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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臨安初雨 十六章 破與立 文 / 周小瑜

    更新時間:2013-02-19

    「你這居所倒是挺不錯的。」山鬼不曾落座卻是環顧四周,像模像樣的點了點腦袋。

    裡間廂房的簾布被人撩了起來,柳如是面色如常冷漠如斯的緩步走了出來,目光卻不曾從山鬼身上移開:「若是此行只是為了媚娘手中的白虎石,只怕這一遭你該要空手而歸了。」

    「空手而歸也不錯,只是東皇那邊不好交代。」山鬼說到一半卻是停了下來,半晌才輕笑數聲搖了搖頭:「說這些有什麼意思,即便我取不回白虎石,諒他東皇老兒也不敢將我怎麼樣。現如今這飛羽閣早已是四分五裂搖搖欲墜態勢,若非當日雲夢之戰中湘君公孫氏三去其二,只怕此時此刻那閣主之位早已換做了他人,沒了那白虎石我倒要瞧他還有什麼手段。」

    柳如是只是皺眉沉默不願說話,卻是斟酌片刻才道:「大廈將傾,若能精誠合作最好。」

    「呵,若能像你說的那般這第五世界就怎會被第一時空那幫傢伙壓得喘不過氣來呢?」

    「無非是一些自詡聰明恃才傲物的傢伙太多了,各派門閥利益的牽制之下反倒使得當今戰局越發模糊不堪一片混亂。」山鬼冷哼一聲,眸中驀地閃過一絲惱怒來:「若是我主持大局,第一個開刀的便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還不如我們這些真小人來得直接與暢快。」

    「若是換做你主持大局?」柳如是似笑非笑的翹起嘴角:「那我們這群人會死得更快。」

    「你」山鬼面色一滯,臉上怒容若隱若現,卻強忍著沒能發作,只是轉身望向他處。

    「難道我還說錯了不成?」柳如是譏誚似的冷哼一聲:「你仔細想想近幾年的戰局吧,本該是拒敵於漠北塞外苦寒之地的僵持態勢卻在近幾年土崩瓦解,而作為大後方的江南一地更是接連丟城失地,從去歲年末的巴陵雲夢水澤再到今歲年初的羅霄山脈古林地,已然是星火燎原大風起兮的威勢,若是於當下再刮起一陣風來,我想這把火必定會燒得愈加旺盛。」

    「若真換你主持大局,卻不從大局出發,處處為謀私利解恨,又何以能成大事?」

    柳如是慵懶自然的擺了擺手,面上驀然閃過一絲倦容:「最上面的那群人或許是酒囊飯袋之徒,卻也不乏經天緯地之才,只是因為種種原因方面的限制而不能完全發揮出來,我明白你的心急如焚的感受,但眼下最要緊的是穩定二字,只有穩住了陣腳才不至於處處敗退。」

    「或許你說的沒錯,可我總覺得只有置之死地才能後生,毒瘤總是要用刀挑出來的。」

    山鬼目光如電,甚至於下意識的挺直了腰背、鏗鏘有力的說著:「我曾經參加過漠北邊軍對塞外入侵者的一次圍剿,也是那一戰之中我負傷退役,直到現在我才能記得那仿如從天而降的一顆炮彈,整整方圓三丈的土地被轟碎,漫天飛舞的鐵片彈屑更是差些將我半邊肩膀削沒,我直直在病床上躺了足足兩個多月才勉強能下床走動,因為酷暑難耐而傷口發炎流膿繼而導致大面積的潰爛,因為那傷痕貼著頸部大動脈只能採用相對保險一些的藥敷之法。」

    「當時大夫與你的想法一模一樣,卻是險些害了我的性命,若非最後狠心切去病變的肌體組織,只怕我早已成一具風乾的死屍。」山鬼猛然將衣袍扯下來,卻是露出大半精赤的上身,豁然醒目的是一道沿著脖頸下劃直至右胸足有半尺來長的寬大疤痕,因為年久日深的緣故顏色已然變得深沉:「看見了沒,當日我便是自己咬著牙一刀一刀將潰爛處切下來的。」

    柳如是暗自皺眉,山鬼說的不錯,卻也只限於說的不錯罷了。女人的目光飛快的從山鬼胸前的疤痕處掃過,而後有些不忍心的偏過腦袋:「傷筋動骨一百天,若是按照你說的此時進行大清洗,到時候元氣大傷青黃不接之際只會讓那些虎視眈眈的入侵者有了可趁之機。」

    「東皇的意思很簡單,他不想參與到這場戰爭中來,對於那個老人來說,只要安安穩穩的守住飛羽閣霸主基業才是最為緊要的事情。」柳如是莫名的歎息著,目光游離渙散失神、似乎在想著一些東西:「以飛羽閣近千年的基業底蘊便是問鼎修界霸主高位也有一搏之力,只可惜閣中派系征伐日益嚴重,主張參戰的激進派與主站觀望的守舊派更是勢如水火,若非湘君公孫氏的意外身亡只怕這場爭鬥與愈演愈烈,如今東皇太一態度愈發強硬、言出法隨。」

