腚眼兒,那就是替你解圍呢……也許你不相信,可是大勇說我是個內奸你總聽見了吧?說實在的,我在大勇面前那麼表現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以前我跟著大龍『吃腥嘴』了,總想活得舒坦點兒,就裝……算了,不解釋這事兒了。我早就看出來我在大勇那邊早晚得完蛋,一旦完蛋,一頓死揍那是難免的,所以我還不如先下手為強。這下子好了,大勇滾蛋了,他夠不著咱哥們兒了……」

    「這麼說,你是個好人了?」元慶猛地踹了他一腳,瞪著眼睛看他的反應。

    「好人談不上啊……」老疤躲到穆坤的身後,左右亂看,「你看看這裡面關了好幾個好人?」

    「庸俗,忒庸俗,」藏文生搖頭晃腦地說,「好人者,舉世罕見,凡人者,比比皆是,諸如你我。」

    「哈,老藏大哥還是這麼有水平,」老疤似乎跟藏文生很熟,湊過去,腆著臉笑,「兄弟這次跟著你混了。」

    「觀點模糊,觀點模糊,」藏文生繼續搖晃腦袋,「所謂混者,乃下九流之語也。生活,混即生活,高貴者生活,低賤者也生活。高貴者花天酒地,左摟右抱,低賤者蠅營狗苟,奔波於生命線上……你不懂,道不同,不相與謀,然也……」「然也然也,哈哈,藏老大,你快別跟兄弟弄這套之乎者也了,兄弟實在是理解不了,咱們來點兒別的吧。」老疤說完,偷眼一看元慶,縮著脖子地坐到了藏文生的身邊。

    元慶覺得老疤的這個舉動有躲避自己的意思,想想他前面的話,乾脆不跟他計較了。

    穆坤想要抱一下元慶,遲疑一下,紅著臉說:「元哥,我終於又跟你在一起了。」

    老疤一臉媚態地望著元慶,說:「小哥,江湖上把你們傳得很神啊……我們號兒有個小孩跟古大彬是鄰居,他說,古大彬從小就挺『妖』,不合群,老是玩單飛,沒有服氣的人。有一次喝醉了,對他們院兒裡的幾個小哥說,什麼杜三兒,什麼大有,吳長水、大勇的,在他的眼裡全是『小拾草』的,以後他才是『港上』的老大。有個小孩兒問他,那麼小軍呢?他不說話了,好像對小軍還有那麼點兒怕頭……」

    「小軍判了沒有?」元慶問。

    「判了,月初走的,傷害罪,三年。不多,主要牽扯正當防衛,加上他是投案自首的。」

    「投案自首好……」元慶的胸口又是一堵,「古大彬也投案自首呢。」

    「所以我說,古大彬是個有頭腦的人,」老疤豎了一下大拇指,「你想,當初你們跟大勇開火的時候,他不跑,被當場抓住,能有他後來的投案自首嗎?他肯定早就打好譜了,先跑,後投案,這樣一來,起碼在量刑的時候就得有所考慮。聰明人啊。」

    藏文生跟著點頭:「嗯,此人不是一般動物。」

    大光黃著臉湊了過來:「我是被我爹送到公安局的,算不算投案自首?」

    老疤搖著一根指頭說:「那不算,最多算你爹投案自首。」

    大光懵懂著點了點頭:「好像是這麼回事兒……不對,我爹又沒犯法,他投的什麼案,自的什麼首?」

    藏文生矜持地咳嗽了一聲:「沒有文化害死人啊。知道『連坐』什麼意思嗎?」

    元慶笑著推了藏文生一把:「大哥你就別糊弄人了,連坐,還誅連九族呢。」

    藏文生乜了元慶一眼:「豎子不可教也……慢慢體會吧,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罪惡總在善良的人群裡發生。」

    全福掀開蓋在臉上的報紙,幽幽地坐起來,一句話惹笑了大夥兒:「罪惡在我身上發生過。」

    天黑下來,早就等在鐵窗外的月亮漸漸亮了,梁川的歌聲在鐵窗邊遊蕩:

