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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亂世豪傑 2 文 / 潮吧

    徐四海當著小菠菜的面,打了一個傳呼。不一會兒,來了兩個長相奇特的人。一個叫陳炳,身材跟魏大浪差不多,只是有些腿短,走路像用車子推著一扇門板。一個叫江波,身材像胡金,但比胡金結實,打眼一看像個退伍兵。這兩個人的長相也很有意思,陳炳臉盤很大,不是一部發黃的絡腮鬍子遮擋,整個臉就是一隻鍋蓋,兩隻眼睛離得還特別遠,跟鯰魚的景況有些類似。江波跟他正好相反,刀條臉,面皮白淨,尖下巴,如果再貼上一部鬍鬚,整個就是漫畫裡的阿凡提。後來,元慶在報紙上看到恐怖大亨**,驚呼:江波!

    陳炳和江波都不算小菠菜這邊的「老人」,但他們的名聲卻非同一般。

    陳炳一開始在吳長水的酒店裡打雜,有「任務」的時候就成了打手。後來,那家飯店成了廣維的,廣維清理門戶,陳炳就離開了。陳炳的脾氣一開始很好,從他的外號「睡不醒」就可以大致瞭解。前年春天,他跟一個非常要好的朋友一起喝酒,因為喝得有點多,陳炳摸了一個過來勸他們少喝點兒的姑娘的胸脯一把。結果,腦袋當場被那位朋友用酒瓶子給開了瓢--那姑娘是陳炳朋友的女朋友。

    陳炳抽身走了,說以後沒有這個朋友了。

    本來這事兒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可是後來發生的事情讓陳炳上了「底火」。那位朋友在外面宣揚陳炳想**他的女朋友。陳炳過去找他理論,結果被他砍了一刀。陳炳央求他住手,他要好好解釋,別讓這事兒污了自己的名聲,可是那位朋友不依不饒,又是一刀,並宣佈要取了他的「狗命」。陳炳徹底瘋了,奪過菜刀,直接砍斷了他的胳膊。那位朋友抓起掉在地上的半條胳膊想要往醫院跑,陳炳追上去,一腳踹倒,剁肉一樣地往下砍,據說,隨著菜刀的起落,濺起來的不是鮮血而是肉沫……因為這事兒,陳炳被判刑一年半,罪名是防衛過當。

    在監獄裡,陳炳因為暴打一個新疆人,被那個新疆人在深夜摳去了一隻眼珠子。

    出獄以後,陳炳徹底變了一個人,整天在腰上別著一把砍刀出門,稍不如意,抽刀便砍,整個就是一條瘋狗。

    因為沒了一隻眼,有人給他起了個外號,夏侯?,陳炳欣然受之,他知道夏侯?就是三國裡那個吃眼珠的好漢。

    街面上的人因為他的突然瘋狂,人人自危,嚇唬小孩都這樣說:再哭?再哭夏侯?過來抓你!

    夏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酒後放出豪言:夏侯?一出,江湖從此不再純潔。

    去年秋,夏侯?家住的那邊有幾座宿舍樓要拆遷,作為幫釘子戶說話的夏侯?認識了前來「站場」的徐四海,二人簡單交談幾句,立馬成了兄弟--這位夏侯兄對人民幣有著不是一般的興趣。拿下那處工地之後,夏侯?順理成章地由散兵游勇加入了小菠菜的正規軍。

    因為人是徐四海拉來的,夏侯?自然成了徐四海的小弟,跟著徐四海在市場上當「管理員」。

    夏侯?剛去市場的時候,江波在市場南門的一塊空地上擺攤給人畫像,生意清淡得像看守所裡的菜湯。

    江波自稱畫家,其實水平也就停留在素描的檔次上。據說他上學時的理想是將來當一名美術老師。可是他沒有考上大學,那時候,學校裡招聘的老師必須有大學文憑。江波在家閒了兩年,閒不下去了,因為他的兩個哥哥都是返城知青,家裡閒不得三個人。這個市場一開,江波就來這裡擺了這個攤子。江波嘴皮子利索,給人的感覺很外向,但他實際是一個非常內向的人,甚至還有很深的自卑感。臨來這裡擺攤之前,江波自己動手在兩條胳膊上刺了兩條張牙舞爪的青龍,以示自己也是混社會的,認為這樣可以免受欺負。這一招果然管用,當初趙虎那幫外地人控制市場的時候,看到江波的胳膊,多少都給面子,因為他們不知道江波到底是個「賣什麼果木的」。江波也很會裝,不時來兩句粗話,證明自己是個粗人。這多少有點兒像蚯蚓扮長蟲的意思,糊弄土鱉可以,見到小鳥就不一樣了,比如夏侯?來了之後,江波就裝不下去了。那天,夏侯?路過江波的攤子,江波覺得這個人長相奇特,忍不住想要讓他做模特,練一練自己的技法。

