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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56 文 / 茴笙

    她的手還落在自己的脖頸上,景馥姝能夠察覺她指尖的溫度。微微的涼,讓她忍不住戰慄。

    「你想做什麼?」

    顧雲羨瞅著她半晌,輕笑出聲,「你怎麼看起來這麼害怕?」手指溫柔地撫摸她的肌膚,「你放心,我即使想讓你死,也不會選擇這種方法。」

    她這麼說著,手上卻在一點一點用力。

    景馥姝冷冷地看著她,口氣如霜,「你以為這麼殺了我,你能逃脫得了干係?我竟不知,原來我有這麼大的份量,讓顧姐姐您甘願與我同歸於盡!」

    「是啊,你自然有份量。」顧雲羨慢慢道,「在我心中,沒有誰能比得上你的份量。」

    她的手掌下是她薄而細嫩的頸部皮膚,顧雲羨甚至能感受到她節奏分明的脈搏。

    伸手掐她脖子時她沒想太多,她雖對她心存殺意,卻從沒想過要用這樣直接的方式來報仇。可漸漸的,她覺得自己似乎有些控制不了情緒。

    她看著眼前的景馥姝,思緒一點一點紊亂。

    就是這個女人,半路闖進她的生命,一步步將她逼上死路。即使已經過去這麼久,可只要閉上眼睛,她依然能看見從前的自己,是如何在她手中節節敗退、潰不成軍。

    如果不是老天有眼,讓她重來一次,她便當真只能含恨九泉了。

    如今的她看起來是那麼脆弱,彷彿一尊名貴的瓷器,一不小心就會被人打碎。是了,她一貫如此,嬌怯堪憐的美人,弱柳扶風般,才能博得陛下的憐愛。

    可這樣的脆弱也不全是好事。

    現在她的脖頸就被在自己掌中,只要她再用一點力,就可以讓這張美麗的臉再也無法出現在她面前。是,這樣做她固然死了,但自己約莫也徹底完了。可這有什麼關係呢?只要景馥姝死了,她的大仇也就報了。她活著抑或死去都無關緊要。

    宮人們都在外面,她命采葭采芷守住的殿門,不許任何人靠近。所以只要她動作夠快,他們便來不及救回她。

    只要她用力地掐下去。

    景馥姝感覺脖子上的力道變了,眼前這個人也變了。她的目光不再是笑中帶著深意,而是一種刻骨的仇恨。整個人彷彿陷入了一種狂熱的**之中,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

    她瘋了!

    她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拼盡全力握住掐在自己脖頸上的手,「你……放開!」

    脖頸上的力道一鬆,顧雲羨猛地後退兩步,立在那裡呆呆地看著她。景馥姝撫著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一雙眼睛卻也不曾移開,冷冷地與她對視。

    良久,顧雲羨終於反應過來。右手慢慢握成拳,她深吸口氣,擠出一個笑容,「看我,沒輕沒重的。嚇著妹妹了吧?」

    景馥姝沒說話。

    她重新坐回去,小心打量她的脖子,「還好,我松得及時。沒有淤青,只有一點紅痕,一會兒應該就消了。」

    「姐姐怕什麼?」景馥姝冷笑,「就算有淤青被陛下看到了,他也只會往別的地方想,難不成還會懷疑是姐姐您要掐死我嗎?」

    她話中滿是嘲諷,顧雲羨卻彷彿沒聽明白,竟點了點頭,「妹妹明白就好,陛下如今斷不會懷疑我。」笑了笑,「就如同他從前不會懷疑妹妹一樣。」

    這話觸到了景馥姝的痛處,她拚命控制住自己,才沒說出什麼可怕的話來。

    顧雲羨悠然轉身,走到案前斟了一杯茶,慢騰騰地遞給了她,「喝吧,沒有毒的。」

    景馥姝接過瓷杯,飲了一口。茶水滑過她的喉嚨,讓那裡輕微的灼痛紓緩了不少。

    「你為什麼放棄了?」

    冷不丁的發問,引得顧雲羨抬頭。

    景馥姝一臉平靜,「剛才我能感覺到,有一瞬你是真想掐死我。是什麼讓你放棄了?」

    顧雲羨想了一會兒,微笑道:「我太衝動了。」看著自己白嫩的指尖,口氣輕鬆,「我如果現在掐死你,豈不是便宜了你。」

    如果她現在死了,便會永遠留在皇帝心中,成為一個美好的影子。自己會給她償命,她做過的那些事情就再也不會被揭露,她會帶著哀榮下葬。

    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她要把她的罪行一點點挖掘出來,她要讓皇帝看清楚,他寵愛過的女人到底是個什麼貨色!

    她與太后承受過的苦,她要全部返還到她身上!

    景馥姝沉默地看著顧雲羨。她方纔的口氣是那麼平淡,彷彿在陳述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可那分明是那樣怨毒的一句話。

    她慢慢道:「你真的變了。」

    顧雲羨不置可否,「不變,又怎麼有資格與妹妹你較量呢?」

    別開目光,景馥姝問道:「陛下去哪裡了?」

    「半個時辰前他說前朝有點事,回大正宮了。不過這會兒嘛,我猜他應該去見薄熹微了。」

    景馥姝聽出她話裡暗藏深意,微微蹙眉。

    「說起來妹妹你當真讓我驚訝。死裡逃生,醒來之後第一件事,竟不是關心自己是因為什麼中的毒。」顧雲羨挑眉,「還是說,妹妹對此早就心中有數,所以才懶得發問?」

    見景馥姝不答,她湊近了一點,壓低聲音,「甘草加鯉魚,以自身為誘餌,這招玩得真漂亮。」

    「還不是跟姐姐您學的。」景馥姝微笑起來,「上回柔婉儀所中的鉤吻,是姐姐的手筆吧?」

    「我也是沒辦法。柔婉儀怕你怕得要死,非要我護著她。我只好給她個機會對我表示忠心了。」

    見景馥姝但笑不語,顧雲羨道:「妹妹這一晚雖然昏迷著,卻依然運籌帷幄,提前安排好了一切,真讓姐姐佩服。」目光沉沉,「菜不是如芳華動的手腳,而是你自己。一開始讓人懷疑到薄徽娥身上不過是虛晃一招,為的是之後引出如芳華,把一切罪名都扣到她身上,對不對?」

