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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2章 薄涼生 文 / 十三酥

    和齡乾澀地咧了咧嘴角,找回真正的自己?

    她又不是什麼蛤蟆精蜘蛛精,有什麼真正的自己可找回的,真是莫名其妙,他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吧。

    和齡突然間認識到即便自己再楚楚可憐泊熹也不會遷就自己的,許是皇帝派他來的,聖上的旨意不可違背,他也沒法子,不把她帶過去不能交差。

    「那———」和齡抬袖在眼睛上擦了把,沒法兒,是福是禍總得面對,她不可能縮頭烏龜似的一輩子躲在這裡,幸好是泊熹過來拿她,她還能掃聽掃聽情況,便打了個哈哈道:「好,您等著,我回屋換件衣裳速速就來。」

    ……才還哭鼻子來著,這麼會兒就想通了?怎麼就這麼叫人懷疑,不是要開溜吧。

    心裡狐疑著,泊熹嘴上卻笑著道了聲「好」,見和齡推開門走進屋裡,他就自說自話跟了進去。

    屋子裡燭台上燃著蠟燭,能把人影照得長長的映在牆壁上。

    和齡正虎著臉一頭想著待會兒怎生應對,一頭低著腦袋解褙子上的花扣子,解著解著,她忽然覺得哪裡不對勁兒,就把眼睛一抬,剎那間「晴天霹靂」。

    她脫了褙子身上都只剩下個象牙色中衣了,這般隱秘的姑娘家換衣服的時刻,對面牆上卻怎的映出了一個蕭長的人影?人影腰間別著把長刀,也不動,此情此景在燭火的映照下顯得別樣詭異。

    說時遲那時快,和齡「嗖」地從邊兒上櫃子裡抽出件草綠色宮裝襖子罩在自己身上,一捂嚴實了,立時就踅過身去。

    泊熹抱著雙臂靠站在屋子正中的桌邊,他知道和齡不會脫到□,是以打進來到現下被她這麼由驚恐到驚詫的視線把自己看著,並不曾感到半點羞赧。

    「你你…你跟進來是做什麼?」

    他沒瞧見她在換、衣、服麼!和齡舌頭都要打結了,她剛才約莫猜著牆上的人影是泊熹,卻不明白他跟進來的用意,合著臨到這時候了,他竟然有心思偷瞧姑娘家換衣服?

    泊熹很坦然,他朝後窗口拋了拋視線,解釋道:「我怕你想不明白,偷溜出去。」

    「……」

    真成,為自己偷窺找出這麼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偏她還無法反駁。

    和齡鬱悶地摸了摸鼻子,難道自己這背字兒是一路走到底了?生活裡就沒有一件好事發生的,如今還成了將被逮捕的犯罪嫌疑人,是怎麼淪落成這般的?

    她草草回顧一番,自己都不忍直視。

    就這麼在泊熹若有似無的,極其無法忽視的視線下將襖裙穿好了。

    因還不知道自己這是要被帶去哪裡,出於小心為上的目的,和齡將自己打理得分外齊整,頭上也梳成了普通宮女的髮飾,連朵絹花也不敢戴,整個人瞧著十分樸實簡單,就連面上的表情都顯得很純良。

    泊熹看了一眼,起初沒理睬她,待跨過門檻,他眉頭蹙了蹙,不解問道:「你的頭飾呢?」

    要出席大場面了,竟連個像樣的首飾也沒有麼。

    她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一出院門就瞧見了站在夜色中沉默如雕塑般的錦衣衛們,一顆不安躁動的心筆直向上往嗓子眼兒提。

    泊熹咳了咳,提醒她回答自己。

    和齡有點兒驕傲,開了話匣子道:「這個時辰了有誰珠翠滿頭的嗎,我猜你是要帶我去受審?…等審問的人瞧見我了,看見這麼一張純善的好人臉,想必也不會忍心將謀害皇嗣的罪名往我身上攬的,我何德何能,好好兒的硬要去害人麼?又不是作死。」

    邊回答邊瞧後面尾隨著泊熹的一班錦衣衛們,那群人無聲無息的,就只那麼跟著,同他們保持著七八步的距離,她就算仔細聽也不能聽見他們的腳步聲。

    冷不防走在前面的泊熹停了下來,和齡沒留神,一頭撞在了他後背上。

    「這就到了?」她暗自緊張,左右四顧著,心話兒說這才出坤寧宮多久,黑燈瞎火的,別是要害她的命…?

    為這個想法在心中狠狠一驚,和齡撫了撫心口,留神泊熹的一舉一動,他把手中的手提式羊角宮燈讓她握著,淡聲道:「等我一會。」

    她沒來得及追問,他就快速走遠了。

    起了風,風中有醉人的桂花香。

    泊熹回來得異常迅速,他攤開掌心,裡頭臥著一朵四色漸變的鳳仙花,上頭還沾著晶瑩的夜露。

    和齡歪了歪頭斜瞅這花,「採花兒去了?」採花,大盜?

    「別動。」泊熹執起墨綠的花梗,扳正她歪著的腦袋。

    還沒給姑娘戴過花,人一旦手生就顯得笨拙。

    他比對了下位置,仔細地將那枝鳳仙花簪入她烏蓬蓬的髮髻裡。

    和齡抬手去摸,卻被他拍下,遂不自在地吮了吮唇,嘀咕道:「別呀,跟個花癡似的,叫別人以為我張揚。」

    泊熹很不以為然,據他所知當年的良妃是喜歡鳳仙花的,又愛用鳳仙花的花汁染指甲。

    這花兒清遠的香味想必是純乾帝午夜夢迴也記憶猶新的。

    和齡戴著它,更易喚起皇帝對過去的記憶。

    見她還是不老實地邊走邊拿手去摸那花,嘰嘰咕咕好像隨時要摘下來似的,泊熹有點頭疼。

    「別摘它,」他提起宮燈照亮她盈盈若水的眸子,莞爾道:「就這麼戴著不好麼?我瞧著,和齡戴著很是不錯。」

    她抿著唇眼神閃躲地覷他一眼,「…真的?」

    泊熹微微頷首,接下來,她果然不再去碰那鳳仙花了。

    是因為他的話麼。

    他感到快活,然而心中卻又有一絲說不出的寥落貫穿了身體。和齡現在覺著他百般兒好,那是因著她不曉得自己的真實身世。

    倘或一會子知曉了,會否就此同他疏遠起來?