    「你如果想又說我與你一同將那頭老狐狸拉下水,那我只能說你的說辭根本無用。」

    「終究是被你看出來了麼,真是讓人難看呀。」山鬼隨時這般說著,可神情冷淡依舊沒有半分的不自在:「我這次來是想與你說這些的,只是你比我想像的還要聰慧,有些事情點到即止便可,再說下去只怕徒惹人嫌。只是就這樣被你拒絕我倒是十分不甘心的。」

    「破而後立。」山鬼目光清亮的盯著柳如是:「不破不立、破而後立,便能沖天而起。」

    「你終究還是沒能死心麼?」柳如是輕笑一聲,說不出是不屑、嘲諷,或是旁的意思。

    「我不想參與那些征伐無端的事情中去,因為眼下我更在意的是當今的戰局。說到底你終究還是放不下對閣主寶座的執著,只是我想不明白閣主兩個字真有那麼大的誘惑麼?」

    「道不同不相為謀。」被點破心思的山鬼沒有半分不適,只是回應的話語在悄然間陰冷。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一次不止是東皇太一之事,還有旁的人也叮囑了一些吧?」

    「你果然聰明。」山鬼摸了摸有些發燙的鼻尖,低頭沉吟片刻:「是公孫蘭的意思。」

    「果然是她,人不大心卻不小。」柳如是冷笑一聲,卻是沒有再接著說下去,正如山鬼先前說的那樣,有些事情如蜻蜓點水點到即止便可,若是不識趣的揪住不放只會讓人厭煩。

    「既然不提私事,那麼我便與你說些正事吧。」山鬼笑了笑,忽而轉身伸手指著淡紫色簾布之後的床榻,那上面躺著正在緩慢恢復卻依舊不醒的周小瑜:「雖然我不太喜歡東皇那老兒,可終究是名義上的宗主,他親自過問的事情我這個打下手的自然要做的好看一些。」

    「既然湘夫人與某為共事同僚,想必也不會在這件事情上為難我,我說的對吧?」

    山鬼似笑非笑的點了點下巴:「那小子身上必定藏有白虎石,此事關乎閣主要事我不能不管不顧。即便媚娘不是他殺害的,可終究要有一個說法,不然即便我是山鬼也難以交差。」

    「你想怎麼做?」柳如是聲音溫柔清清淡淡,像是隨意發問般卻又無法讓人徹底忽視。

    「我想把這小子帶回去,交給東皇老兒親自處理。」山鬼語氣冰涼微寒,神情亦是默然。

    「不行。」不等山鬼話音未落,柳如是斷然拒絕,甚至於豁然站起身來與山鬼相對而立。

    「那湘夫人是要故意刁難在下嘍?」山鬼微瞇起雙眼,直至一條細縫:「敢抗命不遵?」

    「呵呵,便是東皇那老狐狸在這裡我也不怕,更何況只是僥倖扯著虎皮做大旗的你?」

    「很好、很好。」山鬼咬牙切齒的一連說了好些遍,卻是猛然踏前一步直直盯著柳如是。

    「若是我非要將這小子帶走不可呢?」山鬼冷聲喝道:「莫要以為你的幻術已然驚天!」

    「你只管試試便知。」柳如是聲調冰寒,如同關外遮天蓋地的北風呼呼的刮將起來。

    便在兩人對峙不讓的緊要關頭,週遭空氣驟然下降,有肉眼可見的冰花自窗欞上浮現。

    三月的夜間,臨安城中綠柳莊的某處客廳中,已然是數九隆冬的可怕天氣,呼吸間的白熱之氣呼呼的自嘴鼻間噴吐出來,卡卡直響的冰屑以柳如是、山鬼二人為中心無可抗拒的向四周蔓延瀰散擴展開來,一時之間這間客廳已然沒有落腳之處,只剩下昂然不動的兩人。

    「想不到竟然你這手海市蜃樓竟然能在瞬間不著痕跡的瘋狂調動週遭空間裡的元力能量,進而製造出零下極致低溫的恐怖幻想,只是單憑這一手便想攔下我只怕還不夠。」

    「你應該清楚我不想與你交手,若是你緊逼不放莫要怪我不講往日情分了。」

    「情分?」山鬼仰頭狂笑起來:「數月不曾暢快一戰,今日還望湘夫人不要手下留情。」

    「找死。「柳如是輕喝一聲,便見得眼前白影呼呼閃過,悄然間有呼嘯而起的微風自掌間擊發,卻是與瞬間陡然作狂風呼嘯嘶嚎,掌影紛繁如同桃林間的落英繽紛、霎那間便模糊了場間的一切,山鬼豁然受驚旋即雙臂護於胸前堪堪於間不容髮之際攔下了柳如是的一掌。

    「好手段,不愧是幻術大師。」山鬼長嘯一聲,單腳跺地而起,磚石片片碎裂轟然炸響。

    筆直前衝的山鬼一往無前,擺放在胸前的雙臂猛然向前探出,死死抓住柳如是的雙腕。

    「這一遭,你還是退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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