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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七十章 文 / 金庸新

    四人加緊趕路,腳下沒有路徑,四周幾乎是一樣的樹木,爬上爬下的幾乎都是一樣的山坡,除黑豹外,其他三人都覺得自己是在原地轉圈,這種感覺令他們都有些眩暈。

    「黑豹,你帶的這是什麼路啊?走來走去周圍一點變化都沒有,你不會是迷路了吧。」苗玉坐到一片枯草上,大口喘著氣。

    「夫人放心,莫說這小小的虎嘯嶺,就是千里林海,我也不會迷路。」黑豹也有些氣喘了。

    四人頂著晨光出發,一口氣走到了下午申時,水米未曾沾牙,所走的路不是爬上就是爬下,幾乎沒有平地,若非內力充盈,早已支持不住了。

    許飛揚倒還不覺得疲勞,但看見沈丹馨的俏臉上也掛滿晶瑩的汗珠,便笑道:「我們先在這裡休息一下吧。黑豹,我們現在大約在林中什麼地方?」

    「應該是林子的中心地帶了。」黑豹聽許飛揚發話休息,也一屁股坐到草地上,倚靠著背上的包裹喘著氣。

    沈丹馨內力雖比苗玉和黑豹強上幾等,卻沒走慣山路,身體的疲勞其實比這二人尤甚,只是心性好強,強自支撐著不顯露出來,她解下包裹放在地上,坐下去時覺得自己快成一攤泥了。

    許飛揚把包裹放在地上,卻沒坐下,一面靜立調息,一面仔細察看週遭清形,儘管太陰神劍能自鳴示警,黑豹也對林中各種危險有著本能的警覺,他心裡卻不敢有絲毫懈怠,一路上雖沒撞上敵人,他卻感到敵人已經越來越近了,而且是四面八方包圍過來,自己四人東躲西藏,也不過是在這個越來越小的圈子裡轉悠。用不了幾天,無論黑豹怎樣領路,也不可能不撞到這張網上。

    沈丹馨調息半個時辰,才覺得又恢復過來,她祖傳的這套內功心法並不比劍仙門的稍遜,她也是自小修習,只是她完全是照書上所寫的功法修習,沒有師傅口傳身教,這也是修習內功最大的障礙,所以進境緩慢。

    饒是如此,由於她祖傳心法的先天優勢,已令她的功力與苗玉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語。

    「許門主,您也歇歇吧。」黑豹爬山就和猴子爬樹一樣,幾乎是習性使然了,所以恢復得最快,「我敢擔保,這附近絕沒有一個魔崽子。」

    「沒有是沒有,可我心裡卻覺得他們離我們越來越近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從草叢裡,從樹後向我們撲來。」許飛揚說。

    「你怎麼也變得草木皆兵了。」沈丹馨笑道,「這可不像是你的風格。」

    「若按我的風格,根本就不會被人攆得像兔子似的四處奔逃。」許飛揚苦笑道,「身上帶了這麼個鬼東西,風格是講不起了,只要能保住它,哪怕讓我像老鼠一樣在暗無天日的地洞裡過一生也願意。」

    沈丹馨三人都聽得半明不白,卻都能感受到他所背負的重擔,而且似乎感到他筆直堅挺的腰都要被壓彎了。

    「這種日子沒有個頭嗎?」沈丹馨眼中忽然湧出了淚水,「難道你真要這樣過一輩子嗎?」

    「也許是,也許不是。」許飛揚喟歎一聲,「如果沒有什麼奇跡出現,至少要過十幾年這種日子,但也許就是終生,你不用為我難過,人的命運也許真是上天注定的,至少我的是這樣,我除了接受、適應也沒別的辦法。」

    「那東西是我爹給你的吧?」沈丹馨揚起臉問道。

    「你怎麼知道?」許飛揚詫異道。

    「因為你剛才說的話跟我爹平常說的一模一樣,連神態都一樣,我從小到大都聽過無數遍了,世人都以為他地位尊崇,要什麼有什麼,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只有我知道他一生都生活在命運的重壓下,卻不明白是為什麼。但卻和我從你身上感受到的一樣,我也就知道了,我爹爹一生背負的重擔又移到你的肩上了。」

