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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洛神賦 第81章 婚禮(下) 文 / 召白

    日過黃昏,文成殿中已經坐滿了人,這時候能夠前來參加咸宜公主婚禮的都是大唐真正的上流人物了。

    諸位王爺、郡王,國公、相公、將軍等等以及這些人的夫人都受邀前來。最上首坐著當今大唐天子李隆基,邊上是武惠妃,眾位妃子,兩廂都是諸位大臣和夫人們了,一個個盛裝出席。

    席間眾人皆按品服大妝,男子按照品級身著公服。女子鈿釵禮衣,各色不等,首飾花、花釵、青素中單、大袖連裳、蔽膝等等一應俱全。掃娥眉,施鵝黃,抹丹唇,戴瓔珞、著華服、梳高髻,繁複奢華。

    相對于飛香殿那裡的熱鬧喧囂,文成殿要安靜許多。小輩們都去飛香殿熱鬧,老人們就在文成殿陪著聖上和武惠妃觀看歌舞。

    眾人分兩廂就坐,前面是擺放酒席的案幾,案幾之上酒席陳列,身後被屏風隔著,負責服侍的人在屏風後面站著,有需要就應答。

    場內一角席地就坐十數位吹拉彈奏的伎人,場中一個身穿大紅輕紗羽衣,廣袖流仙,正翩然起舞,領舞者為念奴兒。周圍是九位宮女起舞相合。念奴兒舞姿婆娑,身姿曼妙,一舉手一投足之間盡顯飄渺神秘之意;座中磬、簫、箏、笛等樂器獨奏或輪奏,繁音急節,樂音鏗鏘,快慢相宜。眾人邊舞邊歌,清脆婉轉,餘音繞樑,正是《霓裳羽衣舞曲》。

    樂聲由快轉慢,念奴兒輕歌慢舞,歌聲緩停,兩袖輕揮,長裙飄逸,樂聲止、歌舞畢。念奴兒以及其他舞者施禮退了下去。場中想起熱烈的讚歎聲。坐在上首的李隆基,輕撫髯鬚,微笑點頭不止。

    眾人正待說話時,從殿外疾步走進一人,邊走邊高興地說……

    「來了,來了。」

    坐在下首的太子李瑛皺眉道……

    「十八郎,諸位大臣皆在此,莫要失了禮儀。」

    進來的正是壽王李瑁。李瑁見太子說話,微不察覺的瞇了下眼睛,隨後忙向四周在座的眾位大臣拱手見禮,笑著說道……

    「瑁高興糊塗了,給諸位賠罪。」

    接著走上前去,對李隆基說道……

    「聖上,阿娘,迎親的隊伍往文成殿來了。」

    一時之間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往文成殿方向過來,最前面的是這次大婚的主角駙馬楊洄和新娘咸宜公主,身後是諸位伴娘儐相,在後面是迎親的花車及隨從。諸位大臣的子孫輩也在旁邊跟著起哄看熱鬧。

    眾人看時,高力士從殿外進來,上前回稟道……

    「聖上,公主及駙馬已在殿前等候見駕。」

    李隆基答道……

    「宣兩人覲見。」

    楊洄和咸宜公主在高力士宣佈入殿後抬步上階,緩慢進入文成殿中。而作為伴童的李清卻在壽春公主的牽扯下從旁邊進了大殿,雖說值守的士兵已經發現兩人,見是壽春公主也不攔住,任由兩人進去了。

