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望不到盡頭的前路 八十三章 城管 文 / 周小瑜
更新時間：2012-11-12
周小瑜沒有任何猶豫，幾乎是在看見泥人張中槍倒地的同一時刻中他低伏著有如獵豹一樣的身子猛然拉得筆直迅猛的向前奔跑起來。便是當先踏出一步的葉輕筠也不過是微微領先半息時間便被周小瑜拉了下去。
葉輕筠幾乎是半彎這身體飛速奔跑著，她的身體協調性相當可怕，哪怕一個抬手的空隙中她也能找出開槍射擊的機會，而每一聲槍響便代表著有一名士兵會倒下。這種比死亡還要可怕的槍聲一連響了五次，而後便彈盡糧絕。
周小瑜用最快的速度大踏步向前衝去，葉輕筠彈無虛發的槍法不僅是敵方心頭上的一塊沉石、也是掩護自己的最佳方法。彷彿只是一個呼吸的長短，這四五丈的地面路程呼呼向後退去，周小瑜暴喝一聲合身撞進人群之中。
這一次他的打法很殘暴，葉輕筠緊緊憑借一把手槍便將這五名拿著微沖的兵士壓得喘不過氣來，直到周小瑜衝進陣地之後才發現敵人已經摸了上來。那一聲暴喝如雷滾滾直衝天際，然後周小瑜反手擎出了長劍。
琤的一聲脆音輕響，像是劍鋒該頻率震動而引起的顫音一樣。周小瑜像是一顆炸彈在人群中炸開，那一刻身後不斷趕來的葉輕筠只能瞧見無數漫天飛舞的殘枝敗葉、還有數股彷彿是從體內因大力擠壓噴射而出的鮮血。
那些在空中飄零飛舞的樹葉無一例外都沾染了還冒著人氣的溫熱血液，直到劍光如春光乍洩的那一刻、直到那一方小小的空間瞬間充斥著濃厚的血腥味的時刻，受創的兵士似乎才察覺到自己已經中劍，然後是一聲更比一聲淒厲的嘶吼慘呼。
好快的劍，葉輕筠清麗研美的眉眼微微蹙起，就像是一朵盛開的迎春花。突然想起之前和這傢伙交手時刻他一直未曾出劍，若是一開始便是此等凌厲生猛剛勁悍勇的血腥打法，那自己斷然不能從這人手中討得好處。
耳邊是軍士倒地扭曲掙扎的呼號嘶叫，身周是被勁風吹起有落下的樹葉以及在空中飄蕩的氤氳血霧。周小瑜根本來不及看這些人一眼，逕直從他們頭上跨了過去朝著前方繼續奔跑，然後他便聽到身後傳了的數聲槍響，與之相應的是那些戛然而止的慘呼聲。
周小瑜本跑的身子微不可察的停頓了一絲然後恢復如初，他知道開槍的是跟身後的葉輕筠，所以他沒有回頭去看。倒是葉輕筠似乎瞧見了周小瑜的異狀，率先打破沉默：「怎麼，你是在可憐這些人？」
「你在可憐這些要殺你的人？」葉輕筠的聲音說不出是嘲弄還是不屑，總之這聲線中所蘊涵的情緒讓周小瑜本能的不喜，就像他沒有回頭去看一樣、周小瑜也沒有回答葉輕筠的問題。
「這裡是戰場，此刻是火與血交織而成的戰爭。每一聲槍響，或許都意味著一條鮮活生命的逝去。你不用憐憫什麼，因為那些死在你手下的人不認為你有這個資格。」葉輕筠輕聲的說著，難得的是在如此高強度的運動中也不曾喘息停頓。
「對於我們這種視人命如草芥的人來說，如果真的想為他們做些什麼就是讓他們不要再痛苦下去。」葉輕筠的語調一如既往的平靜直白、讓人感覺不到任何情緒上的波動，或許這個女人根本就沒有情緒可言，周小瑜不懷好意的想著。
「更何況，你用劍鋒挑斷他們的手腳，讓他們在這個擇人而噬的陰暗叢林中慢慢等死。你又有什麼能夠憐憫他們的借口呢？」葉輕筠望著周小瑜不斷起伏的身背，不禁忌憚於這個男人的狠辣。
周小瑜依舊沉默著，葉輕筠說的每一句話都使他無法辯駁。但沉默並不代表低頭，他只是不想開口說話、僅此而已。他相信自己能夠在極短的時間內找出很多可供選擇的借口，但他沒有這樣做，因為葉輕筠說的是對的。
「這些人是組織培養的殺人機器，他們本身的價值就體現在他們能否繼續為組織服務，你那一劍將他們能價值的東西切割成千萬道細碎的絮絲，哪怕我不動手組織也不會收留，而他們只能枯坐死等到鮮血流盡的那一刻，又或許是大型食肉動物的到來。」
葉輕筠嫩滑的面容上閃過一絲淒楚，始終踩著周小瑜踐踏出的腳印狂奔著。
「你是在向我解釋麼？」久不曾開口的周小瑜終於說話，他的聲音很冷、就像他冷漠如堅冰的面孔一樣，冷到這片林地的溫度都在瞬間下降一截：「你沒必要向我解釋什麼，因為就像你說的一樣，做過的事情不能改變、所以沒必要掩蓋。」
「我…如果你自作多情的認為這是在向你解釋，那我也無話可說。」葉輕筠哼了一聲。
周小瑜摸了摸鼻子，慢慢的停了下來，回身看著差點要撞上來的葉輕筠、急忙伸手扶住了她：「我想，我們得換一條路線了，方纔的戰鬥已經拖延了不少時間，若是不出意外我想這條前路上肯定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葉輕筠皺了皺鼻子，不滿的甩開周小瑜搭上來的手掌，沉聲思索片刻之後才緩緩抬起頭：「看來方纔的劇烈戰鬥並沒有傷及到你的腦子，你就這麼肯定我這裡一定有你想要的答案。」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打機鋒，難道你真想讓那些人給抓住。」周小瑜不耐煩的搖晃著上半身，實在不想在這種沒有意義的交談上浪費時間：「你既然說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若這個時候還不能舟共濟，那只能是船覆人翻的下場。」
