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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兩百二十章:陳若熙的陰謀 文 / 小妖重生

    眨眼,馬上就是四月了,嚴寒的冬天已經過去,鳳國地處南方,這個時候,草長鶯飛,生機盎然,空氣中的青草綠葉味,那是春天特有的氣息。

    信陽殿內,依舊是冷冷清清的,天氣正好,陽光明媚的,只有帶著陽光氣息的微風,鳳久瀾和君品玉兩人坐在涼亭,陽光照了進來,正對著湖面,魚兒暢遊,清澈的湖水,在陽光下波光粼粼的,卻一點也不會刺眼。

    月餘的時間,鳳久瀾瘦了不少,消瘦的臉上,瘦骨嶙峋的模樣,看著就讓人覺得心疼,蒼白的肌膚,早就沒有了任何的血色,他一身玄色的衣裳,身後是破芽的梨花樹,淺淺的笑容,虛弱的讓人心疼,他站在江邊,風捲起他的衣裳,整個人彷彿要被風吹走了一般。

    君品玉坐在涼亭的圓桌上,靜靜的品茗,享受著此刻難有的陽光,看著站在湖邊的涼亭,溫潤的眸光,閃過悲憫的心疼,鳳國天下疼愛自己的妹妹,天下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他們誰又知道,這兄妹兩,為了彼此,吃了多少的苦頭,他們或許覺得鳳王和這鳳國的檯子高高在上,享受眾人膜拜,尤其是弦月,風華無雙,天下尊崇,可他們兩人,或許更願意想尋常百姓那樣,身體健康,安樂一聲。

    「品玉,你說我還能活多久?」

    鳳久瀾的聲音很輕,帶著微微的歎息,背對著君品玉,所以,他並沒有看到,陽光下的那張臉,泛著近乎透明的白,白的沒有一點雜質。

    鳳久瀾靠在柱子上,看著江面上那些自由自在的魚兒,乾淨如梨花般的眸光閃過淡淡的羨慕,因為身體的緣故,對於自己,他一直都是無慾無求的,這些年,他最大的夢想,就是想再見弦月一面,所以,每一次,病發的時候,就算是痛不欲生,他還是咬牙堅持了下來,這一次,他也很想活下來,看著弦月幸福,可忽然間,他卻覺得自己沒有了力氣,身上所有的精力,彷彿都已經透支。

    君品玉站了起來,走到鳳久瀾旁邊,微疼的心,歎了口氣,原本的他,對於生老病死,他早就已經看慣了生老病死,以為自己不會再為任何人心疼,可看到鳳久瀾這樣默默的支撐著,他卻有種哽咽的感覺,他們兄妹兩人,都太過不容易了。

    「我沒有十分的把握,不過我會傾盡一切,讓殿下看著弦月幸福。」

    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他太過清楚,鳳久瀾,他想要的是什麼,弦月的幸福平安,最想看的到也不過如此。

    「藥,已經配出來了嗎?」

    鳳久瀾的聲音,就和他的人一樣,虛弱,乾淨,閉上眼睛,想像著他的模樣,便會不由的心疼,這個男人,是五大公子中,最為善良的,而他所有的強硬,都是為了自己的妹妹,這樣的兄妹情誼,常人或許很難理解吧。

    「快了,這次應該可以成功。」

    君品玉的信心滿滿,卻還是不敢保證,弦月的情花蠱已經和她的骨血融為了一體,想引出來,談何容易。

    「那我呢?品玉,我很想要活下去,就算飽受折磨,你說我能等到月兒的孩子,叫我舅舅的那一天嗎?」

    說道舅舅時,鳳久瀾的臉上露出了濃濃的笑意。

    母后生下月兒之後,就撒手西歸,父皇呢,也為此將她視為仇人一般,這些年,她吃了那麼多的苦頭,現在好不容易擁有了幸福,她心裡一定覺得很難受吧,她是那樣的愛蘭裔軒,卻又比誰都要在意自己,做出今天這樣的抉擇,她一定會很痛苦吧,他的月兒,怎麼那麼傻,為什麼要放棄幸福呢?就算是這次君品玉不做這些,他也根本活不了多久,如果陪在他的身邊,看著他虛弱而又痛苦的模樣,不是很難受嗎?所以啊,她的月兒,今後只要擁有蘭裔軒就可以了,把對他這個哥哥的感情,全部轉移到另外一個人的身上,和蘭王構建一個家,那樣,她就會幸福了。

    「可以,我會讓殿下活下去的。」君品玉的聲音有些激動,還有無奈。

    鳳久瀾側過身,笑了笑,虛弱的笑容,像是指頭盛開的花瓣,風一吹,便會飄落,「品玉,你心裡是不是在埋怨她?埋怨她手段毒辣,太過殘忍?戰場之上,本來就是你死我亡,你不要責怪月兒,她心裡也很難受。」

    君品玉沉默著沒有說話,雙手緊握成拳,想到這次葬身在畢羅江的軒轅戰戰士,不由閉上了沉痛的雙眸,那可是三十萬將士的性命啊,這一戰,軒轅多少幸福的家庭破碎,當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他震驚的打碎了藥碗,整個人被深深的驚懼包圍著,還有沉痛的失望。

    這些年,他為了軒轅,背井離鄉,甚至,親手設計弦月,險些將她致死,他的心,早在那一刻,七零八碎,但是這就是他的人生,為了軒轅,可以傾盡所有的一切,他相信軒轅昊,相信他的兄長,那個野心勃勃的男人,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或許,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數,這天下,不是他的,不是軒轅的,所以就算他們用盡了手段,還是什麼都改變不了,就像弦月說的,是他們把她推到蘭裔軒身邊的。

    恨嗎?沒有,更多的是一種心靈上的震撼,火燒連環船,也就只有這樣驚才艷絕的女子能想出這樣的妙計,不損兵卒,大破軒轅三十萬大軍,這樣的手段或許殘忍,但是她並沒有錯,戰場之上,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天下只有一個,大家各憑本事,如果這件事換做是軒轅昊,他也會這樣做,如果說真的要恨的話,他也只恨他自己,恨那個時候,他沒有在畢羅江,沒有陪伴著那三十萬將士,如果他在的話,或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慘劇,所有的一切,太過蹊蹺,軒轅的人,低估了弦月,軒轅昊最大的失誤就是,他太過求勝,錯失的感情,他太過想要向弦月證明什麼,迫不及待的想要贏一次,所以,他輸給了沒有任何破綻的弦月,這場戰役,從一開始,就注定了軒轅的失敗,因為軒轅昊在感情上輸給了弦月,付出的感情,還是這樣的一個女子,沒有誰,可以不在意。

    不過他知道,她是難受的,那個女子,雖然不是良善之輩,卻不是個真正殘忍的人,其實對他來說,這天下落在誰的手上,和他又有什麼干係的,這些年遊歷江湖,見多了那些背井離鄉的百姓,妻離子散,生離死別,他只是希望,能有一個人,讓他們重新過上安居樂業的日子,不一定非要是軒轅昊,他只是希望是他而已,能為他做的,他之前已經做了,不能做的,他也下了狠心,現在這些事情,他真的無心理會。

    「沒有。」

    君品玉沉思了良久,抿唇,淺笑著搖了搖頭,「我不怪任何人。」

    君品玉的聲音平靜,他在江湖遊歷這麼多年,除了弦月,至今沒有真心結交過任何一個人,可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卻和鳳久瀾推心置腹,不得不說,這是個讓人舒心卻又心疼的男子。

    「欠軒轅昊的恩情,我已經還清,天下間的那些事,我已經不想理會,那些事情,本就不是我能夠決定了,誰主沉浮,各憑本事,現在,我只虧欠了弦月,我害了她一次,現在所做的一切,都為了償還,殿下,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你的命,就算閻王要,我也會從他的手上搶過來的。」

