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長安頌 第127章 粉墨登場，喧囂熱鬧 文 / 召白
曲江晚宴。()
隔間之中陡然出現的混亂，使得原本熱鬧的正堂頓時安靜下來。之前還在拱手施禮、談笑風生的宴會賓客都把注意力轉移了過來：
「隔壁是怎麼了？」
「好像是爭吵的聲音。」
過來參加宴會的賓客都是長安城中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物，在這樣一個場合之中，即便是遇見什麼不如意的事情，每個人自恃身份，依然會保持自己的涵養，這種在宴席之上公然吵鬧的事情還真是少見。
「不會是喝醉酒了吧？」
「誰知道呢，喝醉了酒耍酒瘋的也不多見，隨身跟著的僕人是怎麼伺候的，竟然讓自家主人在這裡出醜。」
「剛才我好像看見王四郎帶著幾個人去了那裡，不會是惹怒了裡面的人吧？」
「王四郎？不會又在向大家介紹他的那些朋友了吧。說實話，王四郎結交的也都是一些生意上的朋友，隔間中的人何必不顧身份與這種人爭執。」
突然變得寂靜的場面，隔間之中吵鬧的聲音，隨後宴會之上眾人的竊竊私語，把整個事件暴露在眾人面前。在大堂裡面走來走去的人圍了上來，其他隔間的人也起身過來瞭解情況。
「十三郎，過去看看那裡是什麼情況？把吵鬧的人給攆出去。」
正堂之中，宴會上最中間的一個隔間，一位三十許年紀的人放下手中的酒杯。本來正在欣賞翠紅樓馮娘子的歌舞，一陣混亂聲響打亂了樂器和舞蹈的節奏，眾人舉杯歡飲的場面停了下來。李嶼皺了皺眉，對坐在自己身旁的一位年輕人說道。
「是。」
旁邊一人推開身旁的歌姬，起身出去了。
坐在李嶼下首的鄭平向出事的方向看了看，笑著說道：
「好像是楊曉所在的席位。」
「哦？哼，不會是那楊三在鬧事吧？」
李嶼「哼」了一聲，面露不屑的說道，
「一個快二十歲的浪蕩子，仗著楊釗，在長安城中橫行霸道。這次不知道又是誰招惹他了。」
「誰敢招惹他？能惹得起的人都不屑於理他，惹不起的人躲都還來不及，誰會去招惹他呢。」
鄭平說道。
在這個隔間之中，在座的都是與李嶼相熟的人。李嶼是當今丞相李林甫的兒子，這時候位居太常少卿。其餘諸人，鄭平是李林甫的女婿，另外幾人也是與相府來往親密的公侯之家的子弟。
「自從幾年前那楊釗靠裙帶關係得了官職，阿諛奉承，這兩年倒是深得聖上信任，任了度支員外郎後，越發跋扈，與家父之間也作對起來。哼，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李嶼說道。
開元二十九年，楊釗來到長安，因為楊玉環的推薦被李隆基人命為金吾兵曹參軍。楊釗憑借楊玉環之勢，巧為鑽營，投其所好，在數年之間連升數職，而今竟然身兼十餘職，成為了李隆基極為信任的大臣。楊釗也從一開始對李林甫竭力討好，白斑奉承，到變得疏遠。
父輩交惡，子侄輩之間關係也不怎麼好，其實李嶼等人也有些看不起楊釗，認為其不過是靠著裙帶關係而平步青雲。而仰仗父輩蔭威的楊三更是不會被李嶼等人看在眼裡。
「李相身為百官之首，不過是不願與那楊釗一般見識罷了。不然豈能任由這人如跳樑小丑般在朝堂之上存在。」
身旁有人附和著說道。
「等下待李可回來，我們就知道是不是楊三在那裡生事了。」