    「你猜對了,」許飛揚說,「令尊此次請我來,就是因為他已無法再保住這東西了,所以要把這副擔子移交給我。」

    「為什麼一定要給你?因為你是劍仙門主,武林之王嗎?」沈丹馨忽然憤激起來,心裡湧起的是深深的愧疚。

    「不是因為我的身份,而是因為我是世上惟一不受它控制的人。」

    「那我爹爹呢?他不也沒受這東西控制嗎?」

    「因為他不會武功。」許飛揚話出口的一瞬間,腦中靈光閃現,恍然大悟:沈家人千年來喜武而不習武,正是為了不受魔印的控制。

    「你是說不會武功就不會受它的控制?」沈丹馨追問道。

    「這只是我的猜想,也不知對否。」

    「如果不會武功就可以攜帶它,我寧願自廢武功。」

    「小姐,你在說什麼啊?」苗玉大叫道,「武功又不是東西,說不要扔掉就行了,廢掉武功就成了廢人了!」

    「我知道,」沈丹馨毅然道,「但這是沈家的災難,就應有沈家人來承擔,而不能移禍他人。」

    許飛揚三人看著她仙子般的臉龐上籠罩著一層聖潔的光輝,好像要承受人世間的一切苦難。

    「現在已不是會不會武功的問題了。」許飛揚心裡一陣感動,「如果僅僅不會武功就可以保管它,沈莊主也就無需一定要我來承擔,我也不會寧願忍受一切來承擔它。」

    「是啊。」苗玉如釋重負,「要是沒有武功就成的話,這天底下不會武功的人豈不比比皆是。」

    「沈莊主也一直把這事當成他一人一家的事,我接過以後也曾把它當成自己一人的事,這些天來我才想通了,還是大智神僧說的對,不管這東西是怎樣來的,它都是整個中土武林甚至天元帝國的事,人人有責。所以你根本沒必要對此感到愧疚,或者要犧牲一切來承擔它。」許飛揚說。

    「可你現在不是準備犧牲一切來承擔它嗎?」沈丹馨說。

    「這倒也是,卻也不同。」許飛揚說,「我已準備犧牲一切,但未必真的需要那樣做。現在這事就和我們的處境一樣,看起來毫無希望,卻未必真的沒希望。」

    「許門主請放心,我黑豹一定會把大家領出去,就算他們把地面封得嚴嚴實實,總還有山洞可鑽。」

    「喂,黑豹,你可別把我們領進什麼山狐野貓的洞裡,讓人家堵住洞口打,死都沒個好死法。」苗玉叫道。

    黑豹笑了,「不會,我一定給大家找個神仙洞府,大家進去後就會全成仙了。」

    「你說的這種洞府只有他們劍仙門有了。」沈丹馨也笑起來。

    四人背上包裹又繼續趕路,傍晚時分在一處山腳下的小溪旁停下來準備過夜。

    由於一路上都沒看到小溪山泉,水囊中的水僅夠飲用,連愛潔成癖的沈丹馨、苗玉也不敢用水囊中的水洗臉,不過夜霧水氣濃重,四人臉上都濕漉漉的,倒也不覺得干皺,此時才得已暢意洗漱。

    四人洗漱完畢,又把水囊灌滿水,打開包裹,取出裡面的各種吃食吃了起來,黑豹先胡亂吃了些點心乾果,然後舉起裝酒的皮囊,才發現酒已喝光了。

    苗玉一笑,把自己的扔給他,笑道:「你也節省點喝,這又不是在家裡,你可以守著酒桶天天喝個爛醉。」

    沈丹馨也笑了,把自己的酒囊也放到黑豹手邊。

    黑豹舉起皮囊,喝了一大口,又歎道:「有酒無肉,真是可憐。」

    「嘿嘿,你還得寸進尺了,這不是肉是什麼?」苗玉指著醬肉氣道。

    「我現在想吃的不是這種乾巴巴的醬肉,而是新鮮的帶血的鹿肉、狍子肉也好啊。」黑豹近乎陶醉的說。

    「噁心死了。」苗玉皺皺柳葉眉,「你還不至於饞得想生吃鹿肉吧?」

    「生吃當然不會,」黑豹歎道,「其實我也只是想想罷了,又不能生火。」

    「生火也不是不可以,不過這附近有野鹿獐狍嗎?」許飛揚問道。

    「你是說我們可以生火嗎?」黑豹驚訝得不敢相信。

    「我們還是小心些,」沈丹馨勸道,「別為了口腹之慾惹來大麻煩。」

    「就是啊,黑豹,你又沒害饞癆,怎地這幾天就熬不過去了?」苗玉恨恨地說。

    「我只是說說嘛,又沒說真的要生火烤肉,是許門主說可以生火的,」黑豹分辨道。

    「沒關係,」許飛揚說,「他們料定我們不敢生火取暖煮飯,所以即便發現火光煙霧,也一定會認為是他們自己的人,反而不會過來搜查。至於防範幽靈騎士,我們生不生火都是一樣。」

    沈丹馨和苗玉想想也有道理,還是覺得過於冒險,只是不好出言反對,黑豹擊掌道:「許門主,您想的太高明了,我們生起火來反而會消除他們對這裡的疑心,成了我們的一道護身符。」

    「你別虛捧我,」許飛揚笑道,「這法子還不知行得通行不通,不過你不能走遠,這附近若有便打上一隻,若沒有還是回來將就著吃醬肉吧。」

    黑豹如奉將令,一句話不說,轉身躥了出去,倒真像一頭敏捷的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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