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堂歡 第323章 書院門前事(一) 文 / 召白
李林甫面前,現在最為得力的兩個下屬或者說鷹爪自然是吉溫和羅希奭。
兩人被李林甫看中並重用是最近兩年的事情,可是吉溫和羅希奭的名聲卻已經響徹整個京城,當然,是臭名昭著。
在前年李清遇刺的案件中,吉溫展露出來的冷酷手段被李林甫看中而啟用,而羅希奭還要晚一些。然而,在最近一年多來,吉溫和羅希奭在李林甫排除異己、構陷朝臣中的出力最大,無數的官員被李林甫羅織罪名,然後在吉溫和羅希奭的嚴刑逼供下認罪伏法。
即便是再強項的官員只要進了京兆府,無一不在吉溫和羅希奭的手段之下迅速招供,當然,很多時候供詞都是相府「想要的」供詞,從而進一步成為李林甫構陷朝臣的證據和把柄。
從京兆府或者大理寺大牢中流露出來的刑訊逼供的手段,讓人聽起來就不寒而慄,而多少官員的遭遇更讓反對相府的人心生恐懼,甚至於在聽到京兆府或者大理寺前去抓人而自盡於府內的人就不在少數。
最近的一年多時間中,吉溫和羅希奭也的確成為了李林甫對付朝臣的急先鋒。自從上了李林甫這條船,想下來基本上沒有任何可能,相府與東宮已成死敵,吉溫和羅希奭兩人的前途和命途也全部維繫與李林甫之手,因此在對付東宮一黨,兩人也的確是不遺餘力。
其實,在吉溫或者羅希奭的心中,未必沒有相互之間較量的意思。吉溫在李林甫面前獻計獻策,同時負責刑訊審問,羅希奭在抓捕罪犯方面手段萬千,並且很少有漏網之人。作為李林甫面前的兩位打手,兩人自然有「爭寵」之心,都希望自己所做的事情被李林甫高看一眼,從而仕途上面更進一步。
雖然兩人深得李林甫重用,但是吉溫和羅希奭知道,要想在仕途上面更進一步,僅僅此前那些手段和計謀是不夠的。這次柳績和杜有鄰的案件以及李林甫流露出的想要置東宮於死地的想法讓吉溫和羅希奭看到了一絲希望,因此在這次的案件之中,兩人都是絞盡腦汁、費盡心思的去算計和謀劃。
剛過上元,吉溫和羅希奭就已經開始行動起來,然而在對待李邕的事情上,吉溫卻有意或者無意地表現的並沒有太過熱心。
李邕與柳績交往的事情,是年前審訊柳績的時候柳績親口道出的,但是這種數年前的士子之間的正常交往跟這次的案件並沒有任何關係。
李邕是支持太子的官員,雖然算不上太子一黨,但是這在李林甫看來無疑是跟相府作對,羅希奭自然不會放過這條線索。柳績在被杖斃在大理寺之後,羅希奭嚴審了以前柳績身邊親近的僕人,從中知道了不少李邕和李績結交的證據,其中,就包括此前柳績曾送過李邕一匹寶馬。
然而,從柳績這裡並沒有搜到什麼實質的證據,如果要坐實李邕跟柳績結黨的罪行還需要從李邕那裡下手。
過了新年,羅希奭本想前去李邕上任的北海郡親自抓捕李邕的,誰知道竟然得到消息說李邕已經辭官並來到長安,年前就入了應天書院教書。羅希奭暗中慶幸,看來真是天要助自己,不然怎麼會剛想要抓李邕,李邕就自己送上了門?
這日一大早,羅希奭在李林甫面前得了授意,於吉溫同出相府想去把李邕給「捉拿歸案」。罪名,當然是結黨,是杜有鄰同黨;證據,自然是審問過就有,這也是李林甫構陷群臣慣用的招數了。
吉溫看著遠去的羅希奭,暗自搖了下頭,心中笑道:
「那位小侯爺既然保了李邕,豈能讓你隨隨便便就抓了的?」
吉溫之所以在這次牽扯到李邕的事情上不太積極,主要還是因為李清的緣故。
吉溫跟李清之間的關係,除了兩人之外再沒有他人知道,即便是對李林甫,吉溫也從來沒有提及過。當然,這其中有吉溫自己的考量在,雖然吉溫現在投靠了李林甫,但是在李清那裡未必就不是一個另外的出路。
李清在李隆基面前的得寵,吉溫是看在眼裡的。這兩年,無論是東宮還是相府都想著拉攏李清,然而侯府在朝堂之上行事低調,李清也不常與朝臣交往,倒是無形中疏離於東宮和相府之外。
除了李清極高的聲名之外,侯府在長安城的官場上並沒有表現出應有的影響,然而,長公主府的勢力在,道門的勢力在,聖上對李清寵信在,侯府也絕對不是誰都能拿捏的。
不顯山露水,並不表明就可以任人欺負。
這兩年,李清在長安城的表現,吉溫一直看在眼中。事後仔細想想,吉溫發現李清所作的每一件事幾乎都是預料在先,佈局在前,所有的事情都好像是按照李清的意願發生。
而這,正是吉溫感到畏懼的。你所作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是對方提前想到的,並且已經做好了應對,這種情況又怎麼能夠勝的了對方。
特別是事後分析了李清遇刺案件之後,吉溫對李清就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在其中。當時李清的手段,吉溫是知道的,吉溫並不認為如果自己惹到了這位小侯爺,自己就能夠逃脫李清的謀算,即便是背後有相府撐腰。
既然不敢惹,吉溫自然是不願在這次李邕的事情中插手。
在之前,是在柳績前去京兆府告發杜有鄰之前,李清就聯繫過吉溫,讓吉溫留意柳績的動向。當時的吉溫不知道李清這麼做的原因,待柳績和杜有鄰的案件發生,吉溫才明白過來,怕是李清早就知道柳績會告發杜有鄰的。
吉溫每想起這件事,都有一股驚慄的感覺沖上心頭,李清為什麼就能提前知道柳績會告發杜有鄰?難道真的是未卜先知?
