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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216章 文 / 一粟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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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知道她糾結了半天,人家風大侯爺卻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干的話,根本就沒理會五爺的問題。

    他沉著臉對著一旁的大管家吩咐道:「你先找人幫父親清理一番,咱們風府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這點體面還是要的。」

    大總管垂著腦袋應了下來,他的情緒非常的低落,這幾日風府接二連三的出事,讓大總管心裡有些不是滋味,總覺得自己的管理出了漏洞,以至於他對自己的能力都產生了懷疑。

    因為他想破了腦袋,也沒有察覺出來這漏洞到底在哪裡,具體的事情又是怎麼樣的,因為想不明白,他只能黯然神傷,拖著沉重的步伐離去,忙著收拾風老侯爺的後事。

    風揚頓了一頓,又叫住黯然的大管家,吩咐道:「你再去找大夫過來,給二夫人和衛姨娘診治一番。」意思就是,這事情稍後處理。

    然後板著一張臉,對五爺道:「你隨我來,我有些東西要給你看!」

    凌小小一見風揚如此行事,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搭理五爺的話,果然是用兵詭詐的常勝侯爺,立時對自個兒的丈夫刮目相看,由衷的佩服起來。

    私下裡對著風揚做了一個豎起大拇指的舉動。

    凌小小的蔓延敬佩崇拜的目光,頓時讓風揚,自覺地聰明英明,威武了不少,一時間心裡也快活了起來,忍不住嘴角翹了起來。

    不知道魂歸黃泉的風老侯爺若是瞧見自己兒子的翹起來的嘴角,以及眾人對他死亡的漠視,會不會悔恨這些年來自己對家人的傷害?

    人啦,千萬別那血親當成免死金牌,若是有一天,骨肉親情真的被耗盡了,不過就是熟悉的陌生人。

    五爺聽了風揚的吩咐,轉頭對著衛姨娘身邊的丫頭說:「你先將姨娘扶到我的院子裡,好好休息。」

    又出聲勸了衛姨娘:「娘,你別哭了,小心哭傷了眼睛!」

    凌小小瞧五爺溫文儒雅的樣子,瞧他對衛姨娘一片真心關愛的模樣,這心裡就打雷下雨了:衛姨娘這麼個貨色,怎麼就攤上了這麼好的兒子——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

    衛姨娘身邊的丫頭此時也醒過神來,扶住衛姨娘,可是衛姨娘此時卻似乎變得異常的膽小,死死的拽著五爺的手臂,不肯鬆開。

    「威兒,威兒,娘害怕,害怕……」就跟和父母走失多年的孩子,乍然見到父母一樣,怎麼也不肯鬆開五爺的手。

    五爺的性子很好,哄了又哄,勸了又勸,這才將衛姨娘哄了回去,自個兒就跟著風揚離開。

    而老夫人心情顯然也有幾分失落,由著大夫人和六夫人陪著離開,倒是凌小小卻不得閒,還要留下來處理殘局:眾人都是明白人,自然不相信什麼鬼神附體,只是明白是一回事,說破了又是一回事。

    待到眾人離去的之後,凌小小才幽幽一聲長歎:「二嫂子,你怎麼這麼衝動?為了這麼一個人,值得嗎?」

    凌小小的語調帶著一份濃重的失落和悲傷,憐惜的看著眼前狼狽而單薄的二夫人:要這麼一個真正溫順的女人狠下心腸,置名聲和性命不顧,而做出這等事情,那心裡該有多痛啊!

    凌小小還真的懂二夫人的心思,她實在不是一個狠心的人,走到今天這一步,實在是無計可施了,她出身名門,自小就識文斷字,哪裡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拿起刀劍殺人,只是她真的忍受不了,想到殺夫的仇人還好好的活著,這心裡頭的邪火就往上直拱,這幾天她做夢都是衛姨娘這些年活得萬般滋潤的模樣,所以她才不惜毀了自家的名聲,也要殺了衛姨娘。

    二夫人聽了凌小小的話,慘淡一笑,眼淚就落了下來:「四弟妹,你讓我如何不衝動?我心裡苦啊!」

    凌小小被二夫人這麼一哭,心裡頭一酸,也差點落下淚來:是啊,如何能不衝動?如何不苦,殺夫的仇人就在眼前,這麼多年來活得好好的,穿金戴銀不說,還受著萬千寵愛,反觀自己,愛人沒有了,璀璨的生活變得死寂一般,如何能甘心。