    「生老病死,是早就注定好的,我能活到現在,只要知道月兒今後能好好的,就已經知足,說到底,她做的那些都是為了我,她肩上的膽子太重,是我這個做哥哥的欠了她的。」

    比起君品玉,鳳久瀾心中的難過絲毫不遜色於他,這樣的手段,月兒自己也覺得殘忍吧,但是還是下了這樣的決心,但是這個時候,他和蘭裔軒都不在身邊,想想,他就覺得心疼。

    「輕痕。」

    鳳久瀾轉過身,輕叫了一聲,雲輕痕很快走了進來,看到鳳久瀾這個模樣,心裡不由的一疼,以往的這個時候,殿下病發之後,身體雖然虛弱,但是卻不會像現在這個樣子,整個人看起來沒有一點生氣,陽光下,整個人如清澈的水珠,彷彿要蒸發了一般,隨時都會消失。

    「讓人將這個交給蘭王。」

    鳳久瀾邊說邊從懷中取出事先寫好的信封,遞給雲輕痕。

    「殿下。」

    雲輕痕抬頭看了眼鳳久瀾,只覺得這輕如鴻羽的信封像是有千金重,「殿下,您一定會好起來的。」

    鳳久瀾笑了笑,「無論是好是壞,該交代的事情還是要交代清楚,還記得我之前告訴你的嗎?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事情,我不想讓月兒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

    他現在這個樣子,輕痕看著尚且不忍,月兒她一定會接受不了吧,她只願他永遠都是她記憶中的那個樣子,那美好如梨花般的模樣。

    「去吧。」雲輕痕咬牙,看著鳳久瀾堅決的模樣,轉身離開,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殿下離開,公主他如何能接受得了,就算和蘭王在一起,她這輩子,也不可能幸福快樂的。

    「真的決定了嗎?」

    君品玉見鳳久瀾一臉決絕,原本堅決的態度有些動搖,鳳久瀾心裡在想些什麼,他多少是明白的,他們兩兄妹,愛對方如命,都可以為對方犧牲性命。

    鳳久瀾給了弦月,他所有的關愛,十多年前的那一場意外,讓鳳久瀾落下病根,直到現在,弦月還痛苦自責,她傾盡一切,幾次三番為了鳳久瀾不顧性命,而鳳久瀾何嘗不是如此,他對弦月,一直都是愧疚的,尤其是知道她這些年所吃的苦頭,身為疼愛妹妹的兄長,他不曾想過讓弦月成為人中鳳龍,他只願弦月是最簡單的人,過最平凡的生活,可現實卻不能如願,人丁單薄的皇室,除了身體孱弱的太子,就只有一個公主,弦月她,怎麼忍心讓鳳久瀾親赴戰場,這樣心慈的男子,善良溫和,若是殺人,他必定比誰都還要難受,就像弦月說的,這是個乾淨如梨花般的男子,梨花,注定不能染上纖塵,這樣的男子,天生就注定了不適合殺戮,但是如果可以選擇,他情願手染鮮血的那個是自己吧。

    「殿下,你為什麼相信我?」

    之前,他差點將弦月害死,而那一次,他確實是想將弦月置於死地的,那麼久沒有消息,他甚至以為她已經死了,鳳久瀾那麼在意心疼弦月,不是應該憎恨他的嗎?為什麼還願意相信他?甚至以性命相托,他不明白。

    「因為你愛月兒啊,品玉,你的眼神透露出太多的無奈,就像月兒說的,每個人天生肩負使命,不能推脫,事情都已經過去,而且因為你,月兒找到她的幸福,我還要感謝你,讓她找到除了我之外,另外一個可以依托的人,讓我放心的人。」

    君品玉盯著淺笑的鳳久瀾,這樣的男子,有誰能拒絕的了他的溫暖。

    「品玉,我真的好想再見月兒一面,聽她喊我一聲哥哥。」最近的夢裡,老是會出現小時候的場景,那麼短的記憶,一點點浮出水面,越來越清晰,如果那年,他的生日宴上,他把她帶在身邊,或許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會改變。

    君品玉歎了口氣,心莫名一疼,走到鳳久瀾的身後,「那就好好休息,湖邊有風,進屋吧。」

    「公主。」

    綠衣躬身,恭敬的將一本小冊子遞給弦月,弦月接過,低頭認真翻閱。

    「四年前,軒轅世子軒轅昊就已經接管了軒轅王上手中所有的職權,他才是軒轅名副其實的掌權者。軒轅共分三派,以左相王泓銘和大將軍瞿兆岑參等將領為首,這兩派大多以軒轅昊馬首是瞻,近些年來軒轅昊明顯偏重瞿兆,王泓銘等人礙於軒轅昊的威嚴和手段,不敢有所動作,中間一派以陳申景為代表,這些人知識淵博,為人公正,也有屬於自己的勢力,對年輕有為的軒轅世子讚賞有加。」

    綠衣抬頭站著站在窗邊的弦月,泛著精光的雙眼聰慧狡黠,嘴角上揚,不知在算計些什麼:「就只有這些嗎?他與後宮的娘娘還有其他諸位皇子的關係如何?」

    「所有皇子中,他和五皇子是同母所生,五皇子性格凶殘暴虐,無論是民間還是朝野很多人都對他十分不滿,中間派的代表人物陳申就提出要將他貶為庶民,甚至發配到偏遠地區,軒轅昊是孝子,礙於憐妃,一直沒有懲罰,憐妃的性格霸道,後宮中亦有人不滿。」

    弦月恩了一聲,驀然想到什麼,看著窗外的明媚陽光,突然笑出了聲,將手中冊子蓋上,眉梢眼角在頃刻間舒展開來,那種感覺,就彷彿是瞧見了肉的狐狸,自信滿滿,勝券在握。

    「公主,你笑的就像是準備偷腥的狐狸。」

    依藍盯著弦月,將心裡的想法直接說了出來。

    「猜對了。」

    弦月對著依藍,笑的越發開心。

    綠衣歎了口氣:「戰事起,百姓就要遭殃了,南燕和白楚最近不少的百姓外遷,途中餓死凍死的就有不少。」

    綠衣負責收集情報,這些她自然是最清楚的,因為知道背井離鄉的愁苦,但是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像她這樣幸運,而且這一次,畢羅江戰役,軒轅死傷那麼多人,公主雖然看起來還是和以前一樣,是把所有的事情都藏在心裡吧,她一直都是這樣,所有的事情都獨自一個人扛下。

    「弱肉強食,這個世界就是如此,人都是有野心的,感慨也沒用,綠衣你還是別傷感了。」

    比起多愁善感的綠衣,綠珠淡然了許多:「以戰止戰,只要我們能將軒轅打敗,統一了天下,就不會再有戰爭了,這一次,軒轅死傷慘重,公主,為什麼我們不乘勝追擊呢?」

    弦月轉過身,對著綠珠笑了笑:「乘勝追擊,然後兩敗俱傷嗎?」

    弦月放下的小冊子,「他們一下子雖然失去那麼多戰友,心裡必定感傷,但是軒轅好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哀兵必勇,要是他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和我們決一死戰,誰都撈不到便宜,天下間,有野心的人何其多,戰爭永遠都無法避免,這些年的和平,不是因為周朝,而是軒轅和蘭國之間的相互制衡,沒有一方獨大,如果這次,我們兩國損失慘重的話,其他的國家必定會見勢收復失地,到時候天下才是真正的大亂,這麼大的傷亡,一次就夠了。」

