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臨安初雨 三十五章 一線之差的真實 文 / 周小瑜
更新時間：2013-03-06
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空，風吞雲環顧四望，週身紫氣轟然炸散，如雲霧般包裹在體表。
六具神態各異卻容貌一般無二的身影將風吞雲死死圍住，陽光照耀的晴空之下驟然間顯現出漫天飄散的光斑，點綴在柳如是身側綻放出淡而醒目的青色眩光，光影飄搖的瞬間便是時間維度都開始扭曲，虛空中的能量晶壁更是開始緩慢的消融，被莫名的力量盡數吞噬。
「便是再來千人萬人，在絕對的力量前只能化成飛灰！」風吞雲仰頭大笑，粗狂而霸氣。
沒有人回應他的話語，盡數一齊攻上來的柳如是驟然間在扭曲的光影中高速串行，衝破空氣阻礙的六個女人當先堵住風吞雲的退路，生生將黑衫男人逼迫至極其狹窄的空間範圍中，再難有山轉空間的風吞雲只能咬牙硬氣抗下這一擊，砰的一聲悶響風吞雲筆直落下。
卻不曾落進水中的風吞雲身下陡然湧現一團半透明氣層極其吃力的拖住他的身體，右腳輕輕一點卻是身形飄逸輕靈之極的翻轉腰身再次憑空借力蹬踏在虛空中，豁然自無形無質處閃現出一圈又一圈的氣流波紋漣漪，風吞雲怨毒之至的盯著六道身影，怒吼著再次強衝。
柳如是冷笑一聲，霎時間這片空曠的半空中響起無數技巧不屑的笑聲，叫人難辨真假。
風吞雲筆直前衝的身形只是極其短暫的停頓片刻，而後驟然爆發出愈加驚人的恐怖速度，恍惚間只瞧見一道模糊難辨的殘影在半空間徐徐消散，有咻咻的破空聲自無聲處傳來，頃刻間高空中柳如是身前赫然出現風吞雲的身影，高高舉起的右手掌心中是一團暴虐之至的氣息，高速旋轉的恐怖能量在風吞雲的右手中凝聚成颶風風眼般的存在，生生轟擊上去。
這一次風吞雲霸道無匹的攻勢很快見效，微微擦邊的柳如是卻是在這團狂暴的能量洪流中瞬間被巨力撕扯成萬千碎片，依附在體表的無數青色光斑也在這一刻如同被風吹起的落葉，剎那間便充斥在空間中的每一寸角落中，風吞雲勢如破竹的向前殺出，一切虛像破滅。
直到暴怒中的風吞雲終於停下動作的那一刻，微微抬眼他只瞧見漫天紛揚的青色粉屑。
只是讓人不安的是，這些毫無重量可言的粉塵般碎屑竟是不隨風而動，倒是有意的漂浮在頭頂虛空中不肯落下，風吞雲暗自皺眉而不著痕跡的撤開一步，試圖拉開雙方的距離。
沒有漫天飛灑的血雨，沒有臨死之前的慘呼，若真這般容易敗亡，便也不是湘夫人了！
幾乎是在風吞雲將將撤步的同一時間點上，那些方纔還懸浮於高空的青色粉塵驟然間在一股莫名磅礡力道下疾速融合在一處，飛速組合的玄青色粉塵讓風吞雲雙眉微微一挑，卻是莫名的放下心來，望著高空風吞雲低聲喃喃念道：「真是不死不休呀，如此敵手真是難纏。」
不知從何處拂過的微風席捲了所有的青色粉屑，然後在風吞雲忌憚不安的目光中組合。
一張巨大的人臉不知不覺中悄然成形，風吞雲看不出內裡虛實，只能試探著向後退去。
事實上，不止是風吞雲，即便是大兄風千重也很是忌憚於柳如是這手神鬼莫測的幻術。
如果這世間一切都只是表現，不過是主觀意志投射在腦海中的虛影幻境，那麼必然要找到那一層可以被撕開的突破口，一切術法均是有跡可循，若是順籐摸瓜必定能找出原委。
柳如是不是上古聖賢仙人，她的幻術亦不會大道囊括世間萬物的超高境界，只要明白了這一切便足以找出對方的破綻所在，而那一處便是風吞雲所求的一絲生門，在那張體積龐大的虛幻影像前，風吞雲高大的身軀也顯得愈發的渺小與脆弱，彷彿是不堪一擊的跡象。
散發著柔和青光的巨大人臉中不夾雜著任何與人類有關的情緒，木然而沒有生氣，活像幼時愛看的木偶戲，彷彿是被人用絲線操控中的傀儡，雙目無神而直勾勾的盯著風吞雲。
木偶？傀儡？風吞雲心中冷笑一聲，再次抬頭望著那張沒有生機可言的巨大臉龐。
有肉眼可見的紫色雲霧自風吞雲的雙袖間緩緩流淌不息，驟然間一道蓬勃而令人實質可感的能量在虛空中肆意張揚招搖，風吞雲望著那張足以十數倍於己的巨大面龐，面容不屑的淡淡說道：「既然一切都是假象，那又何必刻意去追尋所謂的真實，這些不過是一線之差。」