    死對於二夫人來說,這時候已經不算什麼難受的事情了,真正讓她難受的是,仇人至今還活著——這才是她無法容忍的事情。

    凌小小眼圈子紅了紅,背過身子,不忍再看這般慘淡的二夫人,女人花樣的年華,就失去摯愛的丈夫,她實在看不得二夫人的眼淚了:即使到了此刻,二夫人在凌小小的心裡還是一位正直,善良的婦人,她不解老天為什麼要這樣殘忍對她?

    凌小小沉默了半響,才將頭扭過來,看著二夫人,輕輕地說到:「心裡再苦,也要為活著的人想想,若是嫂子今兒個去了,嫂子的母親會怎麼樣?她老人家可只有你這麼個女兒!」

    二夫人聽了這話,眼睛又紅了,淚水滾滾的而落:「我捨不得母親,捨不得她白髮人送黑髮人,可是我心裡難受,想到害我夫妻陰陽相隔的仇人,還活得好好的,想到老爺居然還想維護這個毒婦,我忍不住,實在忍不住,我難受,渾身難受,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我要她死,我要她死……」

    二夫人越說,那神情越激動,整個人就如同魔障了一般,凌小小被這樣的二夫人嚇了一跳,隨即叫道:「二嫂子,二嫂子……」

    可是二夫人卻一個勁的叫嚷道:「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她……」

    這般的二夫人,凌小小是陌生的,她從來都沒有瞧見過這般猙獰的二夫人,即使曾經看到過她冷冽仇恨的眼神,可是那時的二夫人是沉靜的,而不是這般暴怒欲狂,整個人瘋狂的如同鬼魅。

    凌小小叫了她許多次,可是二夫人卻面目扭曲的,只是一個勁的叫著:「我要殺死她……我要殺死她……」

    凌小小無法,只得讓如夢打暈了她,看著軟軟倒下的二夫人,凌小小心裡恨不得將衛姨娘剁成肉塊——多好的一個女人,居然被逼的如同瘋子一般。

    只是目光在瞧過二夫人面色異樣的潮紅時,凌小小心頭有些紛亂的感覺,覺得風家的這些ど蛾子,攪得她頭疼,是真的疼。

    「如夢,你送二夫人回房,順便問問,這二夫人出來,怎麼沒有人跟著?」凌小小微蹙著眉頭,用手揉了揉額頭:「二夫人的奶娘不是向來和二夫人寸步不離嗎?怎麼今兒個沒跟過來?」

    如夢立時讓丫頭們備好軟轎子,抬了二夫人回她自己的院子:當然因為二夫人的暈倒,以及她今兒個異樣的表現,倒是更坐實了二夫人今兒個行事,是鬼魅附身之說。

    待到如夢安端了二夫人回來,已經是三更天了。

    「夫人,二夫人的奶娘今兒個是被二夫人用迷香迷暈了,奴婢去的時候,還在腳榻上沒醒過來呢?」如夢頓了一下:「還是奴婢讓人用一盆冷水澆上去,才將她喚醒,不過奴婢已經說了,讓她以後好好的看著二夫人。」

    「迷暈了過去?」凌小小有些詫異:她還真的沒想到,二夫人居然會用上這樣的招數。

    「嗯」如夢應道:「奴婢進二夫人房間的時候,那屋裡的味道還是很濃,奴婢聞了兩下子,這人就有些受不了啦!」

    凌小小點頭,誇了如夢幾句,主僕二人正說著話時,風揚回來了,如夢識趣的退了下去。

    「怎麼樣了?五弟那邊怎麼樣了?」凌小小一邊接過風揚的外衫掛了起來,一邊漫不經心的問道。

    風揚拿起一邊凌小小用了一半的茶盞,咕咚,咕咚的一飲而盡:「說清楚了,五弟是個明白人。」

    風揚對付五爺的方法很簡單,就是將衛姨娘寫給那位表哥的信拿出來給他看了一遍,然後將衛姨娘如何謀算三爺,如何設計風老侯爺為她抵命的事情,說了一遍。

    五爺看了那信,心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到底是衛姨娘的親兒子,有些事情即使誰也沒說,他這心裡也有些明白,只是一直不敢想,不願意去想罷了,現在聽風揚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還有什麼不信的。