剛才出去的人正是李可，這次是隨著堂兄李嶼過來參加宴會。自從馬球之事後，平日裡一起廝混的人這次並沒有幾人過來參加。武十一郎被家中禁了足，王七郎這些天一直在家中養傷，其餘諸人也有被家人警告的，就連李可也被李林甫找了去，告誡這段時間不要惹是生非。刺殺事件之後，李可更是被警告了。
這次過來參宴也是因為有李嶼在，才算得了機會出來。
兩個隔間相距並不遠，只是隔了幾扇屏風，不出來還真看不到隔壁的情形。就在李可走過去的時候，那裡已經圍了很多人。李可望過去，楊曉在那裡跳著腳，身子往前衝，對著一個十五、六歲的人在叫嚷，王四郎在中間忙著勸阻。
那十五、六歲的少年靜靜的站在那裡，從背影看，倒像是在悠閒的看著眼前暴怒的楊曉表演，偶爾低下頭，看看自己的手，隨即抱臂看向楊三郎，嘴裡說著話。少年身邊的兩人攔在他的前面，防止著暴怒的楊曉衝過來。
周圍聚滿了人，有些想要上去勸，認出是楊曉，於是停了下來，與身旁的人竊竊私語，議論著場間的形勢。
李可愣了下，其實他跟楊曉之間沒有太多的來往，因為李府和楊府之間的關係，平日裡還比較疏遠。今晚上這楊曉在此吵鬧，影響到在座的眾人，不管怎樣，總要讓事情平息下來。就是不知道衝突的另一方是誰了。
圍觀的眾人小聲的議論，憤怒的楊曉大聲的喊叫。那少年心平氣和的看著，身後談論的聲音傳到少年的耳朵裡。少年回了下頭，看了眼自己身後眾人，目光坦然，視線過來，好像有意無意的看了下李可這裡，隨即轉了過去。
正要撥開人群往裡走的李可，看見回頭的少年，清新俊秀的一張臉，是自己見過的。那視線看過來的時候，李可心中驚慄了一下，站住了腳。隨後想了下，臉上露出耐人琢磨的笑意，扭頭回去了。
李可回到原來的隔間，裡面幾人正在談論衝突的事情。李可笑著上前說道：
「這下有好戲看了。」
「哦？」
「怎麼？有什麼好戲？」
正在等待李可消息的眾人問道。
「在那裡吵鬧的人是楊府的老三楊曉。你們猜另外的一方是誰？」
看著李可戲謔的笑容，李嶼皺了皺眉頭。看李可的樣子，估計等下那楊曉怕是要倒霉了。長安城中楊曉惹不起的人很多，但是能夠讓李可這樣幸災樂禍，估計對方不會是普通人。
「難不成還是哪個王府的世子不成？」
「差不多。這些日，長安城中有不少人都想要避開他的，沒想到楊曉竟然跟他起了衝突，哈哈。」
這次宴會所請的人並沒有來自各個王府的子弟。這些人今晚上大都是去參加宮中的盛宴或者是哪個王府的宴請。
「十三郎何必賣關子，直接說出來就好，難不成還真是某個世子？」
「呵呵，這倒不是，不過這人跟長公主有些關係。這些日子長安城中發生的事情堂兄是知道的，伯父也吩咐過我以後要少招惹他的。」
「長公主的義子？」
「是。也不知道他是怎麼過來的，我們事先竟然都不知道。」
李可有些詫異的說道。
「前幾日長安街頭刺殺的事情出現之後，長公主去了趟宮中，第二日聖上就下旨讓京兆府嚴查兇手，還規定了期限。如果那裴玉在規定時間內抓不到兇手的話，京兆尹的位子怕是坐不長久了。」
李嶼想起什麼來，接著說道。
「長公主深得聖寵，連帶著那李清也得勢不少。」
「得不得勢我們不清楚，不過這人惹事的本事倒是不小。十三郎這些天不要去招惹他，刺殺事情過了以後再說。刺殺之事，就連你也是被懷疑的對象。」
「是。」
李可低聲答了。自從京兆府開始調查這件事以後，凡是跟李清有過牽扯的都成了幕後指使的嫌疑人。京兆府尹也去過李府一趟，問了李可一些問題。
「也罷，我們過去看看熱鬧？」
