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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百一十二章 祖母的關愛 文 / 雨婀娜

    「她不過是一個野種!」

    「不過是從外面抱回來的!」

    「我從來沒有打她放在眼裡!」

    一字字,一句句,那帶著醉意朦朧的聲音,說得又是如此的不在乎,彷彿說的只是一句吃飯喝水那般普通的話,卻不知這話裡含著多少磨人的無情!

    站在暖閣外間隱蔽處的三娘子,此時臉色已經沉了下去,一雙充滿神彩的眼睛也變得迷茫而毫無焦距,此刻她的心思早不在室內那個聲音上,而是想到了自己許久不曾記起的事情。

    前世的她打從記事起便是在孤兒院裡,那裡有許多已經麻木的孩子,在好心又無奈的老師教導下,這些被遺棄的了孩子早學會了察言觀色,極少會提起自己的身世,也很少會念叨那些無情的父母;因為孩子們知道,不管他們如何想念,誰也不能幫他們找來想見的人。

    那時候,除了每天懷著發生奇跡的心情在等父母接走自己,孩子們最大的願望便是遇到另外的好心人,能將自己從孤兒院領出去,即便是要融入一個陌生的家庭,也比在孤兒院沒有存在感要好得多。

    還記得那時候的梁初初長得極為可愛,那雙異瞳隨著年歲漸長似乎已經消失了,因此她也曾被一戶善心人家收養過;那是個家庭條件極好的人家,平時經常幫助他們孤兒院,那次也帶走了才五歲的初初;剛開始初初還以為命運之神終於睜開了關愛的眼睛看到了自己,也滿心以為自己的美好生活終於要開始了。

    可到了才知道,原來這戶人家本來就有一個八歲的女兒。不過這女兒天生脾氣怪異不易接近,於是這家人才決定領養一個孩子回來陪著這個女兒。玩伴,準確的說這就是初初的真實定位!也許那時候的初初太想得到家庭的溫暖,於是在得知這些之後。依舊是懷著希望和高興去跟那個女孩做朋友。

    可是小女孩怪異的性格又哪裡是一個初初能想像得到的?小女孩在當著父母面時只是不跟初初說話,但只要父母一出門,她便開始對初初打罵不休。會因為一個不高興,就扯初初的頭髮;會因為看初初不順眼就打她的耳光,甚至有時候初初疼得流了眼淚,還會命令保姆不許給初初吃飯,並且家裡發生的一切也全都封鎖了消息。

    可憐的初初當時便是每天在驚恐與忍讓中度過,因為每日那養父母回來時,對她總是噓寒問暖。給了她極大的安慰,為了能留住這些,初初也都每日裡隱瞞著自己在家裡受的欺負;直到有一日,那小女孩竟然在背後推了初初一把,以致於站在樓梯口的初初從樓上滾落下來。一時間初初頭破血流,疼痛與失血讓她意識開始模糊,即是如此,她還能看到那小女孩臉上無情的蔑視。

    那保姆哭著說要去抱初初,可是小女孩卻命令她們不許靠近,並且還說初初只是一個從外面撿來的乞丐,她從來沒有把她當做自己的家人,更過份的是說就算初初死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同樣是這般無情的話,同樣是無情的蔑視。初初從那一刻起突然就懂了,不論自己多努力多示弱,在人家眼裡卻從來沒有放在眼裡過!那時候的初初年紀太小了,情緒大變下一直隱藏的異瞳突然之間彷彿甦醒般出現,閃電般便讓面前的小女孩與那驚恐的保姆失了意識。

    是她們二人命大,初初當時異瞳力量剛剛甦醒。因此只是讓她們失了一段記憶,到後來養父母回來時嚇了一大跳,將大家都送到了醫院,但當時的事情小女孩與保姆完全不記得了,初初卻是什麼都不說,這種情形下,養父母自然看出了一些端倪,縱然他們夫妻倆是好人,最後依舊是將初初送回了孤兒院。

    從那以後起,初初便再也沒有想過要被人收養,即便是有幾戶人家先後問過她,她都拒絕了;因為這時候的初初已經再也不相信自己能夠被人寵愛,也不相信會有家庭容得下自己。

    直到幾年前一睜眼,自己到了這異世;或許是這經歷太過離奇,她竟然也在奢望或許這是一次全新的開始,從與周圍人一點一滴的熟悉中,她自認為看到了希望!是的,她以為重生的自己,終於有了完整的家庭,終於有父有母,終於不再是被人嫌棄的人,終於可以讓她重新來過了!

    可是原來她又錯了!江淺明的醉語卻如重錘砸碎了這一切夢幻泡影,原來她就算換過一個時空,換過一具身體,但她只要還是她,便仍舊是被人不屑的野種?

