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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9章 相思裡 文 / 十三酥

    葫瓢兒本想盡快讓皇后注意到和齡的長相的,她和樊貴妃眉宇間的確有相似之處,管情叫她們主子一瞧之下就挪不開眼。

    接下來,只要打扮起來撞進皇上眼裡,這麼一個嬌滴滴豆蔻年華的人兒,不比樊貴妃鮮活靈動麼,想來輕而易舉便可操控著從而掣肘景仁宮了。

    把宣紙撿起來,葫瓢兒也不敢自己先看,便雙手呈著展開遞與皇后。

    蕭皇后尾指的細長護甲從宣紙後面劃拉過去,發出暗啞枯乾的紙張哀鳴聲響。看清紙上的字,她修得尖細的柳眉不著痕跡輕蹙了蹙。

    葫瓢兒發覺出不對勁兒,「主子?」

    「這是誰的?」蕭皇后撿了張椅子坐下來,兩手輕搭在扶手上。葫瓢兒偷著往宣紙上掃了一眼,不覺一驚,這和齡也太不小心了,便是心裡愛慕權大人,卻怎麼可以明目張膽將二人的名字寫在紙上,宮裡頂忌諱這些個,原先還當作她是個聰明人。

    和齡這會子是真的有點慌了,門外吹進來的風灌進寬鬆的衣袖裡,吹得鼓鼓囊囊的,她朝頭埋得低低的安儂瞟了一眼,然後依樣畫葫蘆,頭臉埋下去,聲如蚊訥道:「回娘娘,是奴婢的。」

    「你的?」蕭皇后拿食指彈了彈紙頁,「把頭抬起來。」

    葫瓢兒一聽倒歡喜了,眼巴巴瞅著,和齡腿彎抖了抖,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她沒計奈何,在心裡想好了應對的說辭,這才慢慢把臉抬起來。

    蕭皇后看清那張人面,只覺背脊上竄起一股冰寒的涼意,悚然一驚,那張紙險些兒沒抓穩,語氣急促道:「再,再抬高一點。」

    和齡雖然對皇后倏然間的異常表現感到驚訝,卻默不作聲地把臉仰起來。

    她還是頭一回這麼近距離地看到皇后,入目是個面相微有些單薄的中年婦人眉目,容長臉兒,還算和善。

    蕭氏身為皇后頤養多年,週身環繞著鮮明惹眼的雍榮華貴,然而此刻她的臉上寫滿了驚訝,彷彿是來不及掩飾,連鼻孔都是微微張大的——

    「娘娘?」葫瓢兒矮身湊過去,「您這是怎麼了?」

    蕭皇后撫了撫心口,那一霎那她想到了太多,往事如煙紛沓而至,帶著飛塵滾滾將人兜身罩住了,掙脫不得。

    她壓低了聲音,「你竟不覺著……這宮女生得像一個人麼。」

    葫瓢兒總算等到了這一刻,也算不負權大人所托了,是以佯作疑惑的聲口問道:「主子您說的可是樊貴妃?」

    「嗤,怎麼會是她!」蕭皇后一臉鄙夷,然而略一尋思也明白過來,葫瓢兒撥到自己身邊那時良妃早便不在了。

    她略緩和了神色,只自言自語一般輕聲道了句,「這莫非是良妃的轉世回來索命來的?」卻怎麼淪落在自己宮裡頭,本宮雖瞧著她姐倆個不慣,卻不像她親姐姐似的加害於她,同樊貴妃一比,她做的那些壓根兒不算什麼。

    被和齡的長相一驚嚇皇后也沒心思再追究紙頭上的「兒女情長」了,她倒沒往細裡想,只以為是宮女兒愛慕面容俊致的俏郎君,一時忽的客客氣氣起來,笑道:「都起來吧。」

    安儂扶著和齡站起來,兩個人拘謹地立著,垂眸斂目,皇后心念頻轉,果然起了別的想頭,吩咐底下道:「去太醫院把當值的御醫請過來,給這個……」她指了指和齡,葫瓢兒馬上接口道:「給和齡瞧病!」

    「不錯。」

    話畢,皇后也不多停留了,交待了幾句,攜著滿腹的驚異和疑問出了跨院,連被地上的雨水沾濕了裙裾也顧不上,甫一回宮便吩咐內侍明兒個一早往宮外英國公府遞話,傳英國公夫人進坤寧宮來。此為後話,暫且不表。

    *****

    再說和齡這裡,她把皇后刻意留下的宣紙對著燭火燒了,心下迷惑,這個皇后還真是古怪,一看見她就變了個人似的,突然間慈眉善目起來。

    太奇怪了,瞧皇后那架勢分明是在處置她倆個的,可後來就雷聲大雨點小了,給請太醫不說,連安倩的案子竟然也不過問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和齡反正是沒想明白,她敲了敲腦殼,拿眼一瞪門邊的安儂,安儂也自覺對不住她,要不是自己,那張紙就不會被皇后主子看見,可說來也詭異,她們顯然暫時是安然無恙了,想來這其中必定有什麼她們不知道的。

