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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8章 宮心計 文 / 十三酥

    太子這麼一說,和齡還真就打算認真回想回想。

    「是,」和齡呆緻緻的,滴溜溜的眼珠子在眼眶裡微一挪騰,「奴婢——那奴婢這就細想想。」

    她心裡是不曉得這位尊貴的太子殿下不去忙他自己的事兒,卻在這裡掃聽自己的過往做什麼?難道她進宮的來路遭到懷疑了麼?

    不,應該不至於,泊熹辦事是滴水不漏的,他不會在這樣的事情上露出線頭等著別人拽。可若說是同泊熹沒干係,那太子就是發自內心對自己好奇在打聽自己了呀!

    果然很稀奇。

    和齡吮了吮唇,而姬昀也把手從她的小下巴上拿開了,目光卻不曾移開。

    他很努力地試圖從面前這張人面上找見更多的能夠與舊日小帝姬重合的神韻,無奈那時他只是個小少年,不過偶爾幾回在御花園裡瞅見淳則帝姬。

    那是個貪玩兒的孩子,摸魚、上樹、抓蛐蛐,偶然也有稍雅致些的,會穿著花裙子去撲個蝴蝶。

    但淳則帝姬大多時候只膩著她親哥哥老六,他們別個皇子沒必要也沒機會和她多接觸。

    至於小帝姬的相貌神韻……

    這無疑是無法用辭藻形容的,一些模糊的畫面在他少年時的記憶裡載浮載沉,彷彿沾濕了水氤氳開來,不管再怎麼努力,依然不能辨別細緻。

    而和齡是真的在努力回想了,於關外生活了太久太久,她在回憶裡舉目四顧,一張張生動的人面羅列著排過去,有德叔,有掌櫃的,有金寶銀寶,甚至還有她那只年邁的老駱駝,炙熱貧瘠卻包容萬物的無垠沙海———

    唉。

    再沒有更多了,之前的記憶像是憑空叫人在腦勺上挖了個坑,嘩啦啦如流水一般全走光了,不論回想多少回,她始終什麼也記不起來。

    「殿下,奴婢盡力了,老實和您說了吧,」和齡垂頭喪氣的,為了不讓人太子殿下懷疑她是在裝樣兒,她還特意大歎了一口氣,說道:「是這樣,奴婢小時候走路不仔細撞石頭上了,後來就失憶了,過去家裡的人事,還有奴婢究竟是哪兒人,您冷不丁這麼一問奴婢還真沒能耐答上來。要不這樣,您瞧我像哪兒人那奴婢就是哪兒人成不成?您是火眼金睛,瞧準了指定沒差的。」

    姬昀莞爾一笑,曼聲道:「我可猜不出,只想聽你說。」

    和齡不覺得太子這是發自內心的笑容,誠然,她確實刻意隱瞞了一部分事實,她徹頭徹尾都不提哥哥。

    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何況是一個太子這樣身份的人物,留個心眼總是好的。

    近處經過一行宮人,路過時頭也不敢抬,行過禮便都過去了,發出一陣噠噠噠的腳步聲。

    姬昀盯著低著頭的和齡好半晌,他等那群人走沒了,好像才回過神來。

    「我姑且信你一回,關於失憶……」他的聲音很醇和,「希望你忘記的,是一段不值得戀戀的經歷。」

    和齡怔忪了一瞬,她也想過自己因何會失憶,世上人失憶的本就不多,除了話本子裡三不五時這個千金小姐病了,那個江湖大俠走火入魔了,尋常人家過日子,哪裡見到隔壁家老王失憶的?從沒這話。

    興許她真的忘記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吧。

    和齡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眸光剔剔然,兩道視線再一次落在太子紫芝冠玉的面容上,然後馨馨然一笑,大咧咧道:「殿下您人真好,您一定是個好相處的人。」

