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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7章 蝶戀花 文 / 十三酥

    皇后娘娘難得有這個雅興,各宮妃嬪哪怕是嫌這天氣悶熱不堪的也斷不敢拂了皇后的臉,且都曉得皇上會來,因此不論是素日裡本就受寵的,或者大半年連皇上衣裳邊兒都沒碰著的妃嬪,個個都塗脂抹粉,打扮得花團錦簇聚到坤寧宮裡,盼著能在皇上跟前露露臉兒。

    樊貴妃坐在肩輿裡,抬肩輿的幾個太監低眉順眼,鬢角掛著大顆大顆的汗珠。她身後跟著兩列宮人,一行人走得並不急,彷彿在等著什麼。

    忽然,一個身材腫胖的嬤嬤打後頭快步走了過來,她跑得臉上的肉上下顫動,瞧那急切模樣,顯見的宮裡若是沒有禁止宮人跑動的規矩她是立時要跑向樊貴妃的。

    「娘娘,娘娘!」

    樊貴妃聽見後頭的錢嬤嬤的聲音,抬手叫抬肩輿的太監停下來。

    她面色微動,握著絹紗團扇的手指微微一緊,待得錢嬤嬤走近了便迫不及待道:「如何了?」

    錢嬤嬤顧不上自己擦汗,矮身回道:「主子,都辦妥兒了!安倩的屍首這會兒叫人抬走了,她是咱們景仁宮的人,一會兒主子向皇后娘娘要求親自徹查此案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到那時,誰是兇手還不是您一句話兒的事。」

    樊貴妃輕笑出來,朝錢嬤嬤示意。

    錢嬤嬤便揚手叫太監們繼續向前,肩輿抬得不急不慢,坐在上頭的人心裡卻是鬆快許多。

    快到坤寧宮了,她不禁意掃了眼牆角,腦海裡又浮現出那一日跪在跟前的小宮女。

    當時只是見了一面,過後她卻始終忘不掉。

    那丫頭是皇后的人,又偏巧生了那樣一副容貌,簡直是往她心窩子上捅刀。

    這麼些年沒見過能同良妃相似到那般境地的臉孔,要是不趁著皇上還不知曉她的存在就剷除了以絕後患,今後難保不會成為皇后蕭氏用來打壓自己的招數!

    只是由於人在坤寧宮裡,她的手伸不進去,這才輾轉用了別的法子。只要節奏掌握得好,一樣能夠達到目的。

    一行人轉了彎,肩輿停在坤寧宮門首。

    樊貴妃扶著錢嬤嬤的手往門裡走,過了守門的太監處,她忽而幽幽道:「那丫頭若不是長得那模樣,本宮也不至於同她一個小宮女較真,如今還弄得如此麻煩。」

    想來闔宮都聽說了這事兒吧,畢竟青天白日打御花園井裡撈出來一具屍體,還是她景仁宮的,足夠引人聯想了。

    「那叫和齡的丫頭能得主子您在她身上費心思,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錢嬤嬤見縫插針地拍馬屁,笑得臉上的肥肉都堆了起來,腦子一亮,附耳又道:「娘娘,咱們手腳若是快,這可就是一樁一箭雙鵰的計策啊……」

    多年主僕讓她們間說話不用說全,樊貴妃自能明白錢嬤嬤的意思。她眸子裡露出些許顛狂得逞的笑意,勾了勾唇,沒說話。

    能叫皇后沒臉自然是最好。

    如此一來,又能除去潛在的隱患,又能下坤寧宮的臉面,當真好極。

    *

    說是賞花,其實也不過是一池荷塘,風過處蓮花開得清妍秀致,蓮葉田田罷了。

    各宮妃嬪皆早早便到了,空氣裡游動著女人們的脂粉香氣,鶯鶯燕燕美不勝收。大周到這一代不過是第二個皇帝,純乾帝又生性風流多情,酷愛美人,放眼整個後宮,妃嬪們的美麗各有千秋,或多或少都有被獨寵的一段時光,然而多年來屹立不倒的,除了樊貴妃就再沒有其他人了。

    也有傳言說她得寵是因其長相肖似已故的良妃,言語裡頗有尖酸艷羨的意味。

    有得必有失,樊貴妃唯一的遺憾大約是她沒能生下個皇子,這也使得她的脾氣陰晴不定,宮裡人都怵她。

    今兒皇后邀請宮妃們前來賞花,大傢伙兒都是提前來的,只有樊貴妃到現在也沒露面。眾妃都聽說了御花園井裡撈出了景仁宮宮女的事,心說樊貴妃這下更不會來了,一面想一面拿眼去看首座上眉眼含笑的皇后娘娘,真巴望她們能掐起來。