    兩人各懷心思,安儂沒臉再在和齡攻擊性的視線裡待下去,灰著臉回自己屋裡了。

    外面雨停了,太醫也極有效率地趕到。

    依例開了藥方,又讓人把藥抓回來,囑咐好每日吃多少和煎熬的火候便離開了。

    和齡很滿足,她只是個宮女,能得御醫親自來看病還真是有福氣。忍著頭痛拿起藥包正要去外頭熬藥,不想打門外進來個太監,瞧著才十七八歲的模樣,極為清秀,接過她手裡的東西道:「姑娘叫我小福子就成,是娘娘派我來這兒照顧您起居的,姑娘只需回去躺著便好。」

    這真是一個自說自話的太監。

    和齡伸脖子倚著門,目送那小福子瘦瘦長長的身量走遠了,愈發感到古怪,但是仍舊咂不出皇后娘娘的深意。

    行,那回去躺著吧,為了早點好還是多多休息為上。和齡踅過身,摸著自己額頭心不在焉地往床邊挪,挪到一半突然發現窗前立著一道熟悉的人影,她抿抿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哥哥?」

    她不是在做夢吧?

    顧盼朝卻來不及多說,快步先去把門關上了,再回頭時微訝地發現和齡已經眼巴巴地跟在了自己身後,小尾巴似的。

    他哪裡知道她是見到哥哥太激動了,生怕他才來就要走。

    顧盼朝凝著和齡白慘慘的面頰,心裡驀地不是滋味。

    他平日繁忙自不必說,這是今兒才從京外回來,風塵僕僕一路,誰知一回來就收到樊貴妃抓人的消息。

    那勞什子殺人案卻與和齡何干,他稍一思忖便能料到是樊氏忌憚了妹妹的長相,意欲除之而後快。

    「…還好麼?」

    顧盼朝唇角蘊起澀澀的笑弧,手輕輕覆在了妹妹蒼白的側頰上,隨後點點她的小鼻子,「和齡是不是在心裡怪哥哥來晚了?」

    她下意識地搖頭,須臾又忙不迭地點頭。

    和齡本來就覺得委屈,反正是在自己親哥哥跟前,聲音裡不免帶上了幾分哭腔,喋喋道:「不是答應很快就來接我出宮的麼,我左等右等,這都多少天了,哥哥怎麼才來……我差點以為見不到你了。」

    他看著她那雙剔透晶亮的眸子裡浮起模糊的淚影,心一下子就亂了,慌手慌腳輕撫她的背,一下一下安撫著,急道:「是我不好,即便一時來不了也該使人傳個口信與你…噯你別哭,把我心都哭亂了。」

    顧盼朝太多年沒有和妹妹在一起生活相處了,他也不十分熟稔她的脾性,只是瞧見和齡一顆一顆往下掉眼淚就慌神,不由扶住她兩邊肩膀道:「我給你賠不是還不成麼,都是我的錯,這樣可好麼?」

    和齡抽抽搭搭的,拎起他的袖子擦眼淚,她哭過了心裡舒坦多了,也不是對著誰都撒嬌兒淌眼抹淚的。

    收拾了心情,她拉著多日不見的哥哥在床邊坐下,眨巴著眼睛張口就問道:「那哥哥現在要接我出去嗎?」

    因為害怕小福子隨時會回來,她急著追加道:「那個樊貴妃,她要害我,我就是有這個感覺,不過幸而皇后娘娘派人將我和安儂帶回來,否則現在還不知是怎樣的處境。」

    頓了頓,她輕扯他的袖子,軟糯糯的嗓音敲擊在他的心壁上,「哥哥,我真的不想再呆在這裡了,我們離開皇宮好不好,遠遠的離開京城。」

    她忽然起了興致,小臉上浮起一抹淺淡的暈澤,「要不然…和齡帶哥哥去關外吧?你看成麼,咱們去沙斗子,掌櫃的是個好人,那裡人都知道的,咱們可以白日裡放羊趕集,落了晚呢,就去看星星!大漠的星子比中原的可多多了,一鋪就是一整片天空,滿眼的璀璨,數都數不過來……」

    她滔滔不絕,年輕的面容上洋溢著不屬於這片皇城的鮮煥朝氣。

    「和齡…」顧盼朝眸子裡的光微微暗下去,艱難地啟唇道:「我們暫時還不能離開。」

    「為什麼?」

    和齡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甚至不曉得哥哥有立志除掉樊貴妃的決心,歪了歪腦袋,好像隱約明白了一點,試探著道:「因為哥哥有不得不做的事,所以才不能離開,我說的對不對?」

    顧盼朝眸光微動,緘了緘,揚唇道:「是。」

    和齡咬咬唇,低下頭嘟囔道:「我可以知道麼?興許,我能夠幫上哥哥的忙。」

    能出一份力總是好的,她在這方面特別乖巧,並不會因為自己單方面的意願死活要離開,反倒設身處地為他著想。

    「和齡不用知道……」他把她攬進懷裡,溫柔地撫著那一頭緞子似的長髮,力道輕得彷彿稍一用力就怕弄痛她。

    停了一會兒,溫柔的聲線復響起來,「哥哥會親自結果了她。到那時,必定告訴和齡。好麼?」

    他話音落下,在她的視線之外,神色亦隨之冷卻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好像寫不動了,不知道有沒有第三更,頭一回爆字數~

    而且今天是在白天寫qvq

    吃完飯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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