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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147 文 / 茴笙

    皇帝確實在那片桃林中等她。此刻花期已過,林中只有翠綠繁茂的枝葉,並無半點桃花,可他卻坐在桃樹下,仰頭認真地欣賞,彷彿那裡真的有花可賞一般。

    四周沒有宮人服侍,只有他一個人坐在那裡,瞧著竟有幾分孤單。

    顧雲羨在他身後三步處站定,然後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

    在她的印象裡,皇帝身材高大、肩背寬闊,最讓人有依靠感。可是此刻坐在那裡的男子背脊消瘦,整個人都變了樣子。若非宮娥一開始就告訴了她是陛下等在這裡,她完全有可能認不出他來。

    她眼睛越睜越大,到最後都開始發痛了。

    陽光穿過樹枝的縫隙射下來,照在皇帝的月白深衣上。他伸手接住一片落葉,淡淡開口,「回來了?」

    她輕吸口氣,啞著嗓子道:「是,我回來了。」

    皇帝笑了一聲,「回來就好。」

    她說不出話來,只能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他咳嗽一聲,自顧自道:「朕把你趕出去,害得你跟阿桓分離數月,你一定很生氣吧?

    「你生氣朕也認了,反正這也是最後一次。以後,不會再有人可以分開你和阿桓。只要你願意,可以一直陪在他身邊。」

    他的語氣暗藏深意,讓她的心彷彿一顆墜入古井的石子,沉得又快又絕望。

    她忽然提步,幾下跑到他面前,然後目不轉睛地瞪著他的面孔。

    皇帝似乎沒料到她會突然跑過來,濃眉微揚,有些驚訝地看著她。片刻後他微微一笑,語氣溫和,「別這個表情。你這樣我會以為自己很難看的。」

    和煦的陽光下,他面色青白、眼眶深陷,顴骨高高突出,全然是一個飽受病痛折磨的人!

    臉頰一陣溫熱,顧雲羨這才發覺自己竟是在不知不覺中流淚了。

    「你怎麼了?」她滿眼是淚,一瞬不瞬地瞪著他,說話的語氣卻好像在逼供一個罪大惡極的囚犯。

    皇帝笑得雲淡風輕,「沒人告訴你嗎?呂川沒說?」

    「我想聽你自己說。」

    他想了想,無奈地聳聳肩,「沒什麼。朕生了一場病,就成這樣了。」

    「什麼病?很難治嗎?」

    「嗯,很難治。御醫們想了很多辦法,但通通沒有用。」

    他平靜的態度終於將她擊倒。雙腿一軟,她跪倒在地上。

    雙手撐著翠綠的草坪,她看著那張熟悉而陌生的臉,控制不住心頭鋪天蓋地的恐慌。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她喃喃道,「你把我趕走……是因為這個?」

    因為不想讓她難過,所以才會瞞著她,甚至假裝絕情地把她送出宮?

    說這話時,她面色慘白、眼神驚懼,卻又隱隱有著期待。

    他凝視著她的神情許久,淡淡一笑,「你想太多了。朕將你送走,不是因為你以為的那些原因。而是,朕不想在所剩不多的時間裡還要見到你,徒增煩惱。」

    她嘴唇發顫,「我不信。」

    「你不信?」他挑眉,「你為何不信?」

    「我聽說,你在我離宮期間,發落了惠妃和瑾婕妤……」

    他「恩」了一聲,「是,但朕不是為了你做的。這兩人包藏禍心,早不該留著了。從前朕不動手,一是那時候朕還可以壓制住她們,二是因為她們的父親對朕還有用處。如今,不需要了……」

    說完這話,見她還是一味搖頭,他有些無奈地歎口氣,「你究竟憑什麼認為朕做什麼都是為了你呢?」

    他看著她,黑沉的眼眸裡滿是淡靜悠遠的神采,相識這麼多年,顧雲羨從來沒見過他這般平和的樣子,「不錯,朕從前是很喜歡你,可是除夕那夜的事讓我寒心了。朕送你走,固然是為了給沈氏她們設套,可更重要的,也是因為朕不想再見到你了。

    「朕時日無多,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朝中居心不良的小人得拔除,後宮裡不安分的也得快些發落了。唯有如此,阿桓才能放心地坐穩他的江山。