    弦月歎了口氣,對著綠衣勾了勾手指,「綠衣,你過來。」

    綠衣看著弦月,湊了過去,眾人也不知道弦月對著她說了些什麼,只看到傷感的綠衣臉上也露出了笑容,活像只被弦月調教的小狐狸,綠珠依藍等人按捺不住好奇,也想要湊過去,弦月已經說完,起身拍了拍綠衣的肩膀:「這件事情交給你去辦。」

    說完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遞給她:「這是前武林盟主的信物,會有用的。」

    綠衣接過盯著弦月,淡然的眸光閃閃發亮,熠熠奪目,眾人看著綠衣離開,圍到弦月跟前:「公主,你剛才和綠衣說了些什麼?」

    弦月笑著,視線從她們身上掃過:「想知道?」

    其餘的人連連點頭,弦月笑著起身,一雙眼睛謹慎的掃了四週一眼,其餘的人越發湊近,弦月噗哧笑出了聲,食指放在唇邊,輕道了聲:「秘密。」

    眾人一臉失望,剛要抱怨追問,門口守著的芽兒突然跑了進來:「公主,白夫人說要見你。」

    芽兒話音剛落,陳若熙已經掀開簾子走了進來,看著圍繞在弦月身邊的女子,一個個年紀輕輕,朝氣蓬勃,充滿了活力,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紀,可她卻覺得自己的心已經蒼老,怔愣了片刻,很快想到這次前來的目的,深吸一口氣,走到弦月身邊:「我想單獨和你聊聊。」

    依藍等人臉上的笑容斂住,看著陳若熙,滿是戒備。

    白夫人喜歡白大公子,白大公子卻對她們的公主癡心難改,情敵見面,肯定沒什麼好事。

    「你們先下去吧。」

    弦月對著綠珠等人揮了揮手:「在門口守著,沒我的命令誰也不准進來。」

    綠珠等人不甘,看了陳若熙一眼,確定她對弦月構不成危險,這才離開。

    「白夫人,找我想說些什麼呢?」

    弦月踮腳,抬腿,一屁股坐在窗欞上,背靠在窗台,挑眉輕笑,雙腿晃悠,明明是粗俗低下的舉動,卻讓人覺得悠閒。

    「弦月姑娘。」

    陳若熙站在窗台前,輕輕的叫了一聲,秀氣的眉頭擰成一團,似在為什麼糾結,伸手撫向自己的小腹,抬頭,整個人頃刻間充滿了力量:「我懷孕了。」

    弦月的視線在陳若熙的小腹上掃了一眼,天氣尚冷,許是畏寒,她穿的比較多,再加上身形窈窕,穿的衣服也比較寬大,看著並不怎麼明顯。

    弦月點了點頭,並沒有太大的意外:「恭喜。」

    臉上的笑容真摯而又誠懇,更聽不出有任何的失落感,這件事情,早半個月前,她就已經從白戰楓的口中聽說了,她是真心替他們歡喜,有了這個孩子,白戰楓的身上有了更多的責任,和陳若熙的關係必定也能好起來的。

    這樣冷靜的反映,完全在陳若熙的預料之外,她緊咬著唇,拽著衣角,顯的很是無措:「身為鳳國的女王,蘭國的王后,弦月姑娘的一舉一動受到天下的關注矚目,我知道白大公子對你有情,如果你喜歡他,當初為什麼要選擇蘭王呢?既然你已經選擇了蘭王,成為了蘭國的王后,就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一心一意的對待蘭王,更何況我懷有身孕,還希望弦月姑娘你能夠潔身自好,無論是您鳳國的子民還是蘭國的百姓,就算是為了鳳國的太子殿下,都應該與白大公子保持距離,他們都不希望從別人口中聽到對任何對你不利的流言蜚語。」

    爛熟於心的話,脫口而出,中間沒有任何的停歇,素淨的臉微微的有些憋紅,越發的冷艷,她知道,弦月不是那種人,但是今天,她必須把話說清楚,不然她真的會發瘋,不是,她已經發瘋了。

    弦月靠在窗台上,她的視線一直是望著外邊的,直到陳若熙話止,才轉過身,上揚的唇角,看不出絲毫的不悅。

    她笑著從窗台上跳了下來,隨意的拍了拍手:「白夫人說完了嗎?」

    陳若熙不由向後退了幾步,弦月旋身,眨眼就出現在她的跟前,陳若熙輕呼,嚇的連連後退,撞到桌子,險些跌倒,大叫了一聲,護著肚子,弦月手快,及時將她扶住,讓她坐在桌旁的椅子上,然後在她的對邊坐下,倒了杯茶,遞到陳若熙跟前:「說了那麼多,渴了吧,順便壓壓驚。」

    陳若熙盯著弦月遞過來的茶水,視線上移,凝視著她的笑臉,雙手無措的放在膝蓋上,緊緊的拽著裙裾,並沒有伸手去接弦月手中的茶水。

    弦月無所謂的笑了笑:「擔心有毒啊?」

    收回手,將杯中的茶水端到自己的跟前晃了晃,清波蕩漾,底下淡綠色的茶葉浮動,她看了眼身邊坐著的陳若熙,就算是在如此驚慌不安的時刻,那張眉頭微皺著的臉依舊難掩清冷的孤傲,那是陳家人天生帶著的清高,不容侵犯。

    「剛好我也口渴了,我自己——」

    弦月端起茶杯,送到嘴邊,話還沒有說完,對邊坐著的陳若熙突然站了起來,一把奪過弦月手中的茶杯,仰頭,只聽到咕嚕咕嚕的聲響,杯中的茶水頃刻間被她喝光,她將茶杯隨手放在桌上,另外一隻手擦了擦嘴巴,盯著弦月看:「我喝完了。」

    弦月抿著唇,笑出了聲,手指著陳若熙,半天才止住了笑聲:「我是在和白夫人玩笑呢。」

    陳若熙心下惱火,眼睛瞪的越發的大:「你——」

    從小到大,她還未被人這樣戲弄過,不過她已經習慣,在白府住著的那段時間,她的懶散的個性,根本就沒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弦月臉上的笑容斂住,起身繞著陳若熙環視了一圈,似笑非笑:「白夫人你,真的很喜歡白戰楓啊。」

    陳若熙冷哼了一聲,明知故問。

    弦月笑的越發開心,手點著唇,湊近陳若熙:「白夫人,你看我像是喜歡白戰楓的人嗎?」

    清亮的眼眸,有戲謔玩味,卻沒有半分吃味,陳若熙一時無語,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更加的不甘心,對於她的感情,公子不是不知道,但就算是這樣,他還是那樣,單方面傻傻的付出,對於她突然離開白府,公子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在她的身上,到底要她怎麼做?她到底需要怎麼做?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她愛的那麼深,付出了那麼都,難道還不夠嗎?到底要怎麼樣,公子才能正眼看她,她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公子的心轉移到她身上?