「一線之差的虛假與真實，便讓手中的拳將一切轟碎吧！」風吞雲暢懷放聲大笑，聲浪滾滾而剩下湖水驟然間劇烈翻騰起來，隨著這聲波的逐漸擴散，遠方的湖水更是掀起層層波浪水花，風吞雲眼神輕蔑而手中氣勁飛揚，滿頭髮絲便也不受控制的四下飛舞，那視野被黑白相間的短髮猛然交疊之際，週身氣浪轟然炸響的瞬間，風吞雲腳踏虛空而乘雲直上九萬里。
「只有真正看不破本心的人才會被自以為真相的假象蒙蔽雙眼，柳如是，你終究敗了。」
塗抹著鮮血的眉心處驟然間裂開一道縫隙，是一直沒有瞳孔的無仁眼眶，甚至於內裡只剩下黑兮兮的一片，滿身傷痕的風千重極其吃力的緩步走到近前，卻是根本不給他任何思索的餘地便驟然間從中爆起一團凌厲冷冽之至的恐怖亮芒，較之之前的兩抹目光卻是中規中矩沒有任何出眾之處，而這第三抹目光卻給風千重無比肅殺沉重的窒息感，叫人呼吸困難。
根本來不及任何判斷，下意識避讓閃轉的風千重急忙向後縮出去，彷彿要藏身於虛空。
終究一聲蒼老疲倦的歎息聲，君破天艱難的支起傷痕密佈的上升，在硝煙中艱難呼吸。
相比於第一遭出場而言，這一刻的君破天已然蒼老得有些詭異，兩隻鼻孔中空氣進少出多，便是那極富於力感而歇斯底里的咳嗽聲也隨著君破天的蒼老而驟然間衰弱下去，君破天費力的放下猶自沾染著自身血液的右手食指，整個身軀終於難以自已般的高頻率顫抖著。
那張開著的第三隻眼眸彷彿已然將君破天身軀中的每一絲氣力都壓搾乾淨，不留一滴。
那遊走在氣海識脈之間的充沛恐怖巨力終究不是君破天所能控制並駕馭的，元力反噬的慘痛中君破天佝僂至極的身軀再次呈現出超乎物理角度的彎折，彷彿腰身以下隨時都可能斷裂，至少在表面上看來君破天已然蒼老得有些過分了，或許下一刻便會撒手人寰。
終究還不是壽終正寢的時候呀！君破天的脖頸間的喉結劇烈的上下翻滾起來，旋即自他破風箱似的喉管中擠壓出一聲刺耳鬧心的呼嚎聲，如同曠野深山中受傷哀嚎的野獸，已然找不出半絲人類的痕跡，君破天極目遠眺高空，那裡是被追得狼狽不堪的風千重，還有旁的。
如同離弦之箭的第三抹木管緊緊綴在風千重扶搖直上的身形，穿梭在白雲繚繞海洋間。
風千重雙眉緊緊的聚攏成高高的形狀，彷彿能擰成一個川字。週遭呼呼風聲灌耳費神，身後是近乎於透明的光芒，若是稍不留神極有可能被突如其來的攻擊中被穿透，中者立斃。
風千重回身瞧見君破天如螞蟻一般快要瞧不見的身形，眼珠悄然轉動一輪，卻是不在後撤，身遭猛然噴湧而出的磅礡氣勁將他的身體飛速的向下推了出去，卻是險之又險的與那目光擦肩而過，而後整個人如同失重一般的筆直落下，目標正是地面上咳嗽不停的君破天。
「既然要不死不休，終究離不脫兩敗俱傷的必然結局，所以你做好準備了麼？」
風千重冷笑一聲，高速下降的身軀與四周的亂流極致摩擦而產生難以想像與承受的高溫，便是體表外層的毛髮也隨著這恐怖高溫的驟然侵襲而漸有焦黃乾枯的跡象，散發糊味。
君破天有足夠的理由相信，縱然是一座大山橫亙於身前，高空中的風千重也有足夠的力量將它穿透，君破天絲毫不懷疑風千重的堅持與固執，至少在某些方面風千重更加小心眼。
眥睚必報的性子無論誰都不喜，只是這修界中大多數的修士都是這般狹窄的心性。
一如風華樓主之流的風千重，更是有著病態般的狂熱，而這一切源自於他自信的修為。
終究還是慢了一拍才陡然間反應過來的君破天眼巴巴的瞅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高空身影，卻是猛然間驚呼一聲趕忙站起身子，單腳踏碎數塊磚石而身前飄然若仙的急速抽身後退。
幾乎毫無偏差的風千重再次砸在了君破天將將退開的地界，轟然肆意的粉塵之中旋即再次聽見風千重的一聲悶哼，只是這一次君破天沒有絲毫歡喜之意，而後再次朝一側高高躍起，彷彿一步跨過了十數丈的距離便悄然出現在山鬼的身前，單手提起山鬼而死命奔逃。
「風華樓主果然大才，君某不及萬千，此番若不盡興，來日必當雙倍奉還！」
聲音裊裊，而早已不見了君破天的蹤跡。
風千重吐了一口唾沫：「浪得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