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十二章 是輸是羸 文 / 燼之翼
益鈴好奇:「嗯……是天上的雲麼?」
小若翻白眼:「你見過雲從天上整個掉下來麼?破鈴果然笨!」
(話說看到這裡親們有沒有想法呢,最後破鈴就真的把天上的「雲」整個拉下來到自己身邊了哦,嘻嘻,是不是會很有成就感呢~~~那時回首,恍然如夢,幾番痛徹心扉卻又再是真實不過,這樣一個仙,至高至冷,竟也敗於她的執念被她一步步從雲端天上牽手而下……雖然一路泣血如花,但也終得所愛此心無憾……小翼想說一句,他們兩個,沒有一個付出的少。)
益鈴窘迫傻笑,小若繼續道:「那是一個大大的鈴鐺,銀銀的,潤潤的,亮亮的,別提多漂亮了,它和精靈一樣,原本也是在那條河中出生的,所以精靈覺得很親切很喜歡……精靈看見初來時那鈴中有一縷純白的殘魄,慢慢被那個鈴鐺化開吸收進了它自己體內,然後精靈很氣憤地罵鈴鐺:『你怎麼可以這樣呢!』可是鈴鐺不能說話,有了一縷殘魄也不能,於是精靈便想它怎麼能不理自己呢,一定要讓它開口說話才行!所以那個很聰明的精靈便每日給它輸入靈氣,帶著它去天地靈氣最甚的地方去喝得飽飽的,那個鈴鐺吧,很笨很笨的,雖然也能吸收那條河裡的靈氣,但它沒有辦法像聰明的精靈一樣只吸純正靈氣,從來都是把兩岸聚來的神魔之氣都吸了去,然後算它也有點小厲害吧,沒過多久就真的能說話了…………然後鈴鐺每天陪精靈玩,運用自己的力量幫精靈出去那條河流,去六界內到處飛,精靈因此認識了好多跟她一樣的精靈,有了好多朋友,精靈很快樂很開心……就這樣,鈴鐺和精靈在那條河裡無憂無慮,眨眼便過了三百年……鈴鐺每天每天吸氣修煉,竟然不自覺間把那殘魄補全了,同時利用它,慢慢修得了其它的三魂五魄,然後它便時常有意無意地說它想去人間走一回。」
益鈴皺眉:「那個鈴鐺真壞,怎麼可以這樣呢,它走了精靈不就沒人陪也沒辦法出去玩了麼?」
小若深深望著益鈴:「鈴鐺說是那殘魄給了它成人的機會,似乎冥冥中成了它一股執念……它想幫他做點事。結果怎麼都要去一踏人間,做一回真正的人,好像感覺這就是它辛苦修魂煉魄三百年的意義……」小若靜靜說完忽地爽快嬌笑:「聰明的精靈勸不成它,便爽快地決定陪它一起去了!它很大方地用了自己整整一千五百年的靈力將那河流縮進了一個小小的,從鈴鐺體內幻化出來的小鈴鐺裡,然後就陪鈴鐺一起到凡間歷險去了!」
益鈴一怔,忽地愣在了那邊:「…………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小若望著益鈴的雙眼,半晌後,大咧咧笑開:「後來鈴鐺和精靈在人間玩得很開心過得很幸福,一世結束之後她們就又回到了那條河中,再一次無憂無慮地做好朋友了啊。」
「真的……麼?」
「……呵……故事呀?小若只是突然無聊亂編一氣而已!」
益鈴茫然而又輕惘地點了頭:「……很好聽……的故事……」
河水映著晨光淡淡鋪開一層薄霧,身側林邊吹來陣陣清風,枯葉一地成讖,又成殤。
久久,益鈴坐在地上,望著小若本該無憂無慮的可愛臉龐帶上了淡淡憂心,和落花明凰熟睡中依舊偏狂的眉目。
忽然有些自責,更多的,又是靜戚……和一念心執。
她還想做的只有一件事,放不下的,也只那一件事,若是可以,自那以後,便回到最初的最初,好不好?
天光流轉,陽光由弱而盛再變作蕭冷,她一日望盡殘陽,日沒月升河水輕流。
落花明凰醒來,益鈴將烤好的魚遞到她手中,咧嘴笑:「姐姐,這條魚是我很認真地就你所說一步步烤來的。」
落花明凰輕嗤一聲,大笑開來,極有氣勢地揚手一把接過。
……
天幕如血,傾天殘殺。
「國師,她來了。」黑衣人隱在暗中對面前紅袍男子低聲說道。
陰霾曜天,酷冷的面上無半點暖意,紅袍男子陰冷的聲音慢慢傳出:「一切照計劃進行,絕不讓她活著離開皇宮。」
「是!」
「月無繇那邊如何?」
「似是已經知道,但沒有動靜。」
「仙門來的那些人呢?」
「被丞相請在了離天宮,說是就近保護小太子。」
「太子……哼……」他兀自冷笑了一聲,又道:「宮閣都敢自以為是地私用,那老頭真把宮中當成自己家了……」
「七衣剎已經趕回,丞相不准她們再失手。國師,屬下這就去引月無繇,那落花明凰……」
紅袍男子冷哼一聲:「由我親自去來殺!」
……
益鈴靜靜站在宮牆之外,看著她決然躍身進去,想進去護她卻也知道那不是她想要的,她只能護得她的身卻護不了她的心,如此偏狂無畏,一意要賭出個結果,求出心上的成全,恍然之間,自己竟是如此羨慕她……
明明她也不懼生死,她也愛得偏執,可自己,卻永生永世也開不了口,問不得,求不得,義無反顧不得,也便得不了這個成全……