    說不難過是假的,五爺自然很難過,但是他最大的感覺卻不是難過,而是羞愧,是失望,他自己也說不出來這心裡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他的母親在他的眼裡,自然是好的,就算他心裡明知道自己的母親還有許多不足的地方,但是兒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衛姨娘到底是生他養他的娘,在他這個兒子的眼裡,娘當然是極好,極好的。

    所以當在這些證據面前,他忽然發現,他從來就沒有認識過自己的母親,這麼狠毒,這麼無情的女人怎麼就是他的母親。

    五爺的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他寧願自己沒有回來,寧願自己沒有看到衛姨娘的那封求救信,這樣至少他的娘在他的心中還能是個人,而不是這般毒辣如惡魔一般的婦人。

    當五爺徹底知道衛姨娘的真面目後,他心裡泛起的那種感覺實在是不能用一言半語表達的:不光是氣,不光是悔,更多的是痛,那種刀劍挖心窩子的痛。

    還有的是愧,對風家的愧疚,對二爺的愧疚,對二夫人的愧疚,對風揚的愧疚,對每一個人的愧疚,這些人都因為他的母親,而活得很累。

    五爺顫抖著離偉岸的身子,抖的如同落葉一般,跪在風揚的面前,只是一個勁的跪著,什麼話都不說:他是沒臉說話啊!

    他自然相信風揚的話,他這個哥哥是不屑用謊言來誣陷一個姨娘的:以風揚今時今日的地位,要發落一個姨娘,是不用找任何借口的,即使他不便出面,不是還有皇后娘娘嗎?

    再說了,風揚什麼性子,他這個做弟弟的還是知道的。

    五爺直挺挺的跪在風揚的面前:他想不明白,他的衛姨娘怎麼就成了這樣的一個人?他也不明白,二哥溫文儒雅,衛姨娘害他性命,毀他清譽的時候,怎麼就能下得了手?

    而他更想不明白的是,風老侯爺對衛姨娘幾乎是百依百順,她怎麼能謀害風老侯爺?她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

    以這樣的事情,衛姨娘就是死上十次,都不為過。

    只是理智跪理智,情感歸情感,雖然五爺知道自己的娘,該死,可是她到底是他的娘,這些年對他萬分溫柔寵愛的娘,他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去呢?

    若是他什麼都不做,眼睜睜的看著她去死,他日後又怎麼能入睡?

    可是若是讓他開口求風揚饒了衛姨娘,那些橫死的人,又如何瞑目,所以他只是跪著,什麼都不說:他知道,就是他跪下的動作已經為難了風揚,可是,他除了跪下,除了為難這個在他心中幾乎無所不能的兄長,他能怎麼辦?

    五爺張大這眼睛,乞求的看著風揚,虎目中漸漸有淚,他一向都是相信男兒流血不流淚的,可是今兒個這眼淚卻是無論如何都止不住的落了下來,雖然眼淚並不能解決他眼前的難題,可是此刻,他除了落淚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五爺終於明白了,什麼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曾經他相信男兒流血不流淚的時候,那是因為他還有希望,還未曾這般絕望。

    而現在,他絕望了,對自己的娘絕望了:她這是要逼的他一輩子在風家抬不起頭,愧疚一輩子啊!

    他知道衛姨娘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可是那些他從來都不稀罕,不稀罕。

    「五弟,你起來吧!你這樣……我為難……」風揚搖了搖頭,歎息著:手心手背都是肉,這個弟弟才是最難的人吧!

    五爺卻不言不語的繼續跪著,他只是睜大虎目乞求的看著風揚,他知道衛姨娘的行事,已經罪無可恕,但是他真的很想,很想留下衛姨娘一命。

    可是這話,他不能說,若是他真的說出這話,他和父親有什麼區別,他日後如何見二嫂子,如何面對大哥,六弟,七弟,八弟啊!

