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百零六章 若有來世 文 / 燼之翼
天數已異,魔息不止,暗之力強盛太過,六界逐漸出現崩壞之景,八荒動盪,四海傾湧,就連魔也漸漸恐慌起來,天與地被一層厚厚的霧霾掩蓋,五步之內,不見旁人。若看搜索,.ruokan.[清爽閱讀]
天命所歸,一切麻木而殘酷地走到盡頭。
她靜靜看著他,伸手輕輕撫過他的眉宇。
可是即便你懂,我也再要不起。
最後一次緊緊擁住他,用盡了一生兩世也不能滅盡的愛戀,心空空而麻木地疼著,是不捨是留戀是難以放手地空執。
因為你愛我,所以一生已無撼。
「你知道天下蒼生想要什麼,也知道我想要什麼,可是卻不知道我為了你,可以放棄所有想要的和虧欠的……你要天下太平,不用勸我,不用求我……我自會給你;你要眾生安寧,我也給你;你要我好好的活著,我也答應你。」
益鈴看著他,悲傷而迷茫地笑:「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便都可以給你。」
一日歸神,天地之距,神不入他界,諸界生靈也進不了神域。
漫漫長天無盡歲月,永生寂,永生絕。
空然地閉上眼,雪花飄落,一世成殤。
只要我知道我所守護的這片天地,還有你的存在,我便什麼也不求了。
「師父……該醒了……不和鈴兒說最後一次話嗎?」
久久的寂靜,白雪空茫,雪鳳震翼一瞬,依舊蜷身靜臥。
「玄火君叔叔說……你一定會醒的,因為這世間沒有你修不成的術法,即便是浮生,即便死歸,也一樣。」
他祥和淡然地靜靜臥著,冰冷凝白的眉宇間一片孤冷與傲岸。
飄零的雪花中,一身清冷入骨,淡漠孤高,絕世難侵。
靜靜地凝望著他,這樣一個風華凌九天的仙,他的人他的心他的一切一切,無一不是完美到讓人只能心生冰冷與落寞。突然覺得哪怕再給她一生一世,她也不能看懂,又何談擁有?
只是突然這樣地寂寥,心空,也心靜。
這一生,我再不求其它,於天上望你無暇,永生無盡也罷。
放開手,慢慢站起身來,益鈴回頭看他一眼,墨白之發輕輕垂搖,慢慢行遠。
天地示警,歸神已近,不得不歸魔宮放下五界所有。
而能在最後知道他的心,見他最後一面,她又還能求什麼呢?
不原諒,不回頭,只是終在知道真相的那一瞬,往事都已成湮。
她與他一樣,絕路之上,早已沒有選擇。
也沒有回頭的路。
「鈴兒。」
風雪中止息的步伐,凝於一喚心殤,一步無回,咫尺天涯。
兩世誓言成空,一生蕭條,幾世扶搖。
命數已定,一切都已不能回頭,輪迴虛渺,上天沒有給她後悔的機會。
雪發空舞,驀然如滴落的淚。
「你會叫我不要走麼?」
白衣無塵,染飛雪點點,他慢慢站起身來,緩慢而鎮重地搖頭。
就那樣隔著滿天的雪看著她的背影,太多事獲悉於心,眸中空悲而寧然。
浮生死歸,一死而生,求生則死,生生死死,無求入境。
不由一聲空歎。
原來放開,也只是叫他再來償還……終於知道,無為上仙修它至頂,怎會一個不慎散了自己的魂魄,以至魂消天地。
益鈴點點頭,微微苦笑:「我知道,你從來都是理智的人。」她慢慢走一步,華美冷寂的長衣雪中拖曳,「可是我剛剛聽到你喚我……真的就想,就這樣讓我們守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一月一年……也好。」
「鈴兒……」
「求了一生,求了兩世,終於等到你來愛我……」她呆愣愣地看著滿天飛絮,聲輕如自語:「我卻一定要走……」
雲訣怔立原地,臉上是死歸而醒的蒼白冰冷。許久,寂聲道:「愛不能,守不能,你我罪孽已重,再負不起六界無辜。」
她聽罷,便是一笑,瞬息妖嬈風華絕世。
「雲訣……師父……我是魔,是神,可是遠沒有你大愛天下的胸懷……如果讓我選擇,我只要你,只想守在你的身邊,不管六界,不管天下,也不管蒼生如何……」
魔神本性邪戾乖張,他知道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她所說會是真的。
雲訣看著她,只是搖頭:「如果是注定一起覆滅的結局,我不會答應你。」
「我知道!」
她驟然回頭,定定地看著他,聲音含泣亦含怨:「因為你的愛可以無慾無求,可以忍受天涯相隔,只要你知道我還好好地活著,你便能心靜便能安然。」
她驀然退了一步:「可是我不是你,也做不到你的心境!我想實實在在地和你在一起,想真真切切地陪在你身邊,妻也好,徒也罷,至少可以讓我看見你,聽見你,觸碰你……」
血淚滾落,是她毫不吝惜的一身殘殤。「師父……你能懂麼?」
雲訣輕輕閉上眼:「即便我懂,也不能縱了你。」
益鈴空空愣愣地看著他,想笑,可是只有一身悲慼。
到頭來……還是這樣……
「……是呀,愛上你的那一刻就應該明白,你與我、如何能成就平凡?」
感受到她的悲慼哀痛,雲訣緩步上前,心疼亦心倦地輕輕擁她入懷:「若有來世,你我相見,為師必傾一生之力來彌補你,償還你,與你為夫,生死與共,絕不有一言相背,絕不傷你,絕不再推開你。」
多少絕不,造就來世相約?