    和齡給邊上一位才人杯裡添了冰鎮的梅子汁,轉頭正要往身後稍間裡去,老遠卻聽見小太監唱喝的聲音響起,「貴妃娘娘到——」

    一時間除了皇后眾人都站起來行禮,樊貴妃目光掃了一圈,只在掠過樹蔭下的和齡時稍稍一頓,她收回視線給首座的皇后欠身請安,身姿說不出的婀娜。

    皇后是個溫婉的人,至少表面是。她笑著抬手道:「妹妹坐吧,都是自家姐妹,無須客氣。」

    繼而坐畢,氣氛很快活絡開。

    樊貴妃落座在左邊下首頭一個的位置,盈盈向蕭氏道:「皇后娘娘可知今早御花園那事?這被人擲在井裡的是臣妾宮裡的得力丫頭,無端端竟不知遭了誰的毒手…!臣妾懇請娘娘准許臣妾處理此事,屆時必然將兇手擒住親自交給娘娘處理,以正後宮風氣。」

    皇后對這事沒意義,她本就覺得這樣的事情晦氣,壓根兒不想花費心思過問女屍一事。而此時正好樊貴妃願意接手,死的又是她自己宮裡的宮女。

    皇后樂得如此,當即便同意了。

    樊貴妃在心裡暗笑蕭氏蠢笨,她蕭氏倘若不是僥倖坐在皇后的寶座上,又僥倖生下了太子,竟以為能安穩活到現在麼?

    「多謝娘娘。」她口頭致謝,整個人連站都沒站起來。

    這樣不尊敬不是頭一回了,皇后雖說心裡不悅卻也習以為常,平日的不滿都堆積著,她只盼著哪一日能尋個機會一舉將樊氏拿下,如此才不辜負自己多年的隱忍。

    **

    另一頭,純乾帝在宮人們的簇擁下往坤寧宮而來,泊熹身著飛魚服,長身玉立,帶領一班錦衣衛侍衛在一旁。

    日頭燙得人心亂,他撫了撫腰胯間細長的刀,寒涼的視線鎖在前頭一路走一路同葫瓢兒說話的皇帝身上。

    今兒是意料之外,泊熹本以為要等到和齡引起皇后的注意了,再由皇后主動將和齡安排在皇帝跟前,沒成想今兒純乾帝對這女人們的賞花起了興致,也不擺弄他擱在養心殿裡那一盤玲瓏棋局了,直剌剌冒著日頭就出來了。

    和齡就在坤寧宮裡,不定今兒就會是純乾帝發現他女兒的日子——

    泊熹抬手在額角微微一抹,指尖帶下微濕的汗液,在日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晶瑩如玉的暈澤。

    他看了天上懸著的毒日頭,唇角緊緊抿起來。

    他不知道和齡會不會有開竅的那一日,等她被認親認回來,到時候成了樊貴妃的眼中釘肉中刺,保不齊還要被皇后利用,身處那樣艱難的境地,會不會叫她把一切都怪罪在他的頭上?

    她定要愈加怨恨他了。

    恨也好……她恨他,他莫非對她姬氏一族就不恨麼?他們最好日夜祈禱他沒有奪回江山那一日,否則,這姬姓皇族所有人,他必定叫他們死無葬身之地,一個也逃不了!

    事情的軌跡並沒有按照泊熹的想法發展,和齡在今日沒能和她皇父相認。

    園子裡,樊貴妃瞧著這情形不對頭,她是最不希望和齡被皇上發現的人,於是叫錢嬤嬤尋借口支使她去景仁宮將儀嘉帝姬尋來。

    其實天氣這樣炎熱,誰願意動彈了,偏生和齡眼下只是個小小宮女,除了被人頤指氣使還是被人頤指氣使,整個兒一受苦受難奴才命。

    她頂著日頭坤寧宮,邊走邊在心裡罵泊熹,她應該罵他的,要不是他她怎麼能落到這一步,她在宮外多逍遙自由,在這裡卻處處受限制。

    走過某個轉口時,前方一片耀目的明黃色突然閃進眼裡,和齡唬了一跳,她再不濟還是曉得那必定是身著龍袍的皇帝的,趕忙兒讓到牆根處陰影裡就地跪倒,頭臉埋得低低的,遠遠看著只是小小的一團。

    御駕經過的時候純乾帝連正眼也沒有掃過去,反倒是泊熹,他餘光裡瞥見那抹不起眼的人影,幾乎是下意識地停住了步子。

    濃黑的眉頭慢慢地蹙了起來。

    泊熹身後的錦衣衛見指揮使大人忽然不動了也不敢停留,自行繞過他跟上御駕進行護衛。

    和齡在心裡數著數,數到第九的時候眼前驀地出現一雙靴子,這靴上繡著精緻華美的祥雲紋,頂頭微微翹起。

    ——是個男人麼?