    「落花無意,流水有情。」

    陳若熙歎了口氣,重新在桌旁坐下:「你既對白公子無心,他現在也娶了我,上戰場本是男兒的事情,你又何苦與他繼續糾纏?」

    「因為我不單單是蘭國的王后,還是鳳國的女王,更是鳳久瀾的妹妹。」

    陳若熙垂著腦袋,因此她沒有看到,那張明媚的笑臉有瞬間的黯然,濃密的睫毛下,是她讀不懂也不明白的無奈和感傷,也正是因為這樣的錯過,她做出了讓她後悔終生的決定。

    「不是我要糾纏,是你們白楚主動向蘭國求助的,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以為現在,這天下間,白楚還能繼續存在嗎?還有白家?」

    陳若熙的嘴唇抿的越發的緊,雖然不甘心,但是她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的身上有其他女子的風華,她的謀略,她的智慧,還有她的手段,當今天下,無人能敵,難道就這樣過一輩子嗎?如果她能和公子相敬如賓,她或許可以忍受,但是不是,她掛著白夫人的名號,懷著公子的孩子,可事實上,她還是什麼都不是,她已經受夠了,白楚要亡,那就亡好了,她不想這個女人出現在公子的身邊,佔據他所有的思緒,搶走原本屬於她的一切關心。

    弦月放下手中的茶杯,單手托著下巴:「陳若熙,你是白夫人,不是念小魚。」

    陳若熙盯著弦月,這樣的話,她已經不止提過一次,對陳若熙,她是沒有好感的,甚至是不喜,如果現在兩軍對陣,公務繁忙的話,她甚至不願以搭理她,但是現在,她懷著白戰楓的孩子,身為孩子的母親,她真的希望她早點能想明白一切,不僅僅是因為得到她的安慰保證的瞬間,而是今後的長長久久。

    「明白了嗎?」

    陳若熙緊咬著唇:「你是讓我用責任壓他?」

    弦月燦然一笑,點了點頭:「看來白夫人很瞭解白戰楓。」

    陳若熙被弦月看的有些不好意思,這個法子她自然是想過的,尤其是懷孕之後。每次厚著臉皮去找白戰楓,得到的卻是他的各種推脫,還有冷然的逐客令,從大婚到現在,他從未碰過自己,那一次醉酒除外,那那之後,他就搬離了白府,住在了軍營,她想見他一面都難,她愛他,但是也有自己的驕傲也自尊,更加擔心,就算是用責任也無法將他綁住,反而讓他生厭。

    「你應該知道當年白戰楓和念小魚的事情吧。陳若熙,你比不上念小魚,論身份,武林盟主的掌上明珠,她有哪一點不及你這首輔大臣的孫女呢?她對白戰楓的感情,磊落純粹,更不會受那些條條框框的束縛,只要覺得值得,放手一搏又有什麼關係?」

    弦月盯著猶豫不決的陳若熙,循循善誘,這一次,她不想再和她繼續爭辯,就當是她為白戰楓的孩子做一件善事好了。

    「她做了那麼多,受盡天下人的嬉笑嘲弄,卻還是沒能得到公子的心。」

    陳若熙歎了口氣,聲音輕輕的,有些心虛害怕。

    弦月伸出食指,在陳若熙的跟前晃了晃,搖了搖頭:「她輸在了身份,如果她早就是白戰楓的妻,或者和白戰楓訂下了娃娃親,或許就會是另外一個結果。」

    弦月不明白,到底蘭裔軒和白戰楓是因為什麼喜歡上了自己,又是為了什麼甘願為自己做出那麼大的犧牲,因為從未奢想過愛情,所以關於感情,她很多都想不通。但是她知道,白戰楓是個有責任心有擔當的男人,在她跌進死亡谷之後,他擔心憂慮,也消沉頹廢過,但是如果同樣的事情再發生一次,結果還會是一樣,一樣都不會改變。

    他還是不會和蘭裔軒那樣,奮不顧身的捉住她的手,和她一起墜下去,因為他的身後還有白老爺子,他的肩上扛著白家的重擔。

    明明不想繼承白家,還是成為了白家的當家,也按照白老爺子的意思娶了陳家的小姐,這一切不過都是為了肩上的責任,如果從一開始,念小魚就是他非要背負不可的責任的話,或許根本就不需要那三年的追逐。

    弦月笑了笑,似在為念小魚惋惜,她惋惜的並非念小魚的歸宿,畢竟現在的她比起陳若熙而言幸福太多,成為白戰楓的女人,或許沒有遺憾,但最後的結果必定不如現在的美滿。

    「你聽說過嗎?女追男隔重紗。」

    弦月突然湊近陳若熙,見她被自己嚇了一跳,嗤笑出聲:「好女怕纏狼,男的也是一樣啊,身為陳家的嫡女,上得了廳堂,入得了廚房,才貌雙全,你還是他的夫人,念小魚纏著白戰楓或許會被天下人取笑,你怕什麼,跟在自己相公的屁股後邊,那叫夫唱婦隨,天經地義,別人就算嘲笑你你也能理直氣壯。」

    陳若熙盯著一臉神采的弦月,那素淨的臉像是黑夜裡發光的寶石,讓人怎麼都忽視不了,若非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她真的不敢相信這樣一個光滑灩漣的女子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嚇到你了?」

    淡淡的聲音帶著點點的笑意:「既然喜歡上一個心有所屬的男人,想要他注意你,當然就要自戀一點,你要這樣想,我這麼好,他為什麼不喜歡我呢?臉皮要比牆壁厚,他越是趕你,你越是要賴在他的身邊不走,一開始,傷心難過是不可避免的,漸漸的,習慣了就好,等你習慣傷心難過的時候,他也就習慣你在身邊了。」

    能這樣死皮賴臉的追著自己喜歡的男人,於她而言,是一種莫大的幸福。

    陳若熙盯著弦月,吞了吞口水,似真的有些被弦月嚇到的模樣,緊抿著唇,思考著弦月說的那些話。

    弦月給自己倒了杯水,咕嚕咕嚕的就喝起來,一口氣說了那麼多話,還真有些口渴了,不但口渴,肚子好像也餓了。

    「白夫人,她說她餓了。」

    弦月手指著自己扁平的肚子,扔下手中的杯子,就要出去找吃的,陳若熙見她要離開,起身急急的叫了聲:「弦月姑娘。」

    眨眼的功夫弦月已經走到門口,速度之快,堪比餓死鬼投胎,聽到陳若熙叫自己,轉身看著她。

    「弦月姑娘,白公子他在哪裡?」

    弦月疑惑:「白戰楓不是在家嗎?他說你懷孕了,要好好回去陪陪你,這段時間,他一直沒在軍營,我還以為他在家裡陪白夫人呢,一直沒讓人去打擾。」

    陳若熙不相信:「你也不知道嗎?」

    邊說邊說繞過桌子走向弦月,還沒走幾步,營帳的簾子被大力掀開,黑色的身影恍若一陣旋風,在他進來之後,一直守在門口的依藍等人也衝了進來,陳若熙看著突然出現在門口的白戰楓,臉上一喜,剛要出聲,白戰楓突然拉住了弦月的手,滿臉興奮:「我找到了。」

    他邊說邊從懷中將那副皺巴巴的畫卷遞到弦月手上:「我找到他了。」

    爽朗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喜悅,而此刻的白戰楓卻有些狼狽,一身黑衣,滿是風塵,月餘時間,他整個人消瘦了許多,下巴上大片的胡茬,惟有那雙黑眸,亮若星辰,灼灼的盯著弦月。

    弦月微仰著頭,看著白戰楓,鬍子拉碴的像個野人,若不是那身裝扮,他真的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人是白戰楓。

    弦月看著懷中的畫卷,頓時明白過來,激動的握住白戰楓的手:「在哪裡?」

    「楚國蓮城一個叫西落村的地方。」

    弦月拽著白戰楓的手走到案桌前,取出竹筆,迅速幾下:「你直接讓人帶我去。」

    轉身,鼻尖墨汁四濺,直接灑在白戰楓的臉上,白戰楓一擦,頓時塗的整張臉都是,他的皮膚本來就黑,再加上此刻狼狽,弦月忍俊不禁,將手中的毛筆放在桌上:「白戰楓。」

    弦月四處看了一眼,並未發現鏡子,微抿著唇:「真該讓你瞧瞧現在自己是什麼德行。」

    弦月邊說邊直起身子,看到站在一旁的陳若熙,此刻的她正失神的盯著白戰楓,明艷的臉,動人的眸,帶著隱忍的淒楚和悲痛,弦月歎了口氣,拍了拍白戰楓的肩膀:「辛苦你了,我需要離開一段時間,這裡的事情暫時就交給你處理了。」