鎮重而輕寒的聲音,如落雪一般打在無望的心上,是注定成空的誓言。
益鈴笑,靠在他懷中悲亂而戚歿地笑:「來世……來世……好……好……師父,我會記得的,鈴兒會記得的……會用我無邊的歲月,來等你給我、一場來世的相見。」
雲訣看著她,靜靜點頭,眉間一片麻木的溫意慰然:「無論是你,還是為師。所有欠下的、都要償清;承諾的、都需兌去。最後只餘你我,兩兩相欠、永世糾纏……可好?」
淒聲苦笑,她緊緊抓住他的衣襟。
雲訣陳墨一般的眸子緩緩闔上,驀然孤寂道:「你要相信,這一生,師父從未騙過你。」
「我知道……鈴兒知道,所以鈴兒會等,等師父,等多少年以後,我們也有來世……」
雲訣不語,許久、悲然點頭。
風雪鼓舞,恍然聲寂。
「師父……」她驀然抬眸,凝淚笑望他:「你不是已經娶了鈴兒了麼?可是鈴兒不在,怎麼能算……你再與鈴兒拜一次天地……可好?」
點點碎光輕漾,他霽月一般的眸子靜靜鎖住她,溫然點頭:「……好。」
眼淚控制不住地滾落下來,是喜是悲,是淚是血,是戚是絕。
她緩慢而鎮重地執起他的手,默然旋身,於雪中慢慢跪了下去。
「天地為鑒……魔神益鈴,今此立誓,生生世世,與他為妻,執等千年,靜候萬載,神不滅則志不移。」
一字一頓,是多少情念想道纏繞成一生心殤。
雲訣慢慢閉上眼,無力聲悲,心頭剎那間如此冷戚。
默然拂衣,緩緩於她身側跪下:「……弟子雲訣,今此立誓,與她為夫,不負不欺,亦不違背今日在此之言,天地為鑒。」
一手結印成箴,點在額心從來隱而不現的雪花仙印上,通靈入神,永世不泯。
今日在這裡答應你的一切,師父都不會容它遺忘。
兩目相對,飛雪流連,雲訣首先拜了下去。
不知是苦還是悲,是幸福,還是哀戚……益鈴看著他,神之靈隱隱預感到什麼,卻再也無力去掙扎。
師父,因為愛你,所以永生敬你,所以你所應的一切,鈴兒只願偏信。
……你願騙我,我便願信。
淚滴入雪中,映開如花,她伏首而拜,再造一生悲涼,苦與痛,淚與笑。
「師父……鈴兒、等你。」
心中驟然一窒,剎那間悲入骨髓,雲訣沒有抬頭。
雪肆然狂舞,墨影如虹,眨眼間已消失在了天際。
緩緩立起,他寂靜空立於風雪漫天中,孤然獨望的那一瞬,心如死灰。
不求你的原諒,只求真的有來世,予我相贖。
……
「花又雪……」
黑白巨獸凌空而現,靜靜伏首跪下:「仙尊。」
死歸之初已過,渡後而至頂。「本尊閉關七日出來,便兌現予你的承諾。待他醒來,往事皆無,修行千年方才能得其他三魂,你可明白了?」
巨大的獸身猛地顫抖一下,低下頭顱:「謝仙尊,花又雪已明白……」
他微微點頭,寂聲道:「若可以……七日之內,集來我大師兄之徒梅劍琴的屍骨。」
「是,花又雪一定盡力。」
混沌之獸抬頭來看著面前面色蒼白的仙人,恍然怔愣間,白衣孤絕。
……
因為你的愛可以無慾無求,可以忍受天涯相隔,只要你知道我還好好地活著,你便能心靜便能安然。
如果真的是這樣,他又怎會心茫怎麼心痛?
兩世宿命,只是逃不開冥冥中給自己設下的劫,他們已負了芸芸眾生,又怎能再妄負天地?
盡也罷,忘也罷,絕也罷,我只要你好好的,無牽無掛。
漫舞天地,飛雪空濛,冽冽寒風中雪鳳仰頸哀鳴,悲涼落淚,化入雪中成就冰霜滿地,空自絕音。
浮塵眼,浮生訣。明身、破塵、視魂、探魄、祼元。
生死病死初而後,一世成緣一世鑄殤。
死歸而來,如何再歿,滅跡何時,安存天下?
『吾心無我,唯念蒼生,至善始入,終得至善,至善者,諭無情。』
遺世獨立,我無心負你,只是殘罪於心,你我不能不償。
白衣清冷,慢入飛雪,仙息一瞬蒼茫。
浮生之極,散魂、而聚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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