    和齡心下奇怪,遲疑了下,徐徐地把腦袋仰起來。入目是泊熹堅毅的下巴,他眸光裡盛滿了沉甸甸的東西,這是她以往不曾看到過的。

    「你怎麼在這兒?」和齡眨了眨眼睛,下意識地問道。

    她鬆下一口氣,轉頭朝遠處看,見御駕早已經拐了彎走遠,便撫撫心口鬆懈地道:「可把我緊張壞了,真龍天子就是會擺排場,不就是看漂亮女人們去麼,還帶上這許多人陪同,好像誰還敢同他搶人似的……」

    她是小聲嘀咕,泊熹卻聽得分明。他沒應她的話,略傾身向她伸出了手。

    方纔若是他執意讓皇帝注意到和齡,只怕現下就不會是這麼個情景。

    然而他猶豫了,非但什麼也沒有做,還被點了穴似的駐足看著她跪在牆角里安安靜靜的身影。魂魄都被從身軀上剝離了。

    「做什麼啊?」

    和齡看著泊熹伸在自己眼前修長白皙的手指,她故意皺著眉頭,心裡是知道他是要拉她起來的。

    「跪著膝蓋卻不痛麼。」泊熹收回神思,復把手向前伸了伸,用意明顯得明晃晃。

    和齡可不打算買他的賬,她鼻子裡哼了聲,扶著牆自己利索地站了起來,從頭至尾沒碰他一根手指頭。

    這於他而言並不是尷尬。

    自然了,尷尬確實存在,可是更叫泊熹在意的是和齡對自己的態度。他手指蜷了蜷,裹回袖袍裡,臉上神色很不好看。

    「你還是不肯原諒我。」

    他杵在她跟前像是一棵遮天蔽日的參天大樹,襯得她成了濃郁大樹的陰影下一朵小小的花。

    和齡吮了吮下唇,泊熹的口氣讓她覺得很微妙,彷彿是生冷的,可是語氣裡頭卻摻了些叫人說不清的違和感。

    就好像,他在隱晦地向她展示他的委屈和不快活。

    「你說你…你怎麼又不高興了,是我哪裡又惹著你什麼了麼?」

    和齡想叉著腰拿鼻孔對著他說話,可身高的差距太懸殊她發現自己實在做不到,便決定退而求其次。

    繞著泊熹飛快地走了一圈,語重心長說教起來,「正所謂『男女授受不清』,我都適應咱們的新身份了,大人還沒有麼?您又不是我的哥哥……大人來拉我起來是以什麼樣的身份?再說了,您不該不分輕重,這兒是皇宮,一言一行都得仔細著——」

    她話匣子一開就忍不住絮叨起來,「我可沒有工夫不原諒你,我都琢磨過了,咱們目下也就是見麵點個頭的關係,並不相熟。所以日後大人再要見著我可千萬別同我說話,也不許朝我看,更不許碰到我……」

    她瞟他一眼,她瞧出來,他這人不正經,先前藉著兄妹的名頭佔人便宜,如今她都把他揭穿了,他竟還死性不改。

    臭流氓托生了副好皮囊,叫人無奈的緊。

    泊熹聽了和齡這些話,頭頂上仿似有滾滾的白煙冒出來。他捏了捏眉心,後槽牙磨了磨道:「我只說了一句,你卻有這麼些話對應我麼。」

    並不知怎樣回應她好。

    和齡猛然想起來自己還要去尋儀嘉帝姬,可她沒見過那位最得寵的帝姬,不僅如此,她連去景仁宮都得打聽著去,一想到這裡覺得天氣更熱了!

    朝泊熹欠了欠身,臉上表情跟尼姑庵裡的老尼姑似的,「大人忙去吧,奴婢眼下還有差事沒完成,就不耽誤您辦正經事了。」

    說著就越過他向前走,走了一段,甬道裡遇見個掃地的小太監,和齡笑瞇瞇上去和人家搭話,把問一路,這才知道自己竟然從某一個轉角處起就走錯路了。

    她歎了口氣,權當鍛煉身體了,一陣心灰意冷地回過身,哪想一頭撞在一個堅硬的胸膛上。

    她在心裡說這肯定是個男人,是女人的話即使長得這麼高,那撞著了這個部位肯定也是軟乎乎的,不會痛。

    「去景仁宮做什麼?」

    泊熹微揚了眉問她,邊還從琵琶袖裡摸出一方帕子放在她額頭上。

    和齡躲避不及,他左手強硬地托住她後腦勺,右手卻輕輕揉著她發紅的額角,眸中依稀透出繾綣的微芒。

    他若有所思,視線不自覺地順著她胸前微微鬆散開的領子往裡看進去。雪白白的一段脖頸,脖子上斜斜套著一條蜜色的帶子。

    肚…兜麼?

    泊熹沉吟了下,別開視線輕咳一聲,「我不喜歡這個顏色……」

    作者有話要說:

    我說傲嬌臉紅了乃們信麼——他是處啊a

    可是人家內衣什麼顏色真的關尼的事麻=-=?——

    感謝土豪的手榴彈qaq~~

    萄籐徙影扔了一顆手榴彈——

    弱弱的說,→→,能幫人家收藏一下專欄嗎,還差幾個就是一個整數了!我喜歡證書啊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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