    他捫心自問,若是他是二嫂子,是大哥他們,他又怎麼會願意饒過衛姨娘。

    衛姨娘的所為,讓他這個做兒子的無法開口求情,這何嘗不是一種撕心裂肺的痛。

    風揚看著眼前跪著的五爺,將他的掙扎,將他的痛都看在眼裡,心中卻對衛姨娘更加的惱恨起來:如果衛姨娘這些年來,只是迫害過他,此時,他看在五爺的面子上,怎麼著都會放她的,可是她卻害了那麼多的性命,那些活生生的人都是因為她,而失去了生命,這些血債,自由受害者,他替不了。

    衛姨娘怎麼就不知道害人的時候,想過自己的兒子,想想五爺知道後的為難?

    風揚就不明白了,就是再喜歡風家正室的位置,再喜歡風家的財富,真的需要那麼多鮮血鋪路嗎?那風家老夫人的位置真的有那麼吸引人嗎?

    這麼多年來,她除了一個名分,哪一點不是過著正室的生活?

    她這麼多年來,不停的害人,真的快樂嗎?

    風揚看了看五爺,他真的為這個弟弟心疼,攤上這麼個娘,他以後只怕這輩子都不會再回風家了,因為他是明白人,還知道愧疚兩個字:五爺是打算不再回來了,他沒臉見風家的人。

    風揚長歎一聲:「我去請大哥,六弟,七弟,八弟進來,該怎麼處理她,還是聽聽大家的意見。」

    五爺聞言,重重地對風揚叩頭,他知道這已經是風揚最大的讓步了:以衛姨娘的罪,哪裡要什麼商議,多說一句也沒這個必要。

    等到幾位大爺幾位主子進來,看著直挺挺對著五爺,眾人臉上的表情都很複雜:五爺,是千好萬好的人,可是這衛姨娘,他們又怎麼願意放過?

    誰都不說,而五爺也只是跪著,流淚著,到最後還是大爺不忍看五爺這般萬念俱灰的樣子,吐出了一句話:「四弟,咱們要為活著的人多想點才對!」

    五爺的緊握的拳頭因為這句話更入肉一份:他還是什麼話都沒說,也只是重重地給大爺磕頭。

    而六爺許久之後,也吐了一句:「送她去家廟度餘生吧!」

    五爺又是重重的叩頭。

    七爺,八爺也隨著點頭,各自得了五爺的叩頭。

    所有的人都沒避,因為他們不是自己受的,而是替冤死的人受的,而五爺也不是自己磕的,而是替衛姨娘磕的。

    凌小小聽到這裡的時候,歎道:「五爺,是個孝順的兒子。」

    只是到底有些自私了!

    風揚何嘗不知道凌小小下面未說的話:「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她對五弟倒是真心疼愛。」

    凌小小點頭,也表示理解,畢竟人都是有感情的,衛姨娘再壞,但是對五爺這個兒子也是真心疼愛。

    說道這裡,凌小小又挑眉:「我倒是不知道,咱們風府的六爺,還有這等心機!」

    將衛姨娘送去家廟,看似留了衛姨娘一命,可是細想一下,家廟裡現在住得是誰,那麼或許衛姨娘寧願死去了:太夫人可是正在家廟裡住著。

    太夫人一向將三爺當成眼睛珠子般寵愛,與老侯爺也算是母子情深,就是對沒了的二爺,也是很有感情。

    若是送衛姨娘去家廟的下人,哪個「不小心」就將衛姨娘去家廟的真相,露了口風,只怕到時候,衛姨娘的日子就不好過了——畢竟,以太夫人的胸襟,自然還不能容納能害死自己的兒子,害死自己的嫡孫,害死自己的嫡媳——那嫡媳可是太夫人親自選的,很滿意的。

    可想而知,太夫人會怎麼「熱情」的招待衛姨娘: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凌小小幾乎可以預見這就是衛姨娘日後生活的寫照。

    當然,太夫人一定會做的不著痕跡,畢竟高門大戶的,活得就是臉上的這張皮!

