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忍無可忍 3 文 / 潮吧
所長值班室。小滿的對面坐著老滿,兩個人都不說話,較著勁喘氣。
小滿抓起老滿帶來的一個包裹想走,老滿拉住了他:「你等等。」
小滿坐下,鼻頭一陣發酸:「爹,我知道你心裡苦……你別擔心,還有半年多一點兒我就回家了。」
老滿說:「你也不用擔心,你妹妹挺好的。有個?##?男鎰泳?hз勖羌遙?頤Γ??展慫?!?
小滿點點頭:「那是元慶安排的。元慶家還好吧?」
老滿說:「還好,他哥哥復原回來了,帶回一個媳婦來,過幾天要結婚呢。他爸爸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
小滿又問:「扁鏟家呢?」
老滿說:「都挺好。衛東去電機廠上班了,衛國在家組織了幾個人到處收貝殼,說是要開家做貝雕畫的工廠。」
悶了一會兒,老滿突然冒了一句:「你的性子最好收斂收斂,不然會死在我的前面。」
小滿說:「我有數。」
老滿顫顫巍巍地往外走:「衛國盼望你早點兒回家,他說你能壓住場,讓你當副廠長呢。」
小滿說「那就當。」心想,當你娘那個x呀?老子有更大的事情要做呢。
外面全是夕陽的光,小滿倚在鐵門邊,望著老滿步履蹣跚地走在那些黃色的光線下,突然就蹲下了,想哭,但又哭不出來,憋得胸口生疼。小滿重新站起來,對著天空張開嘴,一聲「爹」喊出來,飛上天,然後又斷了翅膀的鳥一樣掉下來,眼淚和鼻涕堵住了他的喉嚨。
回到監室,小滿打開了那個包裹,裡面有幾件換洗衣服,幾塊肥皂和幾盒煙。
大腚抓起一塊肥皂過去洗自己的衣服:「你爹真夠可以的,第一次來,就拿這麼點兒東西啊?」
小滿衝過去,一腳踹翻了他,臉盆在地上骨碌骨碌地滾。
大腚爬起來,收拾起衣服繼續洗:「也是,現在咱們在誰的眼裡都不是人了……」
小滿坐回床幫,喃喃地說:「所以,出去以後我要做一個真正的人,一條頂天立地的漢子。」
大腚乜了小滿一眼:「你們都是一路貨色,元慶當初在學校也經常說他要做好漢呢。」
小滿瞅著漸漸變黑的窗戶,一點頭:「嗯!一個多月啦,元慶他們應該下隊了。」
小滿在說這幾句話的時候,元慶正綁在一把鐵椅子上被一個犯人用電棍捅,一個警察坐在一邊微笑著看他。
電棍好像快要沒電了,咬在臉上就像毒蛇的牙。
元慶在心裡冷笑,一年多以後,我會在監獄門口等你們的,我要好好跟你們談談……
多年以後,元慶真的找到了這兩個人裡面的其中一個,當元慶的槍頂在他的肚子上,輕輕一扣扳機的時候,一聲冷笑穿過了他的腦子。
此刻,元慶躺在冰涼的地板上,心就像死了一般安靜,他知道自己不會再回看守所了,因為案子是在監獄發生的。
半夜,元慶被兩個值班的犯人拖出了號子。
在嚴管隊值班室裡,一個穿檢察院服裝的人在審問元慶。元慶不說話。
檢察院的人似乎並不著急,丟下鋼筆,拿出一份材料來,輕聲細語地念。元慶靜靜地聽。
「好了,證據已經很確鑿了,你不說話無所謂,現在是嚴打,我們完全可以依照這些證據來給你定罪,」檢察院的人站起來,摸一把元慶的腦袋,「年輕人,好好想想吧,任何違法犯罪行為,無論你如何挖空心思地與執法機關抗衡,最終都是以失敗而告終。」
元慶終於說話了:「這次你們要用什麼罪名起訴我?」