李嶼起身，想要去看看這些日在長安城勳貴之間不斷被談論到的長公主的義子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李嶼、李可等人過去的時候，楊曉還在那裡喊叫：
「家父楊釗。你一個小小的商人也敢再我面前充大，我管你是誰？王四，讓開。」
王四郎攔著楊曉，口中一直不停的勸阻：
「三郎君息怒，三郎君息怒。」
「王四，你給我聽好了。我不管他是誰，跟你什麼關係，趕緊讓他在我面前消失，否則別怪本郎君不客氣。」
這邊是跳腳的楊曉和急得滿頭大汗的王四郎，另一面，李清和張忍卻是在悠閒的說著話。
「這人的父親是楊釗，官拜度支員外郎，兼侍御史。姑母是楊玉環，這幾年聖上恩寵，對楊家頗多照顧和賞賜，那楊釗官運亨通，不幾年就升到了現在的位置。」
張忍小聲的跟李清說著楊曉的情況，看著在那裡吵鬧的楊曉，臉上浮現出一絲不屑的笑意，接著說道：
「看來這楊曉還不知道郎君是誰。」
「呵呵，我又不是什麼名人，哪裡需要這麼多人認識。」
李清笑著說道。
「以後郎君總歸是要在長安城待下去。長公主已經讓人給郎君開始安排了，就是不知道郎君的意思。」
張忍輕聲說著，作為長公主府的侍衛首領，有些事情還是能夠知道的。自從李清入了長安，長公主對這位自己這些年來唯一的後輩寵愛的很，期間還想著安排李清入宮讓聖上召見，對於李清以後可能要做的事情也有過這樣那樣的設想和打算。但是因為兩次的事件，有些事耽誤了下來。不過所幸李清才十五歲年紀，這幾年大約還是不會讓他進入朝堂，更多的也許可能會讓李清多鍛煉鍛煉了。
「我還想著過幾年清閒日子呢，呵呵。你看，像這裡這些人過的日子就不錯。吃吃喝喝，歡歡樂樂。」
李清嬉笑著說道。張忍看著眼前的李清，心中也輕笑了下，李清具體怎麼想的自己猜不透，不過因為長公主的緣故，大約在大唐的權力層裡面李清也會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以後說不定跟著眼前這位十五歲的少年也不錯，張忍心中冒出這樣的想法。
衝突出現，人群圍了上來，吵鬧聲驚動了在正堂外面負責安全的護衛。有護衛從外面進來，身著一身黑衣，配置整齊，腰間挎著長長的唐刀。這些人都是這些公侯子弟家中的護衛，今晚上被抽調出來負責這裡的安全。很多人都是軍中退下來的士兵，身手都很好，後來被主家選中，做了部曲，這些人也是善於察言觀色之輩。
領頭的那人擠了進來，看了看場中的形勢，楊曉是認識的，王四郎也是認識的，不過王四郎身後站著的三人卻是陌生的很。看楊曉的樣子肯定是對方惹到了他，這時候想要懲戒對方，只是被王四郎攔著，坐在隔間中的其他人也有起身指責王四郎身後三人的。
王四郎雖然是這次宴會的組織者，但是只不過是一個商人，論權勢，論地位，在這次宴會的諸多賓客面前，王四郎根本就不值一提。看樣子另外的三人是跟王四郎認識的，估計也不是什麼尊貴的客人。一方是王四郎的朋友，另一方卻是長安城中權勢巨大的楊府，決斷就在一瞬間就下定了。
那領頭的護衛走上前去，跟楊曉和其他的人施了禮，問道：
「楊郎君有什麼吩咐？」
「給我把這幾人轟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他們。」
楊曉用手指了指李清，怒道。
領頭的護衛回頭示意了一下，有兩個人上前要去拿李清和李瑞。