    凌小小在和風揚說了他那邊的事情後,也將二夫人狀似瘋癲的現象說給風揚聽了。

    風揚聽了之後,咬著牙道:「都是父親造下的孽!」這件事衛姨娘有錯,有大錯,可是風老侯爺才是罪魁禍首,是他貪圖美色,是他想要三妻四妾,卻又不懂一碗水端平,給了衛姨娘過分的仗持,才讓她生出這麼些惡膽來。

    看到自己的父親因為這麼一個蛇蠍婦人,攪得家裡雞犬不寧,相信再堅強的人,都會有片刻的憤恨吧!何況這留下的爛攤子還要他收拾。

    凌小小從後面緊緊地擁抱住風揚,給他無言的安慰。

    風揚將腦袋依靠在凌小小耳邊,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依偎著凌小小,閉上眼睛,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想了,在她清新略帶嬰兒**中,漸漸覺得平靜下來:他還有小小,有孩子,不是嗎?

    從今之後,就讓父親這個人從他的生活中徹底消失吧。

    凌小小擁抱著風揚的腰,來回的搖晃著,連人就這樣靜立良久。

    凌小小和風揚之間溫馨,而沉默,但五爺的院子,卻半點溫馨,沉默都沒有。

    「不,不……我不去家廟……我不去家廟……」衛姨娘可憐兮兮的咬著腦袋,淚珠兒滾滾:「威兒,娘不能去家廟……他們太歹毒了……他們是想送我去家廟送死……威兒,娘求求你了……你帶娘走吧……娘不要再留在這裡……娘要和你走……不要去家廟……」

    原來衛姨娘一直打的都是這個主意:讓五爺帶她離開。

    「娘,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你就留在家廟,好好贖罪吧!」五爺冷冷的瞧著眼前的衛姨娘,沒有想到,她在做下那麼多錯事之後,居然還想著一走了之。

    若是說他心中對衛姨娘最後的意思憐憫,也被她這般無情無心而鬧得沒有了。

    「威兒,你不要聽他們胡說……」衛姨娘的眼淚流的更凶了:「他們誣陷我的……我哪裡有什麼罪?威兒,別人不知道娘,你還不知道嗎?我這些年,自閉遠門,吃齋念佛的,一隻螞蟻都不忍傷了,何況是人?他們……欺辱我們現在孤兒寡母……就胡亂的給我按個罪名……他們是怕我們分了他們的財產……威兒……你可千萬不能信……你……」

    「夠了!」五爺雙目赤紅如血的打斷衛姨娘的話,他沒有想到,到了這樣的時刻,她居然還想著為自己開脫,挑撥離間。

    她面對著自己這個兒子,還能做出這等事情出來,不願意說實話,竟然想要利用他對她的母子情意,而去和家裡的人爭鬥:她這樣的舉動,哪裡將他當成骨肉親人了,根本就是她達到目的地工具。

    五爺對衛姨娘絕望了,他現在只有一個感覺:眼前這個自私自利,可怕陰狠的婦人,真的是他的母親嗎?是那個溫柔嫻熟的母親嗎?

    五爺忽然生出了一種恐懼,他不想再看眼前這張掛滿淚珠的臉,他顫抖著身體,一步一步的向門走去:這個婦人一定不是他的娘親,一定不是……

    衛姨娘哪裡肯讓五爺這般離開,五爺已經是她最後的一根稻草,若是五爺都不想理會她了,她還能指望誰?

    「威兒……威兒……你帶娘一起離開吧……娘不要去家廟……娘不想死……」衛姨娘緊緊的拉著五爺的手,不讓他離去。

    「閉嘴!」那個死字刺痛五爺的緊繃神經,他額頭的青筋不停的跳躍著:「你不想死?那別人就想死嗎?大娘想死嗎?四姨娘想死嗎?二哥想死嗎?父親想死嗎?你在害他們的時候,可曾問過他們想不想死?可曾給過他們開口的機會?」

    「威兒,你不要聽他們胡說,這是誣陷,誣陷……」衛姨娘淚流滿面,她抬著臉,看向五爺:「威兒,你為什麼要這樣說我?為什麼寧願相信別人,也不相信我?我是你的娘,養你,生你的娘啊……」

    五爺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卻充滿了悲蒼:「娘親,你居然問我為什麼不相信你?」

    「哈哈……」

    五爺又是一陣狂笑,良久才停息下來:「娘,你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自我懂事之後,我就寧願和二哥,四哥他們親近,卻不願意和三哥親近?為什麼,我一入官場,就求父親為我打點,讓我外放?為什麼,我一外放,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一次?」

