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堂歡 第322章 波浪湧 文 / 召白

    再過幾日，便是新年。大唐天寶五載就要過去，迎來天寶改元以來的第六個年頭。

    為了過年，該採買的東西基本上都已經準備妥當，整個長安城的人們這幾天都在為新年忙碌著，天寶五載年末的寒冬中處處洋溢著熱鬧、喜慶的氛圍。

    在外的人們早早就回來了，一家人團聚、歡慶，坐在一起閒聊些平日裡的家長裡短、長安城中的新聞八卦，偶爾也會跟好友出去平康裡那裡轉轉，鬥酒賦詩，其樂無比。

    然而，這些人中並不包括杜府、柳府以及著作郎王曾家裡面，除了這幾家直接涉案的人家，京城韋府、李適之府等府邸中人也同樣愁眉不展。或者說，長安城中跟東宮有牽連的勳貴人家都憂心忡忡。

    就在吉溫把柳績案的情況跟李林甫稟告之後，第二天李林甫就直接去了宮中向李隆基奏言。對於圖讖謀逆之事，李隆基這個做了三十多年皇帝的老人是極為敏感的，甚至說有些杯弓蛇影。

    現在的李隆基對謀逆之事是寧可信其有絕不信其無的，因此在聽信李林甫一面之辭之後，旋即下旨命大理寺、京兆府和御史台對此事嚴查。

    現在的大理寺、京兆府和御史台的人幾乎全部是相府一派，李林甫在得了聖旨之後，興奮地出宮回府，召集眾人商討對策。

    就在當天，為了保護父親而居住在杜府的杜良娣被太子李亨派人強行接回了東宮，杜有鄰隨即被京兆府的人捉進監牢。一時之間，整個杜府泣聲一片，幾乎響徹整個裡坊。而隨後，京兆府衙役又相繼在長安中抓了數位官員，這其中就包括著作郎王曾。

    柳績狀告自家岳父「妄稱圖讖，交構東宮，指斥乘輿」的案件已經在長安城傳播開來，京城中的幾大報紙也相繼做了報道，雖然報道的內容語焉不詳，但是並不妨礙人們對這件所謂「家醜」的關注。

    不斷有小道消息在市面上流傳，說柳績和杜有鄰等在大牢之中被嚴刑拷打，王曾絕食抗議等等，這些消息或真或假，都成為了人們談論的焦點。另一方面，京兆府冷酷無情的手段也成了人們避諱莫言的事情，這其中作為李林甫馬前卒的吉溫和羅希奭成了人們心目中殘暴而邪惡的酷吏，晚上哄孩子哭鬧的時候，只要說一聲「吉溫來了」或者「羅希奭來了」，就能嚇唬住並不太懂事的小孩子。

    長安城的勳貴人人自危，就連東宮對於這次的案件也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太子李亨在李隆基那裡哭訴了一把，隨後退居在東宮再沒有外出。而心屬東宮的官員也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杜有鄰等人說一句話，或者彈劾吉溫等人的殘酷行徑。

    在沒有任何阻力的情況下，案件在極短的時間內就有了結果。李林甫給李隆基上了一份奏折講述了案件的進展，裡面具體的內容沒有其他人知道，然而隨後宮中傳出的怒意卻是人人都很清楚。接下來在嚴審杜有鄰等人的時候，杜有鄰、柳績、王曾三人被活活杖斃在了大理寺的大堂之上。一時間整個京城嘩然，有關柳績和杜有鄰案件的議論在長安城銷聲匿跡。

    如果說這些天裡面，最心神不寧的怕是非太子李亨莫屬了。就在知道柳績狀告杜有鄰「妄稱圖讖，交構東宮，指斥乘輿」的時候，李亨心中就極為恐慌。案件牽扯到東宮，李林甫也有意把事情往不利東宮的方向引導，而這時候李亨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即趕去宮中，向李隆基表明心跡。

