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臨安初雨 三十四章 第三抹目光 文 / 周小瑜

    更新時間：2013-03-05

    「是你太過自負，天下英才俱難入你眼中，便是你風華樓祖師再世也絕然不會如此。」

    漫天風雲呼嘯聲中，遍佈著滋滋炸響的細小電弧，以肉眼難辨的速度急速跳躍閃現。自嘴角溢出的鮮血滋潤著君破天蒼老乾枯的皮肉，整具軀體更是難以抑制的劇烈顫抖著，身前不遠處便是懸浮在半空中的風千重，散佈在週身的恐怖電光電芒不停地轟擊上去，卻是每每在接觸的前一息光景中便陡然憑空顯現出一團濃郁到令人窒息的紫色霧氣，將電芒吞噬。

    這一刻看似占金上風的君破天卻是有苦自知，眼下已然是有進無退的尷尬局面，足以想像當這些奈何不了風千重的電芒徹底消散的那一瞬間便是對方暴起反撲的凌厲殺招，已然恨極了風千重週身氤氳紫霧的君破天只是微微沉吟片刻，旋即像是做出極其艱難決定一般的緩慢抬頭，雙唇緊閉的他神情凝重而肅穆，彷彿在等待著什麼的到來，就像他之前說的那樣，為了柳如是的一份人情，他沒有必要將自家性命扔在這裡，而此刻已然是不死不休的局勢。

    風千重整個身體都隱藏在翻湧不息的雲霧中，若隱若現的朦朧身影給人造成一種飄然若仙的錯覺，迎風飛揚灰色長袍如同狂亂氣流中招展翻飛的旗幟，看似無窮無盡的紫色雲霧卻是在君破天極力進攻下肉眼可見的緩慢消散，彷彿這一刻的天空不似之前那般幽寂黑暗。

    君破天精光熠熠的雙眸驟然間緊閉，便是整具身軀的氣息都在頃刻間枯寂、如佛涅槃。

    幾乎充斥在週遭空間每一處角落中的耀眼電弧也隨著君破天氣息的消失而陡然消散，風千重忽而筆直向前踏出一步，卻是根本感知不到這方空間中還有另一人存在的氣息，便是在他無限擴展的感知領域中也沒有絲毫的痕跡，從有到無的短暫變換讓風千重不喜的皺眉。

    隱在雲霧之中的君破天身如枯槁朽木般不在有任何氣溫聲息溢出體外，這一刻徹底與外界隔絕的他已然自成另一個世界，週身元力能量順著他的氣海識脈流轉不息，好似長江大河中噴流不息的滾滾江水，東去江水有驚濤拍岸，浪打來頃刻間便雲生濤滅，氣勢雄渾磅礡。

    風千重滿目疑惑中有著些許的緊張，舉目四望已然尋不見君破天的身影蹤跡，只要山鬼那人的靈識還在便可，風千重相信為山鬼而來的君破天斷不會就此扔下山鬼翩然離去，只要這個散發著迷人氣息的誘餌還在，風千重便篤定魚兒會上鉤，這一切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風千重猛然拂袖招手，霎時間盤旋在身側的雲氣驟然間急遽湧動著，頃刻間彙集在身前陡然組合成一隻數丈寬大的紫色巨爪，猛然間向前拍打出去，這一收一放的釋術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是從無到有自身後高空中豁然閃現出一張巨大的手掌，狠狠朝身前砸下。

    巨大的體積壓迫著空間中大量的空氣，一時間竟是狂風大作便如漠北塞外的呼嘯北風。

    當一切遮擋住視野的迷霧被風雲捲走後，眼前一片清明的空地上陡然出現君破天枯槁如木的身形，巨掌臨頭的這一刻便是連眼皮都不曾眨動一絲，風千重些萬鈞之勢從天而降只求一掌將此人擊斃，翻湧聚散的雲霧呼呼向兩側退去，露出正中心的君破天，依舊悄無聲息。

    「便只能做到這種程度了麼？」風千重冷笑數聲，卻是不等話音散開巨掌已轟然落下。

    一直不曾有動作的君破天卻是在翻騰紫氣接觸身體的前一刻猛然睜開雙眸，倏然間從中射出兩道炫目刺眼的精光來，如同高空投射潑灑的陽光，呈直線狀的亮芒暴虐至極的將巨掌從中撕扯開一道分明的缺口來，而後穿線無阻的落在了巨掌之後的風千重身體上，刺啦一記好似綢布瞬間撕裂的破碎聲在風千重身體表層皮脂處猛然炸響，一蓬奪目鮮血噴灑而出。

    「怎會這樣？」風千重身形陡然向後疾退，已然多處負傷的身體上驟然多出一個血洞。

    而這一處新添的傷口更是與山鬼陡然出手的那一招有異曲同工之妙，三次負傷俱是同一處地方，這種連續不斷的縱深打擊讓風千重面色唰的蒼白下來，卻是怨毒之至的盯著前方。

    君破天雙目中豁然蹦濺處兩道精光，而後整個人陡然間萎靡不振，氣息吁吁大口喘著。

    風千重瞧得分明，卻是猛然怒喝一聲強忍傷痛再次攜萬夫不當的威勢筆直向前，這一次卻是沒能衝出三步便不得不向後疾撤飛退，因為第二道亮芒在隱忍數息光陰之後忽而從暗處陡然發力，如同鋒利無比的寒刃將阻隔在前方的空氣以及紫霧盡數切割開來，甚至於有極低極輕微的破空呼嘯聲自亮芒前方傳來，風千重面皮不住的牽扯抖動著，卻是不住閃轉騰挪。