    她是被抱來的?那麼如今的父母亦不是她的父母了?難道她是再次被人拋棄不要的孩子?還有四年前她得以重生的那場摔倒,一直以來她漸漸的選擇相信那是意外而已,卻原來被江淺明一句道明,那個足以致命的傷害原來竟是這個大哥為了洩憤所為,這與從前那個小女孩推自己下樓梯是何其的相似?

    看來這就是她的命啊!怎麼也逃不過這些!她該怎麼辦?怎麼辦呢?再次離開麼?可這一次她卻再沒有了從前那樣的決心呢?在這裡曾經感受到的溫暖怎麼辦?通通都要拋棄嗎?

    三娘子渾渾噩噩,心緒茫然下,人早已走出了三姨娘的婉瑤居;園徑小道上積雪已融,但總有股寒意在;過往的丫頭婆子們見三娘子連披風也沒穿,不由有些奇異的表情。但三娘子表情淡淡的,因此丫頭們也不敢上前追問,只以為三娘子是故意如此。

    一路上不知不覺裡,三娘子竟然走到了敬怡居外頭的小道上,或許是心裡有些苦悶了,三娘子站在湖邊的假石上,竟是望著波光的水面發起呆來。

    老夫人攏著袖子走出大門時,正是看到三娘子這副衣袍單薄,立水茫然的樣子,立馬吃了一驚,上前幾步便將三娘子從湖邊拉了過來。別看老夫人似乎有些衰老氣弱的樣子,但其實發起狠來頗有些氣力,三娘子原本就是不曾有防備,因此被老夫人一拉,便跌跌撞撞的走回了那石子路上。

    老夫人一見三娘子髮飾散亂,臉色蒼白,眼角有淚,手腕還一片冰涼,便是不問也知道是三娘子有些不妥,忍不住驚問道:「蕙雅丫頭,你這是怎麼了?是誰欺負了你嗎?竟弄得這般模樣!」

    三娘子微微有些清醒過來,頭一次見老夫人對自己有這樣的關鍵神情,心底不由有些不置信的慣來的拒絕,便苦笑了一聲,謙卑的道:「祖母萬安,讓祖母擔心了!蕙雅無事,只是被風吹得久了些,有些不適罷了!」

    「胡說!」孫女眼裡一閃而過的疏離與抗拒實在的讓老夫人心裡有些疼,「這等天氣裡,你怎的一個人站在這湖邊?你身邊的丫頭都是做什麼吃的?莫不是這些丫頭讓你受了氣,你才這副模樣的?走,跟我進去?」

    幾聲責問,將三娘子問得啞口無言,老夫人又拉著她進了敬怡居內,暖暖的氣息一下將三娘子包圍了進去,方才在湖邊的那種冷冽感頓時消散了無蹤。

    老夫人二話不說,已經著人上了姜茶與香糕,逼著三娘子喝了一大碗後,才摒退左右再次問三娘子緣由。

    三娘子想了許久的借口,卻發現不知說什麼才會讓這個精明的老人相信自己,只好歎了一聲問道:「祖母,孫女無用,只是在胡思亂想,這才糊里糊塗的走到了敬怡居外,實是不該擾了祖母!」

    「是想了些什麼,竟讓你這樣聰慧的孩子成了這副模樣?莫要說些假話來敷衍我老婆子,說出來祖母替你分析一下,還有什麼事情是想不通的呢?」老夫人見她這個樣子,心裡總有不放心,才勸道。

    「祖母,如果一個人活在世上,生來就被別人拋棄,生來就給人帶來麻煩,生來讓人厭棄,那她是不是應該有自知之明,應該趕快回到自己該走的路上去呢?」心思繁雜,但三娘子亦不趕將自己聽來的話全部說給祖母聽,只好說了這些似是而非的話,像是在疑問,也像是下著什麼決心。

    老夫人心裡震憾不已,三娘子這番話說得雖然模糊,但結合之前三娘子那失魂落魄的表情,以及她本來的身世,老夫人一下就驚醒的意識到,或許那十多年來的不宣之秘,現在已經被眼前這個小姑娘發現了!會是誰透露的呢?自家兒子那樣寵愛三娘子,自然不會在這時候說出,自家老頭子更不會,莫非這府裡還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麼?

    思緒亦跟著一片慌亂,老夫人壓下這些想法,肯定的對神色迷茫的孫女道:「傻孩子,你怎麼能想得這樣輕巧?若真有你想的那樣悲切,那這個人豈不是沒什麼活著的意義嗎?一個人的出生都是有著命運的安排的,即使一生中會有許多的不順,會有悲慘的生活,但誰又能肯定說,她之後的人生就一定是依舊悲慘?更何況這世間之事,不如意之事多,即使被拋棄,也不得不考慮,或許這是父母的不得已而為之呢?」

    「不得已而為之?」三娘子喃聲念了一句,不知自己的父母是否也是這般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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