    「而這些,都比你重要太多……」

    他的話讓她眼神一黯,視線下垂,卻忽然看到他袖中一點璀璨的金色。

    她幾步走近,一把抓過他的右手。他還想掙扎,可病痛的折磨已經讓他使不出更多的力氣。

    「這是……我的金釵?」她怔怔地看著他手中捏著的赤金髮釵,適才他一直把手藏在袖中,她竟沒有發覺,「你留著它?」

    那一晚,他們在含章殿那張貴妃榻上相擁而臥,他慢慢抽出她發間的金釵,任由她的烏髮垂下,鋪滿他的掌心。

    第二天一早理妝時她沒有看到這枚金釵,還當是丟到哪裡去了,誰知,竟在他這裡……

    他的視線也順著看到那枚金釵,眼神變得複雜。

    「你明明留著我的東西,此刻卻說這些絕情的話做什麼?」她眼中忽然湧出淚來,滿心的悲涼和絕望幾乎要將她擊倒,「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要瞞著我?」

    他仍是沉默,她緊緊地握住他的手,哀哀喚道:「存卿……」

    就是這兩個字,讓他卸下一切偽裝,心軟得一塌糊塗。凝視著她細長的眉眼,他輕聲道:「告訴你做什麼呢?你又不是大夫,知道了只能跟著難過。

    「況且,我也不希望你在這種時候陪在我身邊。

    「我還記得,麟慶二十七年父皇病重,我入宮侍疾,親眼看到病痛將他從一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折磨得形銷骨立。那時候我就在想,哪一天我離開的時候一定不要這麼難看。至少,不要讓我喜歡人見著我這個樣子……」

    這樣任性而可笑的一個理由,卻真正是他心中某部分的想法。他不想拖著她跟自己終日悲苦,也不想她看著自己一日日變得憔悴醜陋,所以選擇了將她送走。

    可惜他沒能堅持到最後。

    昨天半夜,他從噩夢中驚醒,對她的思念忽然如野草般瘋長。他握著金釵在床上坐到天明,終於屈服於心中的渴望,派人將她從茂山召回,見這最後一面。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片刻後忽然笑出了聲。眼淚順著臉頰流淌,她癱坐在他面前,慢慢伏上了他的膝頭。

    直到這一刻,她才終於確定,他還是過去的他。就算他愛她,也依然堅持自己的方式,完全不問她的意見。

    如此傲慢。如此殘忍。

    他低下頭,手指撫摸過她的髮髻,「朕封了崔朔為太子太傅,他很疼愛阿桓,會盡全力教導他。等阿桓長大,定能成為一位有道明君。」頓了頓,「不過在那之前你得多費些心思。宮中朝中各路勢力都很複雜,朕已盡力把麻煩都處理掉,但總有遺漏。你若遇到難題,大可以仰賴崔朔。朕與他……做了個交易,你可以相信他。」

    說完這句話,他苦澀一笑。即使沒有這個交易,崔朔也會盡全力保全她。因為崔朔對她的感情,他可以確信他不會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心思。他會一生盡忠於阿桓,接替他守護在雲娘身邊。

    微風拂過,幾片樹葉簌簌落下。他看著前方,覺得眼前開始模糊。

    這段時間他早已病至無法起身,兩個時辰前從昏厥中醒來,卻覺得精神出奇的好,竟然可以支撐著坐起來。他察覺出身體的異樣,明白了這突然的好轉是因為什麼,在心裡歎息一聲。

    迴光返照。

    大抵,就是今天了吧。

    因為清楚沒有時間了,所以才會又派了一隊人馬去迎她,生怕遲了一步,就再也看不到了。

    還好,他終究是等到了。

    「雲娘,你還記得嗎?我曾說過要為你種一片桃林,這裡……就是我送你的桃林……」身體裡的疲憊一波一波湧上來,他開始發困,口齒也不如方才清楚。

    顧雲羨隨著他的話抬頭看去,卻見四周芳草萋萋、枝繁葉茂,上百株桃樹在微風中舒展,不時飄落幾片嫩綠的葉子。雖然不曾見過,她卻可以想像,每年花開的時候這裡是何等的美麗。