    楊洄和咸宜公主入了大殿,上前給李隆基和武惠妃施禮跪拜,楊洄激動地說道……

    「微臣楊洄,累蒙聖恩,今日得以迎娶公主,結為連理,實乃三生有幸。微臣謝聖上隆恩,謝娘娘隆恩。」

    楊洄其實也是面白如玉,風流瀟灑之人,跪在那裡與咸宜公主確實郎才女貌,極為般配。

    李隆基看著楊洄和咸宜公主,說道……

    「咸宜貴為皇室鳳雛,今入楊門,望汝能善待於她。」

    「是。」楊洄忙答了。

    李隆基又吩咐了楊洄數言,隨後看向咸宜公主……

    「吾兒,今日出嫁,聽為父幾句。你作為公主在家縱慣嬌憐,去往夫家還要收了驕縱的脾氣,孝敬姑章,親近妯娌,夫妻二人彼此恩憐。戒之敬之,宮室無違命!」

    李隆基這時候言語切切,只是一個父親,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了。

    「是。孩兒定遵阿耶教誨。」咸宜公主答了。

    「在之前,為娘的話已經都跟你說過了。聽你父親的話,以後要上和下睦。勉之敬之,夙夜無違!」坐在旁邊的武惠妃說道,今見女兒出嫁,心中不捨,語氣有些哽咽。

    「是。阿娘,孩兒知道了。」

    咸宜公主叩首答道,聲音凝噎,眼中含淚。

    周圍之人緊忙勸住了。隨後是叮囑的話語以及周圍賀喜的聲音。大殿之上氣氛融洽,喜氣洋洋。

    咸宜公主和楊洄再次拜過李隆基和武惠妃,辭別主人,出了文成殿,登花車前去應天門。這時候應天門早就大開,燈火輝煌,花車出應天門,沿天街往太廟而去,後面眾人跟隨,連迎親隊伍和看熱鬧的人群怕是不下數百人。

    太廟那裡早就有宗正寺和禮部的人員等候,隨後咸宜公主和楊洄拜過祖先,辭了太廟。

    咸宜公主登上花車,楊洄騎馬繞花車三圈,迎親隊伍樂聲奏起,這才算是新郎正式接到新娘了。迎親隊伍沿左掖門大街往宮城而去。路線是進明德門前行回到飛香殿。

    出太廟沒有幾步,花車便在左掖門大街上被攔了下來,前方密密麻麻的沾滿的很多人,大都是年輕的小郎君們,也有女子、丫鬟、侍從在內。這些人很多都是官員子孫,功名在身,有些卻是這些人請來的專門為今日「障車」而來。

    場面亂哄哄的,從前面走出一人,年紀大約十五六歲模樣,長得很是魁梧,如果不是看面相長的還稚嫩些,完全就是成年人了。

    拉著李清又跟來看熱鬧的壽春在邊上小聲說道……

    「這是裴相公家的孫兒裴敏之。在洛陽城中整日游手好閒的。」

    「你怎麼認識?」李清好奇問。

    「哼,上次我跟著姐姐偷出宮的時候在大街上看見這傢伙跟人打架。」

    看來這壽春公主也不是省油的燈啊,小小年紀就往宮外跑。李清心裡笑道。

    「你不要告訴其他人哦,只有姐姐和我身邊的宮女、公公們知道的。」

    「知道了。」

    那裴敏之雙手張開來,跨步在大街之上,口中振振有詞……

    「自古事冠人倫,世綿鳳紀。庭列鼎鐘,家傳踐履。江左雄張,山東闊視。吾雖榮開國承家,未若因官命氏。形容窈窕,嫵媚諸郎。含珠吐玉,束帶矜裝。故來障車,須得牛羊!

    「兒郎偉,且細思量,內外端相。事事相親,頭頭相當。某甲郎不誇才韻,小娘子何暇調妝。甚福德也,甚康強也。二女則牙牙學語,五男則雁雁成行。自然繡畫,總解文章。叔手子已為卿相,敲門來儘是丞郎。榮連九族更千箱,見卻你兒女婚稼,特地顯慶高堂。