    他死死的盯著衛姨娘:「這些,娘,你就從未想過嗎?」

    他冷冷的笑了起來,悲傷而自嘲:「那是因為,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三哥不是父親的兒子?」

    「娘,你一定不曉得,你和舅舅的談話曾經被我聽見過,雖然當時我不知道,那位表舅是什麼人?可是,我還記得你當時哭得特別的傷心,從來沒有過的傷心。」

    「娘,你還記得,我中瞭解元之後,是去哪裡遊玩的嗎?」他慘淡的搖頭:「其實我根本沒有遊玩,而是去那位表舅的家裡,打探事情的真相。」

    五爺說到這裡的時候,挑起了眉頭:「母親,你一定不知道,你和那位父親的事情,在那裡還是很有名的,據說還編出了一齣戲,內容是——嫌貧愛富,青梅竹馬表妹變心攀高門!」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衛姨娘拚命的搖頭:「不是這樣,我不是嫌棄表哥,只是,只是我……我……」

    卻說不出到底我什麼?

    五爺痛心不已的看著衛姨娘:「娘親,是什麼都不重要了,你收拾一下,明日就去家廟吧!想來,父親也不需要你送他最後一程的,父親定然不想再見到你!」

    「不……我不去家廟……我不去……」衛姨娘哭這嘶吼著:「威兒,你不能這樣對我……不能這樣對我……我是你的娘……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我這麼做……還不是為了你們……威兒,娘都是為了你們啊……」

    衛姨娘若是不說什麼為了你們,五爺還不這麼生氣,憤怒,可是衛姨娘到了這時候,居然將自己做錯的事情,都推到一個什麼為了你們的頭上?

    為了他們,所以就可以害人?為了他們,就可以置人命不顧?

    什麼為了他們?其實不過就是為了自己的虛榮,為了風府主母的位置罷了!

    五爺不想再和衛姨娘說下去,惡狠狠的甩開她緊抓住他的手,因為用力過大,而被甩倒在地上,五爺看都不看一眼:對這樣一個到了現在,都不知道悔悟的娘,他是半點憐惜之情都沒有了。

    他這個做兒子的,該做的,能做的,都已經為她做了,這以後,她去了家廟,是對是錯,他都不會再過問一句了!

    二夫人被甩在地上,哭著道:「威兒,你居然怪我?你不想想,她不就是生了一個出息的女兒,就搶走了我的正室之位,這麼些年來,我都要低頭伏小的活著,大氣都不敢喘!你父親明明說要扶正我,可是最後卻對我失言,讓我做了一輩子的小妾!你那個大娘,一面假惺惺的和我稱姐道妹,一面卻不停的往你父親的房裡塞入,分走我的寵愛!」

    「我有什麼錯,我力爭向上,有什麼錯?我為自己謀算,有什麼錯?我沒有錯,我沒有對不起誰,使他們對不起我,對不起我們母子,我所做得不過是拿回屬於我的東西,我有什麼錯?」

    「風家老夫人的位置原本是我的,老天不長眼睛,居然讓那個女人的女兒成了皇后,既然老天不給我做主,我自個兒動手有什麼錯?」

    衛姨娘看著五爺越去越遠的身影,伏在地上,用力地捶地而哭:「我為我自己爭取原本就屬於我的東西有什麼錯?、我有什麼錯?」

    五爺在跨出門口時,終於停下步子,看了一眼嚎嚎大哭的衛姨娘,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你爭取自己的東西沒有錯,但是你不該害人,你害人的時候,可曾想過我,可曾想過父親對你的一片真心……」

    五爺說完之後,就真的離開了,他不想再看到這個還不知錯的娘親了,他一邊麻木的走著,一面心痛到了極頂——他的心,在流血!

    因為太痛了,耳聰目明的五爺,居然沒有看到躲在屋簷旁的身影。

    那身影瞧著五爺離去的背影,聽著衛姨娘的絕望哭泣,嘴角掛上了一絲痛快的笑意:「老賤人,你活該,活該落得這般下場!這是報應,你的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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