檢察院的人一哼:「你以為還是流氓罪嗎?便宜大啦。這次是傷害罪,重傷害!」
元慶問:「怎麼就傷害罪了?」
檢察院的人笑了笑:「還怎麼就呢……胳膊粉碎性骨折,三根肋條骨裂,門牙全沒了……這些還不夠嗎?」
元慶又變成了啞巴。
檢察院的人合上自己的文件夾,對身邊的一個警察說:「審查完畢,送他去禁閉室。」
兩個值班的犯人架著元慶往外走的時候,元慶聽見警察問檢察院的人:「直接起訴?」檢察院的人說:「三天之內。」警察嘟囔了一句:「這也太快了吧?」檢察院的人說:「快嗎?對於這些頂風而上,嚴重擾亂獄內秩序的犯罪分子,不從重從快嚴厲打擊,那是要出大問題的。」
回到號子,元慶看見了自己的鋪蓋。馬隊站在鋪蓋前,對元慶說:「好好呆在裡面,表現好的話,還回一中隊。」
元慶說:「我沒臉回去了,你還是讓我去別的隊吧。」
馬隊伸手捏了捏元慶的肩膀:「浪子回頭金不換,只要你想學好,我留下你。」
元慶想問問小軍他們怎麼樣了,怕惹出不必要的麻煩來,沒有吭聲。
馬隊出門,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只要有犯罪的想法就會暴露,我們不會手軟。」
看守所的早晨來得總是那麼早。晨霧剛剛泛起,就被陽光趕跑了。
拉著水車往看守所灰色的大鐵門走的時候,小滿看見大龍跟幾個人抱著鋪蓋站在鐵門的南邊。
小滿悄悄靠近了大龍:「今天走?」
大龍點點頭:「直接下隊。」
小滿把早就預備好的幾盒煙給大龍塞進了褲兜:「去了就好好的,我在外面等你。」
「好,你先在外面『造』點兒名聲,等我出去也好順溜點兒,」大龍笑笑,突然說,「昨天半夜我們號兒去了一個發回來重審的兄弟,他說他看見元慶了,元慶在一個車間門口用一根絲槓『干挺』了大勇,被警察和犯人『捂』在地上,元慶吹著土笑,好像神經了……」
「真的?」小滿的臉變得煞白,「完了……難道他也這麼沒有『抻頭』?」
「估計是真的,人家又不認識咱,沒有必要撒謊……你別管了,去了勞改隊我會跟他聯繫上的。」
「如果這是真的,估計元慶會被加刑,現在正在整頓獄內秩序的風頭上……」
「難說。反正『砸嚴管』是肯定的了。」
「砸嚴管是什麼意思?」
「就是送到嚴管隊去改幾天毛病,」大龍笑道,「沒什麼,是好漢就得經受點兒磨練,刀子不錘打就是一塊破鐵。不過嚴管隊挺恐怖,是監獄裡面的監獄,不是真漢子的話,一進門就得尿褲子,就算真漢子,三天也折騰出你屎來了……就看元慶能不能扛得住了。」
「扛得住!」小滿咬了咬牙,「我瞭解元慶,他要是狠起來的話,那就是一頭狼。」
「看出來了……」大龍笑了笑,「我覺得他跟小軍差不多,不同的是,小軍心狠手辣,元慶有點兒嫩。」
「那是還沒受到鍛煉……」小滿剛要發點兒感慨,就看見一輛警車開過來了,轉身推起了水車。
幾個武警從車上跳下來,接著,一個警察下車,直奔看守所值班室。
不大一會兒,梁所長出來了,手裡牽驢一樣牽著面色蒼白如紙,身子像只扒了皮的蠍虎一樣的梁川。
小滿磨磨蹭蹭地往裡走,聽見大龍說:「小滿哥,我們是去三車間啊,這個隊長我認識。」
警車走遠了,小滿還站在原地目送,初秋的風捲起了滿地的殘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