    姬昀還沒被人這麼直白地褒讚過,身為太子,自小就受到來自各方的各種阿諛或奉承,但直到此時聽見跟前這小宮女直剌剌說「您人真好」,配上她嘴角深深的梨渦……

    這感覺,居然還不錯。

    「回去吧。」他朝她擺擺手,走了兩步,踏得落葉紛飛,驀然回首道:「準備著,我興許還有尋你的時候。」

    和齡在後面呵著腰恭送,她壓根兒沒留神太子說了什麼,只憨憨賣傻地仰臉一笑,躬了躬身,兀自有種把大佛請走了的鬆懈感。

    ***

    卻說太子姬昀一路往南邊暖閣行去,他心思隱藏的深,適才在和齡面前不會流露出來他對她身份的懷疑。()

    當年小帝姬是從皇宮裡莫名其妙消失了去,鬼神之說信則有不信則無,不過是一個信仰,沒必要信得理智也沒有了。好好兒的大活人能不見,保不齊就是背地裡有什麼腌臢事兒。

    不得不說,他母后這人委實是個聽風就是雨的性情,前番不曉得跟哪兒聽說了所謂良妃真正的死因,還沒落實清楚就跑養心殿裡咋呼去了,結果事後樊貴妃依然穩坐在她的貴妃之位上,倒是他母后白白在皇帝心裡落了個沒腦子的印象。

    雖然,皇帝過去也沒認為皇后有多聰慧。

    想起這些就不愉快,姬昀按了按太陽穴,一抬眼間竟見到蕭澤站在緊閉的隔扇門前一動不動,那樣的情狀,分明是在聽壁角。

    怪道一路來時都靜悄悄的,原是母后和英國公老夫人在裡頭說話,姬昀默不作聲拾級而上,站定在蕭澤背後。

    「——你膽子益發大了。」

    後者心裡一悚,然而絲毫沒有偷聽者羞慚的覺悟,蕭澤直了直腰桿子轉回首,眸子裡散發著不尋常的光亮,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悄聲言語道:「不怪我偷聽,殿下是不曉得娘娘和老太太在說什麼——」

    他這頭說著,屋裡蕭皇后的聲音又響起來,蕭澤指了指裡頭,示意他聽下去就知道了。

    姬昀把臉向外,他本想過來將自己發現的小宮女一事告訴皇后,這會子卻也被蕭澤滿臉興味的表情吸引住了,輕咳一聲,到底是默認了。沒有敲門。

    暖閣裡,蕭皇后閒閒擺弄著她的皮影戲,嘴上卻不停,「…母親,這回可不是我憑空臆想,」她對上一回指控樊貴妃謀害親妹的事仍舊有怨氣,把皮影戲一扔,轉頭突而端正了神色,「您可千萬要信了我,女兒這麼些年雖沒有得皇上多愛重,可相敬如賓已是難得的了,前朝多少廢後呢……」

    蕭老夫人瞪圓了眼睛,忍了又忍,瞧著女兒這個歲數了,又是這樣的國母身份,手上拄著的龍頭枴杖才沒有敲在她身上,但仍是慍怒道:「怪我打小寵壞了你,教得你這般沒出息,想跟樊氏斗卻不得其法,什麼時候能長點心,我老婆子總有一日要蹬腳西去,屆時你有事找誰商量,到為娘墳頭上哭訴麼!」

    「母親說的什麼話,您是老壽星,長命百歲!」蕭皇后起身坐到老母親身邊,她想是自己才兒說的不清楚,母親才以為她又是在異想天開。

    略思忖一番,啜了口茶,慢聲慢氣道:「母親別不信,我瞧著這叫和齡的丫頭是我命裡的轉機,女兒和樊氏斗了大半輩子了,除了這後位,處處叫她佔了先機,得虧是她沒有兒子,不過這也說不准……嘖,不提她也罷。女兒的意思是,和齡這丫頭的來路恐怕不簡單。」