    他知道她愛胡想,只不知屆時她會怎樣理解他送她進宮的用意。

    到了眼下和齡將回歸原位這節骨眼兒上,泊熹才逼迫的自己不得不承認———的確,在與她相處的日子裡,潛移默化,是他愈發貪心了。

    驀然發覺,這萬里江山他想要,而和齡,他也想要。

    *****

    卻說泊熹一路將和齡領進了燈火通明的景仁宮,他們甫一進去便吸引了殿內所有人的目光。

    和齡不安地看著泊熹,可他自進殿內便不再同她有任何的眼神接觸,仿似全然不識得她似的。

    「皇上,這便是坤寧宮的宮女和齡。」泊熹向上稟道,隨之半退著站定在一邊,面上無波無瀾。

    皇后掃了他一眼,也不露聲色,只是偷眼觀察著皇帝的表情,好奇興奮之餘,又奇異地覺到緊張。

    和齡不敢東張西望地打量,她低著頭襝衽跪下,頭低低地叩到光可鑒人的地磚上。

    方磚沁冷,在這秋寒的夜晚,她跪在地上尤其感到一股叫人顫慄的涼意從脊樑骨一路通過去,身上激起一層栗,緊張得連請安的話都說不囫圇。只能僵硬地保持著叩拜的姿勢,發怵發得無邊無際。

    「啞巴麼?」

    上首皇帝眉心微抬,他此刻是瞧不見遠遠跪著的和齡的樣貌的,唯有她髮鬢間簪著的那一枝鳳仙花將他的注意力向她牽引。

    皇后揪了揪帕子,靜觀其變,邊上立著的樊貴妃卻掩唇嬌笑道:「皇上,這丫頭嘴巴可伶俐著呢。那一日臣妾得到了皇后娘娘的首肯,召了這宮婢詢問她是否殺害了我景仁宮安倩一事,她那時可是———」

    「慢著,」皇帝在眼尾按了按,挑眉打斷她道:「如此說來,這竟是個慣犯?」

    樊貴妃這麼說無疑是成心把事情抖出來,低聲道:「臣妾可不敢有這個意思。皇后娘娘著意護著這丫頭,臣妾都不曾問上幾句話,她就被娘娘使人帶走了。」

    這麼輕巧的幾句機鋒就把皇后變成了一個仗勢欺人的。

    蕭皇后忍得後槽牙發癢,她曉得樊氏的想頭,不就是因和齡現下扯進了竇貴人這事裡,她自覺和齡便再生得同良妃廝像,皇上也不會因此有所青眼麼。

    愚婦!

    虧得此番自己掌握了先機,洞悉了和齡的身份,否則此刻焉能這般不急不躁坐得安穩?

    和齡在下面身子都快抖起來了,皇后的沉默不言叫她誤以為皇后是怕了樊貴妃,而皇上的聲音聽起來又極冷,像寒冬臘月裡的冰水,兜頭灌進耳朵裡。

    正神思杳然,面前乍然出現一襲明黃色的袍角。

    皇帝微傾了身,袍下露出張牙舞爪盤著祥雲紋的威武金龍。他什麼也沒說,閒庭信步一般,伸手摘下了和齡髮鬢間灼灼嬌柔的鳳仙花。

    微閉了眼,皇帝把花苞放在鼻端深深地嗅了嗅,他不耐的心情因這朵花而有所舒緩,涼涼啟唇道:「不是啞巴便好。你倒與朕說說,因何會戴這枝花前來?」

    話畢將花擲在了地上,寒聲道:「若答得叫朕滿意,朕可考慮留你個全屍。」

    和齡上下牙關顫了顫,把臉抬起來一些兒,餘光裡看見那朵被丟落的鳳仙花,花瓣都散開了,形如一具被凌遲的屍體。

    一時戰戰噤噤道:「回皇上的話,這花是…」總不好將泊熹說出來的,和齡咬著下唇,欺君就欺君了!抬頭道:「這花是奴婢經過園子時順手牽的,瞧著好看,沒多想就戴上了……」

    看清她半截面容,男人的瞳孔猛然緊縮起來。

    純乾帝耳邊嗡嗡作響,和齡說什麼他也聽不真切了,只是如一隻漂泊在海上的舟楫,心緒受海潮影響大起大落。

    他一把揪住了她的領子,粗魯地拎得她腳尖半點著地,脖子卡得難受。

    這樣一張似乎只在近來睡夢裡頻頻出現的輪廓,眼下卻猝不及防衝進現實裡。

    皇帝毫無準備,她的容光漲滿他眼簾,他骨節收得更緊,語意森寒切齒,「……告訴朕,你究竟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3╰謝謝土豪兒打賞~

    萄籐徙影扔了一顆淺水炸彈

    萄籐徙影扔了一顆淺水炸彈

    觀音一笑扔了一顆深水魚雷——

    渣爹:「告訴朕,你是誰?」

    和齡:「奴婢是猴子請來的救兵_(:3へ∠)_」2333——

    我突然預感

    早晚有一天,我可能會買點防脫髮產品=-=||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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