    這一刻君破天的雙眸中已然沒有了風千重的身影，他只是注視著那一某耀目絢爛的直線狀光芒，緊緊綴在風千重的身後用它足以穿透一切的可怕能力將一切虛偽表像撕扯開來。

    直到這一刻風千重才忽然間明白為何之前根本無用的電閃雷鳴卻仍舊轟擊不停，原來這一切都只是為了最後階段的這兩抹目光準備，風千重甚至能夠清楚察覺到那些雖已經消散無蹤可還有雷電屬性殘留在空氣中的狂暴能量在這第二道目光激射而出的瞬間便陡然間沸騰且鮮活，此刻在風千重的識海感知領域中足以瞧見數不清的細小電弧緊緊的纏繞在第二道緊追不捨的亮芒之上，不過才短短一瞬間便便從米粒粗細驟然間化作拇指大小，猶自增大。

    身前的紫色雲霧一次次的擁堵而上，卻又在著第二道目光中一次次的奔潰消散，彷彿此時此刻再也沒有能夠阻擋這抹亮芒的能力了，風千重身下陡然噴湧出一團氣勁托著他的身體飛速的向後退去，一時間整件被黑暗籠罩的店舖中便只剩下了一追一逃的一人一光。

    君破天雙腿盤坐與磚石地面間，身周是胡亂散落的碎屑石塊，他的身軀隨著亮芒的不斷增長而難以承受般的劇烈顫抖起來，愈加醒目的殷紅鮮血從他的雙目間不住流淌下來，點點紅艷滴落在滿是塵土的地面，發出噗嗤噗嗤的輕微聲響，一時激盪起無數的灰塵粉屑。

    半空中的風千重鬱悶無比的仰天狂吼，試圖將所有鬱積在胸中的不平與壓抑盡數吼出。

    那一抹摻雜了無數雷電屬性的目光已然化作碗口般粗大，遠遠看去更像是天地降下的天懲，用它無與倫比的速度以及撕碎天地萬物的力量瞬間追上了風千重，霎那間君破天只能隱約瞧見一蓬巨大無比的光圈線球轟然炸裂，千絲萬縷的光線瞬間向四周投灑出去。

    無比強烈且強勁的光線落在君破天的眼中，匆忙間閉上雙眼的他只能瞧見光影中的那道身影，君破天練滿別過身子不敢再看，卻是轟然擴散的強烈氣流將他虛弱不堪的身軀生生掀飛了出去，終於一聲轟然巨響中這座飽經風雨滄桑的布店木製樓閣緩緩倒下。

    當一切重現光明之中君破天從廢墟磚石的覆蓋下艱難的撐開雙臂，雙目間是淚水與血水交融而成的液體，囫圇了整個面部讓他看起來分外猙獰可怖，一如神話中噬人的荒古蠻族。

    半晌才試探著睜開雙眼，算不得清晰的視野中是一個直徑足有十丈大小的巨大土坑。

    當中空無一物，只有因為高溫不斷裊裊升騰的熾熱黑煙，散發著刺鼻難聞的焦糊味道。

    卻根本瞧不見風千重的身影，登時君破天雙眼睜的老大，雙唇不住顫抖：「這不可能！」

    「如何不可能？」一陣極其壓抑而令人厭惡的咳嗽聲中，風千重滿身焦糊的從煙霧中緩緩走出，縱然身周各處鮮血密佈，臉上卻掛著一絲詭異的笑容：「我說過，你不是我對手。」

    「真的不是麼？」君破天長歎一聲，便是寒夜淒聲呼嚎的老鴉也會心生悲慼黯然**。

    看得出來風千重極其吃力的向前走著，甚至於走不出數步便要停下休息片刻，方纔那碗口粗細的亮芒確實給他的身體造成難以磨滅的創傷，胸中彷如有火焰熊熊燃燒，每吐出的一口氣息中滿是熾熱（和諧之光）燙人的高溫，可縱然如此風千重卻笑得那樣真摯。

    君破天極力掙扎著向後退出數步，卻是撞在半截在劫難中不曾坍塌的牆壁前不能再退。

    所幸就這樣吧！君破天苦笑一聲，靠著猶自散發著餘溫的牆壁大口喘息著，間或伴隨著痛苦的咳嗽著，同時還有雨絲般的鮮血，卻更為的粘稠濃密厚重：「你我俱為強弩之末了。」

    風千重微微怔神，卻是冷哼一聲不屑的望著他：「故弄玄虛之徒，便是你最後的手段？」

    「最後的手段？」君破天輕輕佻眉，眼中一絲精芒閃過、雙唇蠕動著：「不完全是！」

    「若僅僅只是這樣，那風某便送你最後一程吧！」風千重冷哼一聲，雙腳蹬地忽而暴起。

    霎時間彷如時光凝固，這一刻君破天足以瞧見風千重臉上的瘋狂與眸間的嗜血暴虐。

    君破天輕輕的搖了搖頭，頗為無奈的歎息著：「終究還是要用那一式了麼？」

    說罷卻是用之間沾染著身體上的鮮血，極其認真的塗抹在自己的眉心，隱隱應和著額前繁雜不堪的白色紋飾，像是幻覺一般霎那間那些被色紋飾極其短暫的閃亮處光芒，而後盡數彙集在君破天塗抹好的那處血跡上，沒有風雲聚散的可怖威能，有的只是雲卷雲舒的風輕雲淡。

    喀嚓一聲輕響，那灘血跡下的眉心驟然間裂開一道細縫，卻是一隻沒有瞳孔的眼眶。

    若閃電劃過，第三抹目光，呼嘯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