柳績和杜有鄰有矛盾,吉溫也是知道的,長安城中流傳的笑話吉溫也聽說過,但是吉溫從來沒有想過柳績會以如此嚴重的罪名告發杜有鄰,這簡直就是要置對方於死地了。
無論怎樣,李清提前知道柳績和杜有鄰的案件會出現,自然應該有了應對。怕是案件中牽扯到侯府的事情都已經被處理的乾乾淨淨,吉溫心中暗道,審訊中也的確是沒有跟李清有任何牽連的地方。
吉溫最初一直在納悶,既然侯府跟柳績和杜有鄰的案件沒有牽扯,為什麼李清對此事這麼關心?直到李邕的事情被挖出來、吉溫得到李邕進入書院教書的消息之後,吉溫才明白李清的落子在那裡,定然是為了保李邕了。
李林甫的授意是搞掉李邕,現在李清出來要保李邕,這背後就是相府和侯府之間的較量,無論誰勝誰負,站在吉溫的角度上來說都是能避免就盡量避免。吉溫當然想要置身事外,盡量讓羅希奭出頭。
而最終相府和侯府誰能在這次較量中獲勝,就要看各自的手段。吉溫雖然並不看好李清,但是在內心深處卻是有一個莫名的念頭希望李清能夠保得住李邕的。
吉溫站在相府前面的台階上,看著消失在大街盡頭的羅希奭一行,皺眉搖了下頭,隨即離了相府。
出長安,往書院過去的大道上,羅希奭滿面笑容,跟了許多年的僕人在旁邊恭維這羅希奭,身後跟隨了幾個衙役。
在羅希奭看來,這次前去書院抓人幾乎沒有任何難度。做為應天書院院長的那位小侯爺雖然背後勢力驚人,但是最近一年多的時間卻把他在朝堂上所有的官職丟的乾乾淨淨,並且為了躲避相府,竟然去經商去,看來也是個沒膽鬼。
聽說長安城現在最大的布商就是侯府,呵呵,貴為侯爵,竟然想著從事如此下賤的職業,羅希奭心中暗笑,如果自己有這等背景,何愁不飛黃騰達,勝過躲在長安城南外的一個小地方學人家教書,真是百無一用是書生啊。
羅希奭看著音樂出現在眼前的書院建築,笑著對身旁的僕人問道:
「羅六,你說本郎君這次去書院抓人,能否順利?」
身旁一位二十多歲的僕人,笑臉恭維道:
「郎君出馬,自然手到擒來。這兩年還沒有罪犯能逃脫郎君之手呢。」
「哈哈哈哈……」
羅希奭仰頭大笑,斜眼笑道,
「書院可是那位小侯爺的地盤,豈能那麼容易?」
「上次去那位親王府抓人,郎君不也順順利利的。這長安城誰還敢敢李相作對不成,何況一個小小的侯爺。」
羅六在身旁笑著說道。
羅希奭哈哈大笑。
羅希奭這麼說,並不是害怕了李清的侯府。這兩年,每次闖府抓人,只要抬出相府的名頭,沒有一個人敢反對,即便是長安城的王公們也得給李林甫一份面子,更何況一個十幾歲孩子的小侯爺。
有時候阻撓自然會有,亂棍打走就是,誰敢妨礙抓人,一律按照同黨抓走,這倒是羅希奭慣常用到的手段。這次過來書院,羅希奭想著書院之中不過都是些書生學子,自然更加不會有人出面阻止自己抓人了。
在羅希奭心中,李清倒成了膽小怕事的人。
羅希奭望著遠處書院的建築,對這次抓人的順利有些失望,不能跟那位小侯爺,京城中的大人物交鋒一下真是可惜了,羅希奭心中暗歎。
羅希奭擺手說道:
「也不知那位小侯爺在不在書院,羅某還從未曾跟這位大名鼎鼎的長公主義子見過面呢,說來有些可惜啊。」
羅希奭身後一位中年衙役上前勸道:
「羅主簿,此去書院抓捕李邕,還是要事先告知那位小侯爺一聲。」
羅希奭冷哼道:
「羅某抓捕犯人還要經過他侯府的同意不成?」「李邕已經進入應天書院教書,書院怕是不會放人。」「哼,誰敢阻撓抓人,就讓他知道知道羅某的手段。我想書院大門前面還從來沒有吊過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