    弦月尚未走到門口,白戰楓已經追了上去,扣住她的手:「我陪你去。」

    弦月側過身,指了指白戰楓身後站著的陳若熙:「白戰楓,你夫人剛懷孕不久,最好在家修養。」

    白戰楓順著弦月手指的方向望去,這才發現站在桌旁的陳若熙,不由皺起了眉頭,明顯的不悅,雖然這件事情他已經和弦月提過,不過從陳若熙的口中再告訴弦月,他還是不喜歡,她又是想做些什麼。

    陳若熙的視線在弦月和白戰楓的身上逡巡,雙手垂在腰間,一臉悲痛。

    進來了那麼久,他的視線始終未在自己的身上停留,剛剛下定的決心,剛剛建立的信心,恍若摔在地上的玻璃石像,七零八碎,面目全非。

    「有時間多陪陪她。」

    弦月邊說邊甩開白戰楓的手,依藍等人見弦月離開,也跟著追了上去,整個營帳就只剩下白戰楓和陳若熙二人。

    白戰楓看著弦月的背影,直到她離開,才轉過身,看著陳若熙,猶豫了半天,還是問出了聲:「你來找弦月做什麼?」

    陳若熙緊咬著唇,死死的盯著白戰楓,沒有說話。

    只要有鳳弦月的地方,他白戰楓根本就不會注意到陳若熙的存在,無論她做的多好,再怎麼付出,都沒有用。

    「月影,將這個送到蘭音寺,親自交到皇太后手中。」

    「娉婷姐姐,召集月影、綠珠、依藍、諾嵐她們的人,再挑選幾個身手好的,立馬動身去蓮城。」

    蓮城,地處楚國的南部,氣候宜人,風景如畫,位置比較偏僻,在這樣動盪的亂世,當然不能與鄴城這樣的軍事要塞相提並論,六國當中,很少有人知道,更不會去關注爭奪這樣的一個地方,而西落村那樣的一個小地方,就算是楚國當地的人,也鮮少有人知道。

    弦月一行人從鄴城出發,連著趕了三天的路,翻越了三座大山,直到第三天正午,才趕到鄴城。

    楚國臨近海洋,終年氣候溫潤,冬天尚未完全過去,這個地方的樹木已是鬱鬱蔥蔥,吹在臉上的風,冰冰涼涼的,帶著點點的水汽,溫潤而又舒適。

    軒轅與白楚之間的戰爭,對這個偏遠的小城並沒有太大的影響。

    冬春交際時期,暖暖的陽光灑在行人的臉上,這個地方讓人覺得寧靜安逸。

    連著趕了好幾天的路,弦月一行人早就是灰頭土臉的,又是用午飯的時間,隨便就找了家客棧。

    這個地方鮮少會有外人前來,雖說是用午飯的時間,客棧裡卻空蕩蕩的,顯得有些冷清,因為客人不多,菜很快就被端了上來,熱氣騰騰的,與平時吃的相比,有些太過清淡了,就像這裡的生活,並不是很合她們這些人的口味。不過連續趕了幾天的路,大家都餓壞了,再加上她們吃慣了苦頭,不像那些嬌生慣養的千金挑三揀四,一個個狼吞虎嚥,吃的津津有味。

    「這裡到西落村還要多久?」

    弦月放下筷子,灌了一大口酒,滿足的歎了口氣,醇烈的酒在胃裡,火一般的燃燒,身子暖暖的,她看著坐在對邊的楚國士兵,吐了吐舌頭,笑著問道。

    士兵叫小七,記性很好,上次和白戰楓一起到過這個地方,這次也是白戰楓讓他給弦月他們帶路的。

    小七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蓮城的百姓對那個人很擁戴,上次公子拿著畫像直接問當地的人,他們都說沒見過,後來公子覺得他們神色有異,道明瞭身份,表示自己沒有惡意,才有人帶我們去西落村的,那條山道很危險,分岔路口也多,要有人帶著才能進去,從這邊過去,需要一整天的時間。」

    「還記得上次帶你們進去的那個人嗎?」

    那士兵點了點頭:「公子知道姑娘要來,特意讓我記下了那幾個人住的地方,離這家客棧有點遠。」

    弦月略微思索了一番,點了點頭:「先不著急,你去將人找來,我和其她人在客棧住下,明日一早出發。」

    山道危險,現在還是四月,一大清早的肯定是很冷的。

    「諾嵐,準備好乾糧,晚上我們就在這邊住下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還是濛濛亮,弦月等人就已經起身,大街上冷冷清清的,一個人也沒有,清晨的風吹在臉上,雖不刮人,可那沁骨的冰涼,還是讓人不由的打著寒顫。

    帶路的是三個中年男子,胡為,周大虎,李小三,個頭並不是很大,瘦的就像隻猴子,許是習慣了這樣的天氣,這樣的早起,並沒有太大的不適。

    晨曦的第一縷陽光,仿若開天的斧子,將混沌的天生生的劈開,入眼所及,是足足數十米高的山巒,光禿禿的,身旁三個帶路的人往自己的掌心啐了口,揉了揉手,伸展開四肢,做著熱身運動,轉頭看向弦月身後一大群女子軍,面露輕視,說出來的話也帶著幾分輕蔑:「你們能爬上去嗎?」

    依藍綠珠等人斜眼看了胡為一眼,不過是數十米的山巒,中間還有踩踏的地方,憑她們的身手,根本就不是什麼難事。

    不過此行的人多,尤其是諾嵐她們,平時是負責採購的,還有她們手下的隊員,身手比不上她們,可能速度會比她們慢上許多,耽誤公主的時間。

    弦月快一步下了命令:「諾嵐,你們從後邊趕上來,娉婷姐姐,你與她們一道吧。」

    「公主。」

    白娉婷帶著關切的聲音。

    弦月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走到山巒腳下,仰頭,似在觀察什麼,拍了拍手,嘴角上揚,向後退了幾步,素白的身影縱身一躍,攀上第一個踏腳石,她的速度是極快的,白影翩躚,身形敏捷靈活如貂,底下眾人的視線竟有些跟不上她的速度,半空旋轉之時,陽光灑進眼底,那嬌小的身影彷彿與天空的白雲融為一體,一顆心忍不住提在半空,唯恐她一時沒注意,腳下踩空了,從上邊摔下來,不過一切的擔憂都是多慮的,底下的人還沒回神,弦月已經穩穩的落於山頂,探著身子,看著底下的人,勾了勾手,笑出了聲:「快點上來。」

    胡為等人晃了晃腦袋,有些不敢相信,連帶的看向其他人的眼神也沒有了方纔的輕視,掌心攤開,連著又啐了幾口,搓了搓手,爬了上去。

    他們常年登山,對這一代的地形極為瞭解,經驗十足,雖然沒有弦月的速度,不過動作也是極為敏捷的。

    按理,海拔越高,溫度便越低,但是弦月明顯感覺的到比起山下,這山頂上明顯要暖和許多,風吹在身上,帶著暖暖的濕意,十分舒服。

    往前繼續趕了半天路,就已經是正午了,一行五十餘人尋了處陰涼的地方歇息,順便吃些東西。

    「大概還有多久?」

    「前邊是一線天,繞過一線天,就是追風谷,翻過蒼青山就到了。」

    周大虎剛說完,一旁的李小三就接話了:「按照這樣的速度,再有三個時辰左右就能到了。」

    弦月點了點頭,喝了口水,一旁的芽兒給了她一個饅頭,被她笑著推開,她雖是吃得苦,不過並不喜歡這些粗食乾糧,不好吃不喜歡吃的東西她吃的很少,但要是好吃的她喜歡的,她必定把肚子撐爆了才會罷休。