    李亨被李隆基訓斥了一通，垂頭喪氣地回到東宮，隨即命人把攔阻京兆府抓人的杜良娣給帶回了東宮。對於杜良娣這個自己寵愛的姬妾的哭鬧，李亨一籌莫展。

    在得知杜有鄰等人被杖斃在了大理寺大堂上之後，李亨心中僅存的一點僥倖蕩然無存。大理寺杖斃朝廷官員是極為嚴重的事情，即便是李林甫也不敢隨隨便便就暗示手下人杖殺百官，這之前，定然是得到了聖上的示意或者說李隆基的態度。

    李亨在極度恐慌中百愁莫展，最後不得不拿出上次用過的手段，把跟本案有關聯的杜有鄰的女兒——也就是杜良娣遣送出東宮，向李隆基稟明心跡。

    此時的李亨是極為憋屈的，堂堂一個大唐儲君——東宮太子竟然被一位臣子逼迫到兩次休掉自己妻妾的份上，而又不能不忍耐。

    對於李亨的表現，李隆基很是不喜。雖然一定程度上是李隆基縱容李林甫對付東宮，但是李亨這種解衣救火的行為還是讓李隆基有些失望。然而，李亨畢竟做太子多年，即便是李隆基對李亨再多意見，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把李亨的太子之位給廢除掉。如果真要這麼做，無論再立誰為太子，都抵擋不了李林甫的勢頭。

    李隆基對太子的失望轉嫁到了東宮的屬官身上，就連平常時候跟太子交往過的人也多受到李隆基的貶斥。杜有鄰、柳績等人猝死在大理寺大堂，使得整個案件驟然之間出現了停頓。按照往常，基本上應該可以結案了，然而這次，無論是李林甫還是李隆基都沒有結案的意思，只不過因為馬上新年，案子暫時給擱置了下來，私底下的調查依然在相府的授意下進行。

    種種跡象表明，會有更多的人被牽連進來。

    天寶六載的新年如期來臨，杜有鄰和柳績案件的影響在新年的氣氛中迅速消淡，長安城的人們並沒有因為杜、柳的事情而影響迎接一年中最為熱鬧喜慶的日子。

    李隆基的這個新年過的並不順心。

    本想好好過一個喜慶年的李隆基因為杜有鄰的案子而盛怒數次，早就沒有了過年的心思，雖然在楊貴妃千嬌百媚的服侍之下平緩了心情，但是新年期間的一切活動都取消掉了。

    李隆基也沒有按照往年的慣例與萬民同樂，只是一個人深居宮中，在楊貴妃的陪伴下過著醉生夢死的奢靡帝王生活，索性不再去管朝堂事情。

    過了元日，接下來便是上元。

    上元一過，新年的氣氛開始消退，生活重新變得正常起來。年前京兆府在長安城中大鎖罪臣的場面沒有再出現，使得所有人都暗自鬆了一口氣。

    這一日，李林甫慣常的在相府中召集百官商議國事，三省六部儼然搬進了相府。雖然有人微詞，李隆基對此卻不管不問，李林甫的聲威已經達到了人臣的頂端。

    剛過午後，從相府之中出來兩個人，大約都是三、四十歲模樣。其中一個臉型消瘦的中年人笑著對身旁的另外一人說道：

    「吉兄，那人跟柳績之間有來往，既然牽扯進來，按照李相的意思自然是要抓捕的。也幸好這人現在就在長安，不用我等再千里迢迢跑去北海。不如吉兄和我一起前去把那人抓捕歸案？」

    吉溫看著身旁的羅希奭，笑著拱手說道：

    「這是羅主簿的功勞，吉某不敢搶功。以後還望羅主簿在相爺面前多多提拔。」

    羅希奭哈哈笑道：

    「既然如此，羅某就辛苦一趟。」羅希奭說完，笑著揚長而去。吉溫看著遠去的羅希奭，輕哼一聲，心中冷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