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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百零五章 寒極荒界 文 / 燼之翼

    仙島飄遙,寒海空濛,一望無際的咫尺天涯。

    仙袍鼓動,細雨無聲化入,一身難以言說的悲冷濕寒。

    風獨滅靜靜立於寒海之上,望著滿目翻湧不迭的海水,目中蒼冷,負手空言,點點哀傷心痛瀰漫在眼底,揮之不去。

    「對不起。」

    恍然聲起,空靈剔透,有如風鈴蕩漾。

    抬眼的剎那只看見一道墨影,流光般從面前馳過,急風掠影,再無蹤跡。

    魔神……

    怔望寒海,風獨滅的聲音瞬間蒼老而悲涼:「一個……和琴兒一樣善良的傻丫頭罷了……」

    幾絲哀婉,幾絲綿長,幾絲落寞,幾絲懺疚。

    琴兒……

    是爹、未能護好你……

    ……

    蓬萊正山喧聲揚起,驚亂怒慍的斥罵此起彼伏。

    一片白幡飄蕩間,寒雨如煙。

    「仙尊屍身不見!定是被那丫頭奪去了!!」

    「事到如今她還想怎樣?!」

    「有徒如此,真是一生清名盡毀!!」

    「一言難勸,妻名也不顧,竟叫仙尊那般出口妥協也不肯回頭!!」

    眾仙恨歎:「孽亂至此,無話可說。」

    長天青追至正山孤崖邊際肅然望遠,面色凝重冷抑一言不發。

    某人一面把玩著一方菱形小鏡一面隨意拍拍長天青的肩,道:「青沙小尊,你老實說,其實心裡挺盼著她來奪人是不?」

    長天青面無表情道:「真君何出此言?」

    「仙界無力,但她可是神啊,如果說這世上還有誰能救回你師弟的話,就只有她了吧。」兩指輕轉玄色小鏡,玄火挑眉道:「你心裡很清楚,以她對她師父的心思她如果能救,一定傾全力來救。」

    「本尊向來肅正,豈會生心思求魔界之主。」

    「仙為仙,魔為魔,魔神若非要越界救仙便是逆天行事,你小子心裡得瑟還能裝得這麼痛心疾首……不賴啊!」

    「真君……」

    玄火回頭,只是突然一聲歎道:「可惜你這次的如意算盤打不響咯~」

    長天青面不改色,只是眉頭微皺。

    「她是神……是魔神,不是天地神。」玄火君一面唏噓搖頭一面走遠:「魔神即便有心,又哪裡來的能力救仙?某某人哪,命運堪憂啊……」

    他頓一下又嘀咕道:「說不定餘怒未消魔性大發再把你師弟戳幾劍來給沒出世的孩子報仇……嗯……聽說魔神本性邪戾什麼都做得出來……嘖嘖嘖……」

    長天青突然就怒了。

    「玄火真君!方才不是你在看守我雲師弟屍身麼?!」

    綵衣一滯,那人愣了一下。

    「她孤身入殿再如何神通廣大也不可能毫無聲息便奪了人走!」

    「呃……」玄火君一臉無辜,隨意亂瞟幾眼,兩手仍舊把玩著指間層色複雜的小菱鏡。

    長天青寒肅道:「你莫非在那丫頭面前將我仙門之尊的屍身拱手相讓?!」

    「怎麼會?怎麼可能?!我哪有那麼大方!」玄火肆意道:「就算是老婆也不能這麼便宜了當神的小丫頭你說是吧?」

    「那你!」長天青忽地注意到一物,立時瞇起眼:「你手中這物是……」

    玄火一愣,這才想到自己是不是有點得意忘形了,忙轉手把小鏡收入了乾坤飾中。

    「這什麼?這我老婆梳頭用的小鏡子而已……你蓬萊天尊不會想看的……」

    「玄色菱鏡……莫非是?!」

    「你亂想啦……怎麼可能……這難道還能是那丫頭還我的覺神鏡不成……」

    「真君!!」

    「真的不是啊!覺神鏡應該在騰火手中,你我都清楚!」

    「她為魔神,魔界之物豈有她得不到的!!」

    「呃……這樣說也有道理。」

    「玄火真君!」

    「掌門天尊!」一弟子突然御劍馳來跪下。

    某人見機忙逃了。

    「何事!」長天青微怒。

    「霽師伯命弟子來報……月曉天月師伯,魂魄俱失,靈滅人亡……」

    面色一震,森色仙袍鼓動,驟然再愴。

    「……勿胡言。」

    那弟子只得低頭:「……是。」

    ……

    漫天飛雪蒼茫,群山點白,綿延千里無窮無盡。

    荒界怒天峰之頂,雪鳳馳兩人飛臨而止,收翼在旁,巨大的身子蜷在山崖一側,白雪皚皚中幾乎分辨不出。

    大雪如絮,肆意飄舞。

    她輕輕倚靠在雪鳳身上,風雪中小心翼翼地將面前的人護在懷中。

    只是看著他,想說什麼,卻又怔怔地什麼也說不出。

    一頭墨一般的雲發空自鋪散開來,與她一身黑衣相和,成就白茫一片中唯一的大片異色。

    血眸流轉,深沉反覆,森然無盡。

    她靜靜地望著他,一如當年少女之齡在桃居內的靜守,一眼一望,便是一千年。

    突然想起那年她修清訣的時候,為適應冰寒而日日浸在寒潭之中,有多少次凍極從潭中出來,她都能縮在他的懷裡和小若玩鬧著被他抱回止水殿去。

    當時無憂,歲月如虹。

    只是白駒過隙,恍然間一切都已是過去。

    她失神地輕輕呢喃:「我想怨你,想恨你,想說翼兒、翎兒死了,我們再不可能回到當初,一師一徒,一生相安……」輕輕握住他的手,迷惘無意地放在臉側摩挲。

    「可是我不知道……沒有了孩子,我還是有相公的。」

    白衣融入雪中,一片靜白清冷,他靜無聲息地躺在她懷中,冷如寒冰的身體一如數百年為尊給人的感覺,孤冷絕塵,淡漠而冰冷。

    可是一切那麼遙遠,卻又熟悉得讓人心寂。

    分明有一顆溫潤的心,卻只肯叫人見得清冷;分明有時比誰都要任性縱意,卻又背負了天下蒼生。

    一生清名,心懷天下,一朝承錯,負罪天下。

    他能隱忍至此,默然心死地攬起所有過錯,知道其實是自己愧負了天下,可是既不後悔也不妥協,一心只想著挽回與彌補,認為所有的罪孽都是他的錯,所以要竭盡所能地去彌補六界彌補她,直到身死,直到元滅。

    可是他不知道,這償還與彌補的本身,也是一種傷害。

    他愛她,也愛這天下,卻唯獨忘了愛自己。

    所以注定,他不懂她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承認過後,卻什麼也兌現不了。

    益鈴靜靜仰首:「雲訣……其實你從不懂我。」

    漫天風雪飄零,六瓣冰晶,飛舞纏繞成劫灰。

    身處寒極荒界,只數月,仙魔俱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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