    「大家都吃飽了嗎?」

    弦月站了起來問道:「再休息一刻鐘,動身出發。」

    追風谷與一線天連在一起,地勢險峻,尤其是一線天,陡坡而上,兩邊懸崖如削,中間寬不足一米,最窄的地方只能容一人通過,抬頭只能瞧見一線碧空,由此得名。

    這個地方,常年太陽很少能照進來,兩邊的山石光禿禿的,十分潮濕,地上也是,給人一種陰冷的感覺,都已經是四月了,地面還有石壁上還有一層薄薄的冰。

    李小三將隨身帶著的大衣拿了出來,裹在身上,綠珠等人打了個寒顫,也跟著裹緊身上的衣裳,弦月仰頭,清亮的眼眸銳利如刀刃,若是有人在山的兩邊埋伏,投下巨石,本事再強,那也是插翅難飛。

    一線天的出口便是追風谷,前後左右有數十條的分岔路口,每一條都是絕境,與方才來時的山巒不同,這些小道通往的是萬丈深淵。

    「那邊是追風谷的一個分支,叫無回谷,裡邊有一個很大的山洞,要是遇上下雨天,我們幾個人就躲在裡邊。」

    李小三手指著左邊的位置道。

    弦月點了點頭,有些意外,那個曾經在江湖轟動一時的神仙男子居然住在這個地方。

    出了追風谷,再翻過一座山丘,就到了蒼青山。

    入眼,是一大片蒼翠的樹林,茂密的樹叢,只有中間一條小徑,時值傍晚,天邊的餘暉灑落,幽靜的小道,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細碎的沙石,踩在上邊,十分的柔軟,發出細小的吱吱聲。

    「前邊就到了。」

    李小三指著前方的位置,略有些顫抖的聲音,興奮而又激動。

    樹林之後是一大片的竹林,這只有在炎炎夏日才會出現的蒼翠,配上冬日盛開的霜雪寒梅,乍看之下,顯的十分的突兀,幾眼之後,綠竹紅梅,又覺得極為協調。

    樹林與竹林隔開,中間是空曠的地面,李小三和周小虎隨手扔掉身上的大衣坐下,解開身上的包裹打開,裡邊整齊的擺放著筆墨紙硯,他伸手揉了揉有些發皺的白紙,重新整理好包裹裡的東西,然後放在竹林旁的大石下。

    遠處的天邊,血紅殘留,映著的這一整片天地,像是被鮮血浸泡過了一般。

    弦月長身而立,四下瞧了一眼,荒郊野外的,除了那些沒有生命的植物靜靜的生長盛開,還有隨同自己前來的人,再沒有其他。

    「怎麼沒看到人?」

    弦月看著坐在地上的李小三和周小虎問道。

    李小三喝了口水,擺了擺手:「我們也不知道,我們每個月負責送東西,送完東西之後馬上就會離開,我們蓮城就只有這一個地方,荷花是常年盛開的,但是後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們根本就進不去,開始的時候還會有人想要闖進去,但是死了幾個人之後,大家也就不敢了。」

    周大虎的點了點頭:「我們蓮城誰要是得了不治之症,都會將人送到這個地方,最後都治好了,每年的六月初六,也就是冠蓮節,他們會給蓮城窮苦的百姓還有乞丐食物和銀子,要不是他,我和我娘早就餓死了。」

    弦月瞭然,難怪宮少華找了這麼多年還是杳無音訊,這次要不是白戰楓出馬,這些人未必會把她們帶到這個地方來。

    「你們家白大公子可有見到畫中的人?」

    弦月轉過身,看著身後站著的小七問道。

    宮少華知道雪蘭落在蓮城,必定會不擇手段,這三個人定期都會往這邊送東西,裡邊又有人會定期出來,宮少華怎麼可能一無所知,那竹林裡必定暗藏了玄機。

    小七習慣性的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道:「公子到了之後,就一直守在這裡,直到第五天,竹林裡有人出來取東西,我家公子是跟在他身後偷偷進去了,消失了近十天,出來的時候,換了身衣裳,整個人很虛弱。」

    白戰楓受傷了?弦月不由想到那天在軍營見到白戰楓的場景,比起平日裡的意氣風發,他看起來確實有些虛弱,她不過才用了幾分力氣,就甩開了他的手,難怪。

    也怪自己那天自己太過興奮,竟然沒有察覺,他心裡一定很難過吧,思及此,弦月不由的生出幾分愧疚,雖然在關鍵時刻,他因為肩負的責任未能捉住自己的手,但他為了自己,真的做了很多,也付出了很多。

    夕陽方落,天色漸沉。

    朗月初升,銀光皎皎,星辰滿天。

    夜裡的風吹在身上,帶上了幾分涼意,綠珠等人已經將夜宿的帳篷搭好,冷濕的空氣瀰漫著濃郁的菜香,正準備去叫弦月,那邊,弦月自個已經摸著扁平的肚子,尋著香氣向她們的方向走了過來,湊到煮食的鍋前,雙眸瞇起,臉上笑開了花,拍了拍旁邊掌廚的芽兒:「我困死了,先去帳篷睡覺,你記得給我留點啊。」

    芽兒笑著點了點頭,弦月摸了摸她的腦袋,從她的身邊經過,直接回到綠珠給她搭建的帳篷躺下,眉頭擰成一團,她的身手和白戰楓不相上下,若是他受了重傷,自己強行闖入,也好不到哪裡去。

    晃了晃腦袋,將混亂的思緒從腦海掃除。

    既來之則安之。

    死亡谷的九死一生,她都能挺過來,還有什麼可怕的。

    弦月笑了笑,翻了個身,等芽兒給她送來香噴噴的肉骨頭時,弦月已經睡了過去。

    第二天傍晚,白娉婷領著餘下的人趕到西落村,胡為,李小三,周大虎三人又住了一晚,第三天清晨離開,弦月一行人駐紮在樹林和竹林間,又過了五天,還是不見有人從裡邊出來。

    「公主,我們要等到什麼時候啊?」

    晚上,一行人圍著熊熊燃燒的篝火,看著被巨石隔開的竹林,急性子的綠珠問出了聲。

    她們在這個地方已經等了八天了,還是不見有人從裡邊出來,那三個人也說了,他們只是將東西放下就會離開,根本就沒見裡邊的人出來過,難道真的要在這邊等上一個月嗎?等一個月就能見的上嗎?

    弦月手中拿著木棍,挑著燃燒的篝火,辟辟啪啪作響。

    「我們聊會天吧。」

    弦月直接將手中拿著的細長木棍投進火種,拍了拍手:「來白楚之後,我們還沒開月談會呢,你們說聊什麼好呢?」

    白娉婷看著弦月,沒有說話,雖然不知道畫中人是誰,不過公主不顧一切急忙忙就召集她們前來,必定是十分重要的,這件事和太后有什麼關係,那紙條上寫了什麼?