    「哪兒不簡單?」

    蕭老夫人耐著性子聽女兒發表高論,她因沒見過和齡,故此對皇后的話到現在為止並未上心。

    蕭皇后翹了翹唇,慢悠悠道:「這幾日我一直在琢磨,世上無端端的,果真會有人與人的相貌如此廝像的麼,那一顰一笑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似的,不單是這個,我之所以改了把她獻給皇上的主意,主要還是———」

    她壓低了聲音,語聲裡隱含著一絲難以掩藏的興奮,染著丹蔻的手指掐緊了杯壁,「女兒突然覺得這丫頭的嘴瓣兒和咱們皇上很像,越看越像…!」

    蕭老夫人原還是聽著玩玩,到這裡她有些坐不住了,皇后言下之意,豈不是在暗指這位叫做和齡的小宮女兒,她是當年憑空從皇宮裡消失的淳則帝姬?

    「果真就如此相像?」

    「真真兒的,比黃金還真,」蕭皇后看母親對自己還有懷疑,不由放響了嗓門兒,「和齡為何不能是淳則帝姬?當年的事情誰說的清楚,皇上嘴上不說,心裡不定怎麼惦念著,要是能證實,我自此可算能揚眉吐氣了。」

    當時蕭皇后告訴皇帝良妃的死是樊貴妃一手造成的,在那之後皇帝確實動了心思,便暗中派遣錦衣衛在民間巡查一雙兒女下落。

    泊熹是早早兒就洞悉和齡和顧盼朝的身份,他自有謀算,等的是放長線釣大魚,如今皇后還真咬餌了。

    不等母親開口,她迫不及待又道:「我因在內宮裡頭,調查起來不方便,此番召母親進來其實是想央求您,幫女兒尋人到錦衣衛指揮使權泊熹那兒走動走動。

    這件事橫豎不能驚動東廠那幫閹賊,也只有權大人能夠在最短的時間裡給我個答覆,也好安我的心,若查證出來這和齡果然便是淳則帝姬,母親,樊氏的好日子可就不能長久了——」

    話是這麼說不錯,蕭老夫人卻仍是存疑,會不會太蹊蹺了?

    她拄著枴杖站起來,「成,回頭我跟國公爺通通氣,」突然笑了笑,「咱們家和錦衣衛素來是不錯的,這樣的小忙,花費些銀兩想來不成問題。娘娘且在後宮裡等著,把那丫頭看看好,等為娘的好消息。」

    母女倆的談話臨近尾聲,在門外偷聽的,太子尚可面不改色,蕭澤卻神色恍惚。

    兩人往別處走,蕭澤滿腦子還是剛兒聽見的驚天消息,雖真假還不能確認,但是足矣催生出他旁的心思了。

    瞧了一眼就惦記上的可人兒,原想求了回府收房的,縱然覺得未免委屈了她,卻是沒計奈何。目下顯然不是這麼個情況了———和齡要真是周朝的帝姬,自己娶她豈非錦上添花?

    他們蕭家到這一輩兒自己沒甚大出息,哥哥們也不得聖上器重,這其中的原因不得而知。

    可若是能娶到帝姬那就大大不同了,皇上為了女兒也會多待見蕭家一些,日後蕭氏無疑更是太子登基的助力。別的皇子再虎視眈眈覬覦皇位,也得先照照鏡子,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蕭澤抖開灑金川扇兒瀟灑地搖了搖,看著太子沉默如水的側弧,心裡計較了下,冷不防道:「殿下瞧淨瀾可與和齡登對麼。」

    姬昀凝睇他一眼,眸光微斂,唇角抿了抿卻沒言聲。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

    夢夢大人好扔了一顆地雷~~——

    和齡是香餑餑了,可是真正一心對她好的人卻不多~

    泊熹:「除了本大人是真心的,沒有了。」

    盼盼哥:「赫赫,你當我死的麼?」

    太子旁觀但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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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覺,日更很久了呢~!我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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