    她枕著他的腿,輕聲道:「我記得。你說過,這些桃樹是我離宮那一年你命人種下的。」

    他低笑一聲,「其實,不是我命人種下的。

    「是我……親手種下的……

    「那時候我只要一想起你,就來這裡種一株桃樹,不知不覺間竟種滿了一個園子……」

    瘦長的手指握住樹幹,將樹根一點一點埋入黃土。他看著新栽的花樹,覺得自己的思念也跟著被埋了起來,心裡竟不那麼難受了。第二年花開了,每一朵都格外艷麗,血染的一般。他立在林中,看著這些美到淒艷的花朵,心想原來相思是紅色的。

    「算起來,這片桃林自種下到如今,已有六年了。我一直想帶你來這裡賞桃花,卻總是不能如願。

    「現在已經快五月了,今年的花也全都謝了,我們還是沒能趕上……

    「其實這裡花開的時候真的很美,以後有機會你一定要來看看。」

    六年前,他親手為她種下了滿園桃樹,可是到最後,他們也沒能一起在這裡賞一次桃花。

    從前以為總有機會。等到彼此心結全消,等到她再度愛上他,他們便可以坐在這裡把曾經的約定一一兌現。

    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運氣。他沒能等到她回心轉意,也沒能與她並肩看遍桃花爛漫。

    今年花開的時候,他一個人站在林中,想起初次見面時他一箭射落她手中的桃色繽紛,忍不住感歎,果然是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她忽然抬起頭,專注地看著他,「存卿,存卿你聽我說。有一件事我早就想告訴你了。」漆黑的瞳仁中彷彿燃著兩團火,看得人心驚,「我曾說過我不再為你動心了對不對?那些話不作數了,我改主意了!我在乎你,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所以你不要放棄,一定還有辦法的!這天下醫術高明的人那麼多,我們去找,總有人能救你!」

    他靜靜地看著她幾近瘋狂的樣子,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臉頰,「你願意說這些話來哄我,我很開心。」另一隻手慢慢把那枚金釵插入她的發間,「你不要內疚,你不愛我也沒有什麼。我能在最後為你簪這一枚釵,已經心滿意足了。」

    其實到這一刻,他甚至在心中慶幸她不愛他。不然他離開之後,這漫長的光陰她要如何熬過?

    「不,不是的,我沒有騙你。」她眼淚簌簌落下,語無倫次道,「那一日你與崔朔打完馬球,繁素曾到我殿中說了這五年的事情。我知道你一直守著對我的承諾,我很高興。我真的……」

    「雲娘。」他神智越來越模糊,只能拼著最後的力氣道,「你還不明白嗎?一切都是天意。我欠了你一條命,就必得賠你一條命。世事輪迴,再公道不過。」

    「其實我現在很高興。這許多年來,無論我怎麼做心裡總覺得虧欠。我曾以為窮盡一生也無法彌補曾經的過錯,無法求得一個心安。可是老天爺給了我機會。

    「我困了你兩世,讓你無法過想過的生活。以後的日子,你都隨自己心意吧。無論你做怎樣的選擇,我都不會怪你。這是我欠你的。

    「只是希望如果還有下輩子,你不要再恨我……」

    他的頭顱慢慢垂下,身子朝前一傾,倒在她身上。她渾身僵硬,被她一撞立刻如爛泥一般軟倒,兩個人一起倒在了青翠的草坪上。

    她躺在下面,緊緊地抱住他的肩膀。他真的瘦得不成人形,她的手臂輕輕鬆鬆就環住了他。他的頭靠在她胸口,她一低頭就可以看到他緊閉的雙眸。

    他的神情是那樣安詳,彷彿只是睡著了。她被魘住了一般,死死地瞪著他。

    那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再也不會閃動著戲謔的光芒,看得她手足無措;那好看的唇也不會吐露溫柔的情話,讓她心動、讓她酸澀;那舉世難尋的卓然風姿從此被寫入發黃的書頁,成為一個固定的符號,再也不能驚動帝都春光、抖落三千風華。

    他是真的離開她了。

    她忽然嘶聲痛哭,杜鵑泣血一般,彷彿要把兩世的悲辛通通說盡。

    原來,這才是老天給他們真正的結局。

    上一世,她帶著他不愛她這個認識含恨而終;這一世,他直到最後一刻也不相信她是真的重新愛上了他。

    他辜負了她一世,她也辜負了他一世。

    他們終於,誰也不欠誰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不是最終的結局這不是最終的結局這不是最終的結局!ぶ(o`皿′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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