    想了想又忍不住感歎,「那個叫明珠的宮娥,口齒倒真是個伶俐的,那麼長的一串詞,又是當著陛下,她竟一句也沒說錯。」

    顧雲羨看著景馥姝,語氣裡是真誠的欽佩,「妹妹好本事。害死了薄寶林在先,與如芳華結怨在後,這麼大的過結,居然還敢去拉攏她們的庶妹。那薄熹微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人,你就不怕她反咬你一口?」

    景馥姝淡淡道:「我既做了,便心中有數。」

    「我知道你是怎麼做的。」顧雲羨道,「無非是動之以情、誘之以利。薄熹微與她的嫡姐不睦,大家都看得出來,要想找個空子鑽進去,並不是什麼難事。」

    頓了頓,她拖長了聲音,「不過你有沒有想過,以薄熹微那樣深沉多疑的性格,怎麼會去相信一個害死過自己嫡姐的女人?一個會把依附者毫不猶豫犧牲的人,絕不能讓她安心效忠。你不怕她反咬一口,她卻怕你卸磨殺驢……」

    景馥姝瞳孔猛地放大.

    嫻思閣建在永樺宮的東側,一共六間屋子,自帶小院。地方雖然不大,卻勝在環境清幽,是個靜心怡神的好地方。

    薄熹微昨夜從合襲宮回來,就一直被關在這裡。

    皇帝推門進去的時候,正好看到她坐在琴案前,兀自出神。日光中,她的背影窈窕纖細,自有一股氣韻。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她淡淡道:「是來送我上路了嗎?勞煩諸位了。」

    久未得到回復,她困惑地回頭,待看清眼前人時不由一驚,「陛……陛下?」

    「是朕。」

    薄熹微跪地長拜,「臣妾參見陛下。」微抬起頭,「陛下怎麼過來了?」

    他伸手扶起她,口氣溫和,「朕來告訴你,你可以出去了。」

    「出去?」薄熹微面上驚訝更甚,「可……可臣妾犯下大錯,原該……賜死才是。」

    「怎麼你就這麼想死?」皇帝笑,繼而伸手替她整理鬆散的髮簪,「事情查清楚了,在菜裡動手腳的是你的二姐,與你無關。」

    「二姐?」薄熹微的表情彷彿是受到什麼極大的驚嚇,「不!不是二姐!」

    皇帝眸光一動,「哦,那是誰?」

    薄熹微啞然,片刻後毅然道:「陛下,這件事真的是臣妾做的!與二姐無關!」

    他唇畔笑意散漫,眼中卻隱有精光,「盡說傻話。你二姐的宮人都招認了,鐵證如山,你想替她頂罪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薄熹微眼大睜,裡面全是驚愕。然後驚愕散去,浮上來的是瞭然,還有淒愴。

    皇帝將她的神情變化盡收眼底,不動聲色,「你倒是忠肝義膽,居然願意為了嫡姐捨去性命。奈何她卻並不領你的情。」

    薄熹微閉上眼睛,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皇帝蹙眉,「哭什麼?」

    「陛下……恕罪。」薄熹微道,「臣妾只是心中悲痛,一時失儀。」

    「心中悲痛?為何?」

    薄熹微只是搖頭哭泣,並不答話。

    皇帝眼中閃過瞭然,方低了聲音,「對了,朕有個問題想問你。」

    她低聲道:「陛下……請問。」

    「你的侍女說你因自小愛讀醫術,所以很早之前就知道鯉魚與甘草相剋,小時候還曾及時發覺而救了家人上下。」他目光緊緊鎖著她,「既然你當初都能發覺菜裡有甘草,這回的魚是做給貞貴姬的,應當更小心才對。你為何沒有發覺?」

    薄熹微身子微微發抖,眼睫顫個不停,雙唇緊抿就是不說話。

    「有話不妨坦白告訴朕。你放心,無論你說了什麼,朕都不會怪罪。」

    薄熹微抬眸,顫聲道:「無論臣妾說什麼,陛下都會去調查麼?」

    「自然。」他溫和地看著她,眼神中隱有鼓勵,「你可以大膽地說。」

    薄熹微深吸口氣,眼中閃過毅然。「撲通」一聲,她在皇帝腳邊跪下,重重磕了個頭,「陛下明鑒,那道紅燜鯉魚臣妾呈給貞貴姬前親口嘗過,裡面根本沒有什麼甘草!」

    彷彿陡然降下一層寒冰,室內的溫度迅速下降。

    「噢?」皇帝慢慢道,「你是說,沒有人在菜裡動手腳?」

    「是。臣妾可以拿性命擔保,那道菜在呈給貞貴姬時,沒有出任何岔子!」

    「你的意思是,貞貴姬會中毒,與你的菜沒有關係?」

    「也不能說沒有關係。」薄熹微道,「陛下有所不知,其實鯉魚與甘草相剋產生毒性並不需要混在一起。若有人在食用了甘草之後,緊接著又食用鯉魚,一樣會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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