    「公主,你給我的紙條應該快要送到蘭音寺了。」

    弦月臉上的笑容未變,托著下巴,突然拍掌興奮道:「就說說你們的願望吧。」

    驀然想到什麼,弦月手指著她們,繼續補充道:「不要說什麼跟著我一輩子的話,除了我之外,你們還想做些什麼,我要聽那個。」

    弦月手指著白娉婷:「娉婷姐姐,你先說。」

    「公主。」

    芽兒笑著大叫了一聲,舉高著手:「我先說,我先說。」

    弦月跟著笑出了聲:「好,芽兒,你先說,你想做什麼。」

    芽兒站了起來,伸手攬住綠珠,如月,幾個人抱在一起:「我希望我們永遠都能夠在一起,白天一起訓練,睡前身邊有人陪著自己聊天,然後呢,每天都能有很多好吃的,不用挨餓。」

    「好。」

    弦月盯著芽兒,天真的笑容,稚嫩的聲音,那樣的誠懇。

    她知道,這就是她最真實的想法,她明白那種感受,因為失去了親人,所以倍加珍惜現在的感情,因為嘗過快要被餓死的滋味,所以希望能吃飽。

    「芽兒的願望肯定能實現的,我們這些人會永遠在一起,要是有好吃的,我一定留給你。」

    如月溫柔的拍了拍芽兒的背,一臉溫柔。

    弦月聽著她刻意咬重的永遠,不知為何,心裡有些傷感。

    曾經,在她決定要嫁給蘭裔軒的時候,她也以為那會是永遠。

    「我說說我啊?」

    綠珠雙手托著下巴,仰望著蒼穹,一臉憧憬:「首先呢,我希望天下能夠太平,然後呢,我才能像公主那樣闖蕩江湖,路見不平,懲奸除惡,做個快意江湖的俠女。」

    弦月看著綠珠,嗤笑出聲,不由想到樊城時,自己對蘭裔軒說的那些話,一代女俠,可她終究有太多的束縛,如果是綠珠的話,應該可以吧。

    「公主,你笑什麼,我很認真的。」

    綠珠盯著弦月,嚴肅而又認真:「還有很多其他的姐妹也都這樣想。」

    弦月微抿著唇:「沒有笑你,等這場戰事結束,無論結果如何,你的願望都可以實現。」

    「公主。」

    眾人齊齊叫了聲,看著弦月:「我們一定會贏的。」

    月影補充道:「我們希望公主能贏,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這些年來,我們那麼辛苦,最初是為了報答公主的恩情,但是給與我們那一切的並不僅僅只有公主而已,經歷過苦難,所以明白那種痛苦,我不希望別人像我們那樣,就像綠衣姐姐說的,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像我們這樣幸運,我希望有一天公主能站在巔峰,所有的百姓都像我們那樣敬重愛戴公主,然後不會再有戰爭,每一個人都能過上安平快樂的生活。」

    弦月挑了挑眉,火光跳躍下,明媚燦爛的笑容沒有半分的失落傷感:「當然,一定會有那麼一天呢。」

    「依藍呢?你想做什麼,不會真的就像綠珠說的那樣,找個好男人嫁了,一輩子相夫教子吧?」

    弦月一臉戲謔,其餘的人跟著輕笑出聲,氣氛陡然輕鬆了許多。

    「有什麼不可以?」

    依藍坐直身子,想也不想脫口道。

    弦月略有些意外,盯著依藍,輕笑出聲:「很難想像,我們的依藍溫柔賢惠,相夫教子的場景。」

    其餘的人也跟著笑出了聲,在所有人當中,依藍是出了名的脾氣火爆,動手不動口的小女子,相夫教子,那樣的場景確實很難想像的出來。

    「有什麼好笑的?」

    依藍氣惱,揮手就要站起來,作勢就要動手。

    「依藍,將來你小孩要是哭了,你會不會也這樣,狠狠的教訓她一頓?」

    依藍狠狠瞪了其他人一眼,不再說話。

    「雖然身邊有你們陪著,大家在一起的時候會覺得開心,可一個人的時候,心裡還是覺得空蕩蕩的,而且你們也不能陪我一輩子,那樣想的時候心裡總覺得空落落的,沒有歸屬感。我的母親是個丫鬟,因為父親醉酒才有了我,很小的時候,母親就告訴我,身為女子,嫁得好比什麼都重要,因為見了太多,所以就更加渴望有一個男子能愛我惜我,就像駙馬對公主那樣,身死相許,若真是又這樣的男子,就算是為他放下刃劍,一輩子相夫教子,我也甘願。」

    眾人沒有像往日那樣取笑依藍,就像她說的,就算身邊有諸多的姐妹,可時常,心裡還是會覺得空蕩蕩的,整個人像是飄在半空,沒有絲毫的歸屬感,是因為渴望有一個男子嗎?一生一世一雙人,有哪個女子是不想的?

    依藍笑了笑,被大家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公主,你呢?太子殿下永遠安康,將來成為天下之母,和駙馬坐擁江山的。」

    依藍一臉自信,她們這些人做那麼多,不就是為了弦月的願望嗎?

    弦月手指著依藍,大笑出聲,沒有回答,而是看向身旁坐著的白娉婷:「娉婷姐姐,你呢?你最想做什麼?」

    「代替殿下守護好公主。」

    弦月怒了努嘴,搖頭,湊到白娉婷跟前,眨了眨眼睛:「等結束了這場戰爭,娉婷姐姐就回鳳國,然後呢,和哥哥一輩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白娉婷低頭看著弦月,並沒有否認:「公主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弦月重新坐直身子,像是沒聽到白娉婷的話,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遙望著竹林的方向:「再等兩天,如果還沒人出來,我們就闖進去。」

    夜深,冰涼如水,畢羅江畔,陳若熙所在的營帳外,黑色的身影在門口的位置左右晃動了幾圈,坐在床邊的陳若熙突然站了起來,走到門口,營帳的門被掀開,一身著士兵服的男子走了進來,可那神情和氣度卻不是普通士兵該有的,來人脫掉頂上的帽子,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溫文儒雅,卻又透著幾分陰險,樣子也有些落魄,不是軒轅昊的軍師季允禮是誰?

    「你是誰?軒轅世子呢?」

    陳若熙一見不是軒轅昊,眉頭不由的皺起,說出的話微微的有些尖銳。

    「季允禮,是世子的軍師。」季允禮彬彬有禮,對於陳若熙的不滿,絲毫沒有生氣。

    「我要見的是軒轅昊。」陳若熙堅持,這件事情事關重大,她必須親自告訴軒轅昊,得到他的保證。

    季允禮看了眼皺眉的陳若熙,卻是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走到桌旁,給自己倒了杯茶,「白夫人是在開玩笑嗎?這可是敵軍軍營,身為下屬,怎麼能讓殿下以身犯險?此次畢羅江戰役,我軒轅軍隊折傷慘重,要是殿下再出了什麼事,我們軒轅還如何能東山再起?」

    陳若熙走到桌旁,在季允禮的旁邊坐下,「沒見到軒轅世子,我是絕對不會說的。」

    季允禮放下茶杯,並不著急,既然陳若熙有心合作,這個時候,他就不擔心她臨時變卦。

    「白夫人,難道你願意白公子這輩子的心都在另外一個女人身上?將來若是蘭國一統天下,白戰楓為臣,必定經常和弦月見面,你要讓小公子和你一樣,忍受被忽略的痛苦嗎?」

    在來之前,季允禮已經調查清楚,這個女人以往和鳳王並沒有任何接觸,那麼唯一的原因就在白戰楓身上,聽白府的人說,她對白戰楓一往情深,可大婚至今,白戰楓連她的門都很少進,上次鳳王離開白府時,白戰楓和她還吵了一架,所有的一切,都說明一點,她愛白戰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得到白戰楓,既然他跑了這一趟,那麼就斷然沒有白跑的道理,就算她現在不想說,她也會逼得她把他想要知道的說出來。

    「而且,我這一趟可是冒了風險的,如果這個時候出去被捉住,你覺得我會告訴白公子什麼呢?」

    陳若熙一驚,手心頓時冒出冷汗,公子本來就不喜歡她,要是這件事情再被他知道的話,就算她懷著白家的骨血,她也會被趕出白家的,她不要,她不要離開公子,不要離開她的孩子。