    面對大青山光棍發了言

    打一輩子光棍我樂和了幾十年

    光棍要喝酒

    光棍要抽煙

    光棍的好處我說也說不完……

    藏文生側著腦袋聽了一會兒,搖搖頭:「就這嗓子還敢出來演唱?」長歎一聲,忿然一捶大腿,「時無英雄,致使豎子成名!」仰起脖子「啊哈」叫了一板,怒聲吼道:「冰雪覆蓋著伏爾加河,冰河上跑著三套車,有人在唱著那憂鬱的歌,唱歌的是那趕車的人……」

    老疤聽了幾句,突然戳了元慶的胳膊一下:「小哥,別聽他瞎『嘔吼』了,我這兒有煙。」

    沒等元慶反應過來,藏文生嘎的一聲停住唱歌,沖老疤立起了眼珠子:「在哪兒?」

    老疤沖鐵門努了努嘴:「找人過去『張』著點兒。」

    藏文生擰了岳水的大腿一把:「過去注意點兒班長!」眼冒綠光,直盯著老疤的手,「快,快拿!」

    元慶笑了:「藏哥,你不是說你煙酒不沾,就好點兒色嗎?」

    「那是吹牛逼,」藏文生推倒元慶,伸手來抓老疤的手,「快點兒,快點兒!你他娘的拿什麼『把兒』?」老疤的手被藏文生抓疼了,揪著藏文生的胳膊,齜牙咧嘴地衝他吹氣:「就這素質,就這素質?」藏文生抽回手,尷尬地一笑:「熬煉草雞了……古人云,三天不抽煙,熬死八旬老漢,趕緊的吧,不然要出人命了。」老疤在褲兜裡摳索了半天,終於拿出了手,手上緊緊攥著的是一塊指甲蓋大小,顏色像木炭的煙**。看見煙**,藏文生反倒沉穩下來,命令已經竄到跟前的大光:「忙活忙活吧,表現好可以抽兩口『二煙』。」

    大光早已準備好了報紙,說聲「得令」,忙不迭地奪過老疤手裡的煙頭,嗖嗖地捲了起來。

    這邊,元慶已經撕好了棉花,鑽到門口,抽一根笤帚苗,捲起來就脫鞋。

    老疤的鞋已經準備好了,搶過元慶的笤帚苗,擱到地上,上手就搓--呼哧,呼哧,呼哧!

    大光將捲好的煙遞給藏文生,眼巴巴地看著他的嘴,就像一隻看見老鳥回巢的嬰兒鳥。

    火搓出來了,藏文生湊過去點上煙,美美地吸了一口,抱著肚子揉搓兩下,沖大光點點頭。大光將嘴巴湊到藏文生的嘴巴前面,藏文生呼地將肚子裡的煙吐了出來。大光瞪著已經翻成乒乓球模樣的眼睛,猛力往嘴裡一吸,連滾帶爬地竄回自己的舖位,直挺挺地躺下了。

    藏文生把煙遞給元慶,元慶抽一口,遞給老疤:「少抽兩口,給穆坤留點兒。」

    老疤顧不上回答,想要用兩根指頭夾煙,夾不住,用拇指和食指捏著,歪著脖子吸溜吸溜地抽。

    穆坤沖這邊搖手,元慶對老疤說:「那就給岳水吧。」

    岳水跳回來,剛要接煙,藏文生指指他,讓他回去繼續看著人,拿過煙,沖茫然地望著這邊的全福勾指頭。

    全福狗一樣地爬過來。藏文生摸摸他的頭,語氣溫柔地說:「老哥,抽兩口,辛苦你了。」

    全福的眼睛閃著淚光,接過煙,一口嘬沒了。

    岳水回頭一看,怏怏地坐回來,沒頭沒腦地嘟囔了一句:「天上拉屎……」

    藏文生躺下,一笑:「狗的命。」

    元慶起來,剛把號子裡的煙味扇乎出去,就聽見小號那邊傳來小滿的一聲大笑:「哈哈,玩不死你!」

    又怎麼了?元慶懷疑小滿跟大勇對上火了……怎麼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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