「還真是無趣的人呢。」葉輕筠沒好氣的啐了一口，看著一臉冷漠的周小瑜只覺得他這副做派真是故作姿態：「我只能說你的擔心是多餘的，因為從發現你到獵殺我這之間的意外根本就不是那個幕後人所能預料到的。」
「以我所知的地理環境這道山谷是武功山脈之下的一條細縫，一直蜿蜒而上可以直通山腰。而武功山那一片因為你們的人的原因還不是我們組織的勢力範圍，所以只要到了那裡不知是你安全、我也安全了。」葉輕筠細聲為周小瑜詳細解說。
「既然已經是兩軍交戰，你便如此有把握到了我們的勢力範圍中你能安然無恙？」周小瑜有些奇怪的看著葉輕筠，不知道她的倚仗又是從何而來、竟是讓她如此篤定。
「這個輪不到你操心，眼下最重要的是怎麼穿過這一道包圍圈。」葉輕筠嘴唇輕啟，卻是笑著瞥著周小瑜買了個關子：「我們必須以最快的速度衝過這道峽谷，將那些試圖將我們合圍在山谷中的那些傢伙全部甩在身後。」
周小瑜輕輕的點著腦袋，如果葉輕筠說的沒錯那麼自己必須以最短的時間跑出最遠的路程，說不定便是此刻兩旁的密林灌木中已經有不少的士兵正飛速奔來，如果真的被擋住了去路那麼以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態絕對抵抗不了多少。更遑論便是人海戰術也能埋葬自己。
「如果…」周小瑜眉眼一挑，隨即抬頭望著被樹葉遮擋住的天空，此刻已是黃昏時分，天邊雖然還掛著一抹殘陽但山中的樹林裡已經是漆黑一邊，借助著朦朧的天光隱約還能瞧見人的輪廓來。
周小瑜看著晚霞絢爛的天空，輕輕地吐出一口氣：「如果我御劍而起想來必是來去如風的。」
「你想成為活靶子麼？」葉輕筠毫不掩飾笑容中的嘲弄意味，這讓周小瑜覺得臉熱。葉輕筠指著滿天彤雲的黯色天際：「你若是御劍飛行確實是最快的辦法，但組織中能將你打下來的狙擊手以我所知便有四人，更何況現在的你身受重傷、這樣一來至少能有十多人將你打下來。」
「還真是…」周小瑜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打鳥麼？」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葉輕筠毫無徵兆的跑了起來：「你必須有足夠的休息來休整身體，如果再按照方纔的激烈戰鬥你絕對撐不過今天子夜便生機斷絕、活活累死。」
周小瑜跟著葉輕筠身體極細微的抖動著，避開了橫亙斜垂在半空中的各種植物，盡量做到不發出任何響聲。一邊的葉輕筠更像是轉為黑夜而活的生靈一般，落腳輕柔的好像一隻貓，行進無聲而迅疾依舊。
就這樣默無聲息的跑了足足半盞茶的時間，兩邊的景物飛一般的向後退去化作他視野中的虛無。突然間前邊帶路的葉輕筠毫無徵兆的停下腳步，就像是她突然加速奔跑一樣。周小瑜急忙頓步，差點撞到她身上。
「出事了麼？」周小瑜將四邊景象飛快掃過一遍，卻不曾瞧出什麼異樣的情緒。
「或許…是我多疑了吧。」葉輕筠自己都有些不確定：「不過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僅僅是感覺？」周小瑜皺了皺眉頭，卻沒有多說。
「女人的直覺往往都是可怕的。」葉輕筠白了他一眼，有些生氣的說道。
就在這一句還沒說完的空隙裡，忽然前方的一叢樹葉被什麼東西撥弄的動了一下。雖然極其細小可還是被兩人發現了，倏地幾聲是衣袂翻飛的響聲，然後兩人在同一時刻跳離原地，周小瑜甚至一溜煙的跑到了一截樹幹下。
直到這個時候，不知方向的某個角落裡才幽幽傳來一記槍聲，然後是樹葉陡然碎裂的清音，旋即在周小瑜方才落腳的地上炸出一道半尺來高的煙塵，不時有樹葉簌簌落下來。
「有狙擊手。」葉輕筠藏身於一叢灌木之下，壓著嗓子對不遠處的周小瑜喊道。四周是靜悄悄的一片，什麼動靜也沒有，彷彿方纔的危險不過是自己的幻覺一樣，有寒蟲的淒切叫聲漸漸響了起來。
周小瑜身形方動卻讓葉輕筠擋了下來：「一名警慎的狙擊手從不會在相同的地方開第二槍，你現在趕去亦無濟於事，不如沉下氣仔細計劃安排接下來的路程。」
周小瑜鬆了鬆著肩膀：「這是你的事情。」
「這也是你的事情。」葉輕筠豎著柳眉瞪向周小瑜。
周小瑜撇了撇嘴巴，沒有再說話，只是慢慢俯下身子蹲在了葉輕筠的身邊，隔得如此之近周小瑜甚至能聞到葉青筠身上散發的幽幽體香，特別是在一番劇烈運動之後這種氣味愈加濃烈，熏得周小瑜有些喘不過氣來。
葉輕筠看了看周小瑜，復又低下頭深思片刻說道：「我隸屬的組織叫做——城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