還沒等護衛的雙手伸到李清面前，張忍虛步踏出，擺了個架勢，左手直接抓住了一名護衛的手腕，手掌下壓，一步前插，抵住了對方大腿，隨即一個側身直接用右肩把對方給頂飛了出去。那人猶如一個草人般沒來得及有任何動作就直接砸在了另外一名護衛身上，兩人翻滾著壓倒了旁邊的屏風，滾落在隔壁的案几上。放置食物的案幾哄得塌了下去，食物、瓷盤、酒杯、茶碗、擺放的景觀碎了一地，在隔壁的客人「啊」的連忙躲閃，混亂一片。
「大膽，竟敢冒犯我家郎君。」
張忍喝道，隨後看著其他正要過來的護衛，
「你們最好先看清楚我家郎君是誰，否則追究起來一個都跑不了。」
事情發生的很突然，就連出手的侍衛都沒有反應過來，那叫囂著的楊曉的手還在空中揮動著，這時候，卻是驚呆的連嘴巴都沒有來得及合起來。
像張忍這樣身手的護衛，並不是普通人家可以擁有的，在張忍面前，這些負責安全護衛看上去就是一個笑話，一個照面就被擊飛了兩人，這時候那領頭的護衛也下意識的不敢上前。
場外圍觀的人這時候才意識到，也許楊曉碰到的不是一般人了，只不過眼生，沒有見到過，對方沒有說自己的身份，大家也只能猜測。而站在外圍知道李清身份的李嶼、李可等人卻在那裡看著熱鬧，看這場突如其來的鬧劇應該怎麼收場。
本來一開始李嶼等人想著迅速平息掉這次的衝突，不過知道衝突的雙方以後就純粹是看熱鬧了。固然想要看楊曉的笑話，另外還是想看一下這個突然出現在長安城中的李清要怎樣應對眼前的局面。
「這時候楊曉還不知道李清的身份，越鬧下去估計越沒法收場了。」
李可站在那裡說道。
「主動權掌握在李清手中。其實一開始李清只要表明自己的身份，那楊曉早就住了嘴，這時候也不會還在那裡嚷了。他身旁的侍衛雖然幾次提李清的身份，不過都沒有明說，顯然是有意為之。估計還是希望把事情鬧大一些，沒想到那楊曉也順著別人給好的桿子往上爬，呵呵。」
站在一起的李嶼笑著說道。
李可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李嶼，說道：
「聽說是李清等人過來拜會楊曉，那楊曉沒有把對方放在眼中，出言不遜才引起的衝突，不像是李清故意為之。」
「這應該是巧合，一開始李清也沒有這樣的打算，不夠從楊曉不依不撓的開始叫嚷以後就不是巧合了。你沒看到李清和張忍站在那裡氣定神閒，就連另外一人剛開始的時候著急，這時候也只是看著不說話嗎？」
「那為什麼會是楊曉呢？」
「這有可能還是巧合了，也許不是。長公主這個義子初來長安就與你們起了衝突，可以說是惹到了一部分長安城中的權貴，後來就有了刺殺，不過指使的人沒有得逞。其實刺殺這種事情根本就不應該發生，即便是你們中間的某人想要出氣也必須給嚥回去，長公主是什麼人，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妹妹，在聖上面前吹吹風就能讓朝堂重臣下馬的人，誰會愚蠢到想著去報復，並且還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這些天京兆府在抓捕兇手，滿城風雨，就連我們家也去過了，可見京兆府的壓力。京兆府在找人，那長公主府估計也在查背後主使之人。這件事情是大是小，主要還是看眼前這位和長公主的意思了。」
李嶼說著，指了指李清向李可示意。
「這李清會怎麼解決？」「我們只管看下去好了。就算那李清什麼也不做，今晚上也是他贏了。這楊曉還真是踢在了鐵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