    「兒郎偉,童童遂願,一一誇張。且看拋賞,必不尋常。簾下度開繡闥,帷中踴上牙床。珍纖煥爛,龍麝馨香。金銀器撤來雨點,綺羅堆高並坊牆。

    「兒郎偉,總擔將歸去,教你喜氣揚揚。更扣頭神佛,擁護門戶吉昌。要夫人娘子賢和會事安存,取個國家可畏忠良。」

    開玩笑湊熱鬧的「障車族」也是舌吐蓮花,李清在邊上熱鬧的看著。

    迎親隊伍中早就有人回問……

    「今之聖化,養育蒼生。何處年少,謾事縱橫?急手避路,發我車行!」

    其實在婚禮之前大都已經預見到這種情形,隨行的儐相們也都準備了說辭,這時候算是讓對方報上名號讓道了。

    「吾是三台之位,卿相子孫。太原王、郭,鄭州崔、陳。河東裴、柳.隴西牛、羊。南陽張、李,積代忠臣。陳君車馬,豈是凡人!」

    在場的很多都是功勳之後,父輩、祖父輩身居高位,家世顯赫,甚至於有些在場的年輕人還有繼承的爵位。隨便撈一個出來說不定就是某某候之類的。上面說的也不算太過誇張。

    儐相中有人對道……

    「障車之法,先自有方。須得麒麟一角,三足鳳凰。遼東酒味,西國胡羊。擬成桂昔,秦地生薑。少一不足,實未形相!」

    不是說誰都能障車,想要障車,還是湊足了上面這些珍禽異獸吧。否則,請讓路。

    前方人群中有人喊道……

    「吾等今來障車,自依古人法式。君既羊酒並無,何要苦坐呰則。問東定必答西,至南定知說北。猶自不別時宜,不要數多要勒!」

    一回一答,往來熱鬧,但是終究不能一直耗在這大街之上,否則就真成笑話了。

    在邊上開始還在看熱鬧的壽春這時候急的跳腳,嘴上喊道……

    「讓你們擋路。」

    隨即跑去咸宜公主的花車就要上去,唬的邊上的侍女們忙阻止住。

    壽春一邊掙扎一邊喊道……

    「不要攔我,我要姐姐的錦棒。」

    咸宜公主從花車裡伸出手來,把隨身準備的錦棒、刀具之類給了壽春。壽春跑前幾步,想著障車的人群擲去,邊扔邊喊……

    「讓你們攔車,讓你們攔車。」

    前面那裴敏之抓住飛過來的什物,笑著……

    「哎呦,這賞賜有些特別。」

    隨後咸宜公主的伴娘們也胡亂的扔過很多什物驅趕障車之人,自然這些都是不能傷人的了,大約還是一個儀式吧。雙方都笑嘻嘻的。只有那壽春公主氣鼓鼓的被人帶去一旁。

    隨後便是楊家把準備好的布帛錦緞等什物打發給障車一族。東西並不貴重,在前面障車人的眼中也不值一提,但總之是討個綵頭,隨即就歡笑的讓了道。

    隊伍重新吹吹打打的在新郎騎馬引導之下進入明德門,去往飛香殿。

    花車在飛香殿前停了下來。這時候的飛香殿已經跟剛才出發的時候不一樣了。在殿前等候的是楊家前來迎親的親屬們。

    早有人把大紅的氈席從花車前一直鋪到飛香殿中。咸宜公主在伴娘的攙扶之下,下了花車,沿著氈席從飛香殿走去,後面是一群踩著新娘腳步而行的人們。這時候燈光搖曳,新娘妝容艷麗,用團扇半遮了面容。金枝花釵閃閃發光,更趁人美貌姣,在場之人高聲稱讚。又是一片叫好聲。

    走到殿門口,上方是懸掛著的三支箭矢,新娘從下面走過,入了殿,按照楊家人的吩咐依禮拜過準備好的什物。隨後新娘新郎被請進殿中西南角新佈置的青色廬帳之內。

    楊家人專門把一些果子金錢花鈿之類拋撒在帳內四周,邊撒邊唱……

    「今夜吉時,結為姻親。伏願成納之後,千秋萬歲,保守吉昌。從茲咒願以後,夫妻壽命延長!……」

    絮絮叨叨說了一大通才退了下去。新郎新娘在司儀主持之下雙方行禮,新郎楊洄雙膝跪地拜倒,而新娘咸宜公主站在一旁雙手與胸前合十躬身回禮。又是一番忙碌。

    待行禮事畢,這時候湧進帳內的諸人都在看著新郎和眾儐相們,這是要做卻扇詩了。

    咸宜公主和楊洄分左右坐了,儐相之中推舉一人出來代替夫家賦詩一首,請新娘拿去面前的團扇,露出真容相見。

    「青春今夜正芳新,紅葉開時一朵花;分明寶樹從人看,何勞玉扇更來遮。」

    新娘和伴娘都在笑,團扇並沒有放下來。儐相們無奈,再賦詩一首……

    「牽蟲羅扇不須遮,白美嬌多不見奢;侍娘不用相要勤,終歸不免屬他家。」

    隨即在眾人的起哄聲中咸宜公主移開團扇,接著便是喝彩之聲。

    隨後咸宜公主和楊洄吃了「同牢飯」、喝了交杯酒。侍娘上前用五彩錦絲纏住兩人雙腳,同樣唸唸有詞……

    「系本從心繫,心真系亦真。巧將心上系,付以系心人。」

    看熱鬧的人退了下去。侍奉新郎新娘的人為兩人寬衣,一邊也要詩詞念叨著……

    「既見新郎面,何須著繡衣。終為比翼鳥,他日會雙飛。」

    「一花去卻一花新,前花是假後花真。假花上有銜花鳥,真華更有採花人。」

    接著又為兩人梳了頭,一切就緒,侍娘們放下帳簾,關了殿門,退下去了。

    帳內寂靜,僅聞新娘新郎呼吸之聲。

    帳幕合上、蠟燭吹熄。芙蓉帳內亂鴛鴦,自是一夜香艷。

    另一旁的文成殿中,皇家聚宴還在繼續,殿前是威武的《秦王破陣樂》。

    遠望去,宮城燈火絢爛,一直連接至皇城之外。整個洛陽城這時候也是一個不夜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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