    「大哥,一住,畫張像唄?」

    「多少錢?」

    「不要錢。」

    「為什麼?」

    「大哥你長得太有特點了……」

    「操你娘的,拿老子開涮是吧?老子是個獨眼,明說了,你笑話我是不是?」

    「你娘了個x的……」江波剛要裝一下粗人,脖子一下子發不出聲音來了,夏侯?整個將他的脖子圈在了自己的一隻手裡:「操你那個老娘的,褲襠裡插兩根毛就像冒充老鷹?砸不死你!」三拳兩腳,江波直接癱成了一堆鼻涕。夏侯?打完,吐一口唾沫,揚長而去。

    江波坐在看熱鬧的人的腿縫裡,越想越不是個滋味。

    從小到大他就沒被人打過,儘管挨罵那是家常便飯,但是挨打的滋味確實比挨罵更難受,身上疼,心也疼,整個人都疼。

    假粗人就是比真粗人聰明。江波坐了一會兒,起身去了徐四海的辦公室,他知道,徐四海才是這裡的老大。

    江波見了徐四海,並沒有提自己挨打的事兒,只是念叨自己家裡的困難,父母有病,哥兒三個都沒有工作……徐四海本來納悶這個畫畫兒的怎麼沒事兒過來嘮叨這些,聽他嘮叨了幾句,鼻子酸了。徐四海也是個苦孩子出身,當時就動了憐憫之心,聯想到土幫土成牆,窮幫窮成王這句話,直接對江波說,把你的攤子撤了吧,來我這裡,幫那幫販子寫寫價格牌子,再幫我收收帳什麼的,我一個月給你二百。

    那時候的二百塊錢可了不得,江波當場就給徐四海下了跪,連自己是來幹什麼的都忘了。

    跟夏侯?成了「同事」以後,兩個人慢慢成了朋友。

    夏侯?是個真粗人,早把打人這碼事兒丟到了九霄雲外,可是江波沒忘,他一直想要找個機會報復回來。見夏侯?戴圓形的墨鏡,江波就叫他算命先生,見夏侯?戴方型的墨鏡,江波就叫他陳毅市長。可這些不但不起作用,反倒讓夏侯?感到高興,覺得自己很不一般。

    一天,江波對夏侯?說,咱倆打「二人夠」(一種撲克玩法)的,誰輸了誰玩點兒效果給大家看。

    江波的本意是,夏老粗呆頭呆腦,玩撲克肯定不是個兒,就等著丟醜吧。

    「輸了給贏了的一百塊錢。」夏侯?說。

    「你就知道錢。」江波窮慣了,反倒對錢沒有什麼感覺。

    「那就給五十。」夏侯?很固執,見江波沒有反應,又加了一句,「這年頭沒錢的買賣誰跟誰做?大不了再加點花樣。」

    「那就再加點『拿血管』的。」江波把心一橫,「誰輸了誰脫了褲子從南門跑到北門再跑回來,怎麼樣?」

    「行,怕你不是漢子!」

    結果,江波輸了。他小瞧了勞改隊裡出來的選手--裡面最大的業餘生活就是打撲克,什麼人不練出來了?

    江波想耍賴,無奈,好多兄弟在看著,夏侯?那兩張比芭蕉扇小不了多少的大巴掌也在晃悠。

    一場正兒八經的裸奔下來,江波徹底變成了一個二皮臉,由假粗人一下子變成了一個真混子,估計是崩潰了。

    跟著夏侯?修理過幾個「不聽嚷嚷」的販子,江波也熬成了人物。因為他在那幫人里長得還算清秀,有人給他起了個外號,燕青。讓人意想不到的是,燕青不但是個「畫家」,而且還是一個「武術家」,打人的時候拳腳飛舞,還嗷嗷叫著。問他這是什麼功夫?他說這是李小龍的截拳道,他在一個朋友家看過李小龍的《唐山大兄》,上癮了,買了一本書,自己在家練了大半年。為此,徐四海對他刮目相看。

    小菠菜認識夏侯?,聽說過燕青,對此二將很是滿意:「四哥,這事兒我可就不管了啊。」

    徐四海笑道:「我這是在管你的事兒呢。」

    小菠菜怔了怔,搖手一笑:「隨你怎麼說,事兒成了比什麼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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