    一時間,陳若熙只覺得心亂的厲害,對,事情都已經到這個份上了,她還有什麼不能豁出去的,只要沒了鳳弦月,只要沒了那個女人,公子就能看到她的好了,她就能得到她想要的了。

    「你憑什麼讓我相信你?」

    陳若熙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我聽說軒轅世子也對鳳王有意,要是到時候他下不了手,再被鳳王知道的話,我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季允禮咬唇,「白夫人,這次我們軒轅折損了數十萬將士,這樣的血海深仇,你覺得我們殿下是那樣不顧全大局的人,更何況,殿下志在天下,只要鳳王可除,何愁大業不成?白夫人擔心這些,簡直是在杞人憂天。」

    就算殿下真的想要對鳳王手下留情,他也勢必要將這個絆腳石除掉,蘭王對鳳王一片情深,她要是落在她手上,或者是出了什麼事,他心緒必定大亂,那便是軒轅東山再起的最好時機。

    「白夫人,你還有其他的辦法嗎?為了你想要的,現在,你只能和我合作。」

    季允禮自信篤定,陳若熙之前必定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會找上軒轅,對這件事,她必定是極其的渴望,這個時候,只要稍加誘惑,她還有什麼事情是不會說的?這次,他一定要將鳳弦月置於死地,想到那個女人,季允禮頓時氣的咬牙切齒,還有說不出的惋惜,如果,如果這個女子,這個心思歹毒卻智謀無雙的女子是他們軒轅的王妃,現在的軒轅,或許已經成為了這天下之主,世子和蘭王不相伯仲,可偏偏啊,她偏偏嫁給了蘭王。

    陳若熙的雙手緊緊的捏著掌心的手帕,對,為了她想要得到的,為了得到公子的心,她不能讓弦月活著,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蘭國真的得到了天下,公子天天和她見面,永遠都不可能忘卻的了舊情,可如果她死了,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樣了,就算蘭國得到了天下,到時候公子也不用經常和她見面。

    「你留下字據,向我保證,若是有朝一日,軒轅得到天下,必要善待我們白楚。」

    季允禮笑了笑,如一隻修行千年的老狐狸,從袖中取出一張紙遞給陳若熙,「這上邊是我們世子的掌印,若是有一天,軒轅得到天下,白夫人就是大功臣,我們必定封賞白家,而且,這件事情,我們也永遠不會讓白公子知道。」

    陳若熙將紙條打開,看著上邊的印章,將東西小心的收好,「鳳王此次秘密去了蓮城的西落村,這是她行走的路線。」

    這一次,陳若熙下定決心要置弦月於死地,所有的一切,她都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季允禮接過陳若熙手上的紙條,看著她的眼神多了幾分鄙夷,這樣不顧全大局,為了愛情,犧牲一切的女子,難怪白戰楓會看不上眼,無論是氣度胸襟,還有手段智慧,她連鳳王的萬千分之一都比不上,難怪白戰楓不喜歡,那樣的女子,就算是死了,也會活在人的心中,一輩子,誰都替代不了,但是這些,他是不會告訴這個蠢笨的女人的,等到將來,她自然會瞭解所有的一切,像白戰楓那樣高傲的男子,除了心愛的女人,他怎麼可能會向軒轅折服?

    「這次她隨身只帶了兩百多人,要是這次,軒轅世子還讓她跑掉的話,那麼到最後,軒轅就只能想蘭國俯首稱臣了。」

    陳若熙冷笑了一聲,她根本就不在意做什麼功臣,她只是想要保住公子的東西,白家還有白家幾百年留下來的一切。

    「蓮城,那可是南方的小城,這麼短的時間,我們如何能度過畢羅江,抵達蓮城呢?」道路只有一條,必須度過畢羅江。

    「這個是我爺爺的令牌,你們應該會有用的,至於其他,那就看你們自己了,要是軒轅世子這麼點本事都沒有,那也沒有資格坐擁江山了。」

    季允禮笑著從陳若熙的手上接過東西,躬了躬身,「那就多謝白夫人了相助了。」

    他將東西放進懷中,重新戴著帽子,走了出去,剛到門口營帳突然碰上了迎面而來的白戰楓。

    「公子。」

    陳若熙的心猛然一驚,整個人因為驚恐,連連向後退了好幾步,公子他什麼時候來的?剛剛他和那個季允禮的話,他聽到了嗎?聽到了多少?那個季允禮不會被他發現了吧。

    陳若熙勉強撐著身子走了出去,掀開營帳,極力想要壓制住內心的惶恐和不安,如果這一切,被公子發現的話,那她所有的一切,就都完蛋了,不單單是她自己,還會拖累整個陳家。

    「公子,你怎麼來了?」

    她柔柔的道了聲,聲音微微的有些顫抖。

    白戰楓看了看陳若熙,橘黃的燈光下,臉色微微的有些泛白,那雙冷傲的雙眸除了往昔熟悉的溫柔,還有惶恐,白戰楓看了跪在地上的士兵一眼,走了進去,陳若熙看了眼地上的季允禮,鬆了口氣,放下帷幕,也跟著走了進去。

    「剛剛那個是爺爺的貼身侍衛,他最近身子有些不大舒服,想讓我回去陪陪他。」

    電光火石間,陳若熙很快編造了合理的理由。

    「公子,我不想回去,我想留在這裡,和你在一起,本來想瞞他這件事情的,又怕公子誤會。」

    陳若熙盯著白戰楓,星眸如水,楚楚可憐。

    「既然陳首輔身子不好,想讓你回去陪他,那你就回去好好陪陪他。」

    白戰楓的眸光不復方纔的冰冷,雖然現在,陳若熙懷了他的孩子,可彼此都清楚,那孩子是怎麼來的?他承諾過給她的,他已經給了他,至於感情,他只有一顆心,那顆心已經死了,就算現在還活著,那也不屬於陳若熙。

    一開始的話,他對陳若熙有著濃濃的愧疚,而現在,她對的所作所為則在不停的消耗著他不多的耐性,她明明知道他對弦月的感情,還三番五次去找她,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他白戰楓要的是一個進退守禮的女子,他不能控制她的感情,同樣的,他也不希望有人來干涉他的。

    「而且你現在有了身孕,江邊的潮氣重,呆在這邊對孩子不好。」

    陳若熙聽他提起孩子,臉上微微一喜,走到他的身邊,「公子,這次我真的知錯了,我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了,你這麼久沒回白府,我只是擔心,所以才會找弦月姑娘的,最後一次,公子,就算為了孩子,你不要和我計較了。」

    她在這邊已經呆了好幾天了,就算是在軍營,想見他一面還是很難,就算是見了面,他也不和她說話,她知道,他還在因為上次的事情生氣,因為她找了鳳弦月,因為她告訴了她,她懷孕的這件事情,她有錯嗎?她沒有錯,愛情本來就是自私的,更何況,她這樣做,都是為了守護自己的家庭,這當然是最後一次,因為西羅村就是鳳弦月的葬身之所。

    「那公子呢?公子要和我一起回去嗎?」陳若熙擁住白戰楓,仰頭,看著他,一臉的期待,「爺爺也很想見見你呢。」

    白戰楓掰開陳若熙環住他的手,臉上的神情僵硬,沒有絲毫的柔情,「弦月不在在,我要在這邊鎮守,明天我讓白棋送你回去,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我還有軍務要處理。」

    白戰楓說完,淡淡的看了陳若熙一眼,轉身離開。

    「公子。」陳若熙看著白戰楓離去的背影,追了上去,可白戰楓卻連頭也不回,她緊咬著唇,一貫溫柔的杏眸閃爍著得意而又陰狠的光。

    鳳弦月,你別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誰讓你霸佔著公子的心不肯放手,西羅村,就是你的葬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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