身輕如燕般騰躍入內,如入無人之境,落花明凰一身黑衣入夜,落地無聲進了御花園內,昔日之景如舊,只是萬事成湮。
她站在那邊靜靜望著亭中石桌石椅足有一刻,對週遭快速明晃而來的叢叢火把長戈視而不見,對破夜傳出的聲聲鼓角爭鳴恍若未聞,厚重而整齊有序的腳步聲朝她潮水般湧來,而她恍惚間卻似回了十五歲那年自崖底歸來,她逃了他的課一個晌午在此練劍直至汗透衣襟便在石桌上枕臂自睡,聞他一身怒意踏步而來在此訓她斥她把古經忘了大半,她只充耳不聞自顧酣聲陣陣,待得被他吵得久了煩了正待睜眼眵他,卻忽地靜默無聲沒了動靜,正感奇怪,他便俯身低下頭來,吻她的唇。
風澀久時,日光傾城,那時花開美如幻日。
她一生從未哭過,卻在那刻,忍不住流下了淚。
……
重轎砸地,惡聲傳來:「哼,落花明凰!」
當朝國師與丞相一齊被眾多親兵護衛著走向御花園中已是四面楚歌但仍平靜漠然的黑衣女子,輕蔑而冷笑著開口:「你終於來送死了。」
肥厚的手一揚,七衣剎翻身而上將她圍困中間,寒光晃月、詭煞絕殺。
綠衣天網罩下,她整個人被細如刀刃的索網縛住再難脫逃動彈,狂傲而美得飛揚傾國的臉仍是一如既往冷肆霸氣:「如此快速趕來,丞相,是不是本主一日沒死你連睡都睡不安穩?」
「死到臨頭還逞口舌之快!落花明凰,你今天敢自己送上門來,本相定讓你插翅難逃!」
從他身後,慢慢走出幾位長袍素衣的仙門中人,靜靜站在眾兵前列,肅面睇她。
國師上前兩步,酷面寒蕭:「落花明凰,此時此刻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落花明凰看他一眼,冷冷一笑,正待出言譏諷卻突聞了一陣清雅書香遠遠被風渡來。
她人一怔臉一滯,忽地自負一笑什麼也不說了。
來了,也不現身……好啊,我倒要看看,你的心是不是能比我更狠,比我更絕……
半言不應,紅袍在夜風中輕蕩,國師眸中一冷,冽冽揚手。下時簌簌簌簌的聲響從暗處躁然響起,而後泛著寒光的數千箭弩從四面八方突現,齊刷刷地對準了中心的落花明凰,屋頂閣樓,儼然都能看見森寒的箭頭:「萬箭穿心,這是我親手給殿下準備的死法,可還滿意?」
落花明凰傲然揚唇一笑:「強弩箭團都派出了,真是有勞國師重看了。」
「這是自然,誰敢輕看我朝史上曠古絕今的一代女儲梟才?明凰殿下,你威名在外天下盡聞,貌冠古今也是九州皆知。」國師陰冷酷寒的臉上現了一抹縱邪:「你若肯委身於我做個尋常姬妾,我也便向丞相說個情,留你一命下來,如何?」
「國師……這……」丞相一時微恐,狠皺起眉。這女人太厲害了,即使狂美難求色傾天下也絕不能留!「國師,天下女人多得是,沒有必要偏要留她……」
國師無動於衷,只是揚起下頷微睨她。
「你……這是在給本主機會麼?」落花明凰回視他深肆冷目颯爽不羈地開口。掃眼一圈武裝全覆的重兵列甲,裡外三層將她困於正中,上方更有弓弩萬箭張弓以待……她狂囂而又無力地開口:「應知道,普天之下能給我機會的只有一個人,除了他,所有的機會對我都算不了機會……你,動手吧。」
長天青、落花傾城、清渡、寧辭劍領幾名蓬萊弟子在那看著,都是索眉不明所以,但無關妖魔的人間政堂之事他們不會隨意插手。而且,落花傾城與這性格張狂的皇表姐向來不熟,數聞盛名也無好感。
敗葉蒼蒼,殘花簌簌,猶寫悲壯。
「弓弩手準備……」國師對上揚起了右手。
她怕嗎?可笑,她從未怕過。即使輸了,她也僅有不甘而已。
聞著那若有若無的書卷之香,她忽然悠悠一笑,笑的桃紅柳綠,風輕雲淡。
高束的髮絲蜿然而下,在夜風中起舞翩躚,清風浮動間惻惻空茫。就這樣見著她死了,他,應是解脫了吧。
高舉半空的手凌然揮下:「放!」
萬千箭矢如雨而至,四面八方飛馳下來,肅冷無情貫風吟嘯,直直向她全身上下射來。
人靜也,萬聲囈血,血月殘湮。
清淡的書香仍在不遠不近飄蕩著。
眼淚,在不經意間滑落……
她,輸了……
自負一生,肆狂如她,也終是輸了,只輸過這一場,只輸了他一個人。
原來他真的,能比她更狠更絕,真的如何,也不肯愛她……
罷了……罷了……她認了,認了這狂囂一生唯一的軟弱,唯一的無力……
「……曉天——」
淒聲斷腸,終也是悔是悟。
那從來儒雅不驚的聲音,那從來淺吟有禮的聲音,那從來淡泊無爭的聲音。
此刻,滿是驚痛。
落花明凰全身一震,手撫在小腹上一陣澀苦淒涼。
為這一聲,她等了十五年;為這一聲,她傷過千百次;為這一聲,她將自己將他逼到如今這步……
是遲將死,她看著他向她奔來也終哭笑難止,淚光爍爍……死又如何?她終是知道自己羸了!羸了他的人,羸了他的心!縱然這一世他讓他們錯過了,有這一聲,來世,她落花明凰也定尋到他,糾纏他,再也不會放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