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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臨安初雨 三十六章 得與失? 文 / 周小瑜

    更新時間:2013-03-07

    當那一張足以俯瞰世間萬物的巨大臉龐瞬間化作漫天光雨紛紛而下,風吞雲也停手了。

    風吞雲陰鷙森嚴的目光並不曾落在湖堤樹蔭間的柳如是身上,他只是略微皺眉側開半邊肩膀轉身望著遠處的臨安城高空中驟然多出的一道灰白色身影,更有一抹亮芒緊追不捨。

    柳如是順著風吞雲的目光一齊看了過去,卻是不著痕跡的將劇烈顫抖的雙掌藏於寬大的雲袖中,直到遠方天際中一追一逃的兩抹光點終究消散不見:「這一戰,還有必要再打麼?」

    風吞雲聞言霍然轉身,一臉怨毒至極的盯著柳如是平靜如水的臉龐,好一陣子才凶狠狠的低沉喝道:「莫要以為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便能瞞過所有人,你已然是身受重傷了!」

    不是疑問、不是推測,而是篤定無比的判斷,風吞雲的這一句話終究讓柳如是變色。

    「只是這一回我不與你打了!」一臉肅穆凝重的風吞雲說罷忽而輕輕笑了起來,只是這清寒陰冷的笑聲不比寒風中昏鴉哀嚎聲好過多少,風吞雲回憶著那一抹將風千重逼迫的那等尷尬局面的亮芒,半是欣賞讚歎半是看熱鬧的說著:「敢從風某大兄手中搶人並且還能將人搶到手的傢伙,當且不論其手段修為道行幾何,光是那一份豪情壯志便也是世間少見之人。」

    「若終日相逢不過是一群碌碌無為、蠅營狗苟的庸俗之輩,這滾滾紅塵便也少了趣味。」

    「整天念叨著無聊的我若能與此人交手,是不是會讓生活變得豐富多彩呢?」風吞雲似笑非笑的看了柳如是最後一眼,卻是灑脫至極飄然轉身離去,直奔風千重方才出現的方位。

    柳如是望著風吞雲漸行漸遠的身影,卻是黯然搖頭:「不能用拳頭解決的事情太多了。」

    她並不擔心山鬼和君破天那處的形勢,正如風吞雲所說的自己與山鬼的交情並不深厚,此番出手相救不過是看在同門一場的份上,畢竟此地為臨安,而世人皆知臨安有處綠柳莊,莊中是飛羽閣四大執事長老之一的湘夫人柳如是,風千重的長途奔襲便等於是一聲響亮的巴掌落在了臨安城中,便也是砸下了綠柳莊的招牌,更是將飛羽閣的顏面徹底扒拉下來。

    「那白虎石,便真有這麼重要麼?」柳如是輕聲念著,卻是豁然驚醒般的向莊中行去。

    方才交手自莊中陡然出現的一道精純旺盛甚至於恐怖的磅礡充沛的生命氣息,難不成與周小瑜那小子有干係?柳如是急急忙忙的往回趕著,高速行進中而由身側散發的巨大氣勁險些將周邊兩側道旁的草木盡數壓折斷裂,一時間便是地面上的細小石礫也微微顫抖起來。

    不知幾進幾出的廳堂前,僥倖逃過一劫且換了身新衣裳的周小瑜臉上全然不見喜悅神情,神情木訥好似柳如是手中操控的幻術人偶傀儡,只是眼神孔洞而沒有焦距的盯著前方。

    此刻在周小瑜的視野中,彷彿一切都已經失色失聲,天地間一片寂靜,便只剩下他一個活物,感受著自己胸腔中的砰砰心跳聲,耳邊傳來自己急促狂躁的呼吸節奏,他能夠瞧清楚面前柳蝶面龐上焦急不安擔憂的多種情緒,卻總覺得與這樣生動的表情之間還隔著一層看不見摸不著卻能夠實實在在的將自己捆綁纏繞束縛禁錮的特殊物質,便也隔絕了週遭一切。

    「周小瑜周小瑜?」柳蝶分明能夠從抓著男人手腕的掌心處清晰的感受著這具軀體下所蘊藏的蓬勃朝氣旺盛生機,甚至於恍惚間讓她忽而想起了六年前第一次與這男人碰面的場景,那時候他也是這般朝氣蓬勃如同未白東天間緩緩噴薄的旭日,生機盎然如同新生。

    只是在這種身體各處技能無比旺盛的表像下,柳蝶卻足以察覺到這具身體的虛弱脆弱。

    空空蕩蕩的氣海識脈中是乾乾淨淨的一片,潛心十數年修道而積累下來的天地元力卻是沒有多餘的一滴留給自己。周小瑜驀地想起了很多人,是蹲坐在門檻上端著黃銅煙桿抽大葉子旱煙的阿大,昏黃的目光中彷彿飽含著對自己的期待與疼愛;是在等下給自己縫補衣袍而頭髮花白的大娘,一針一線都沾染著之間的鮮血;是萬千柳絮下含情脈脈的師姐,她就那樣嘴角含笑靜美如畫的看著自己,那一刻周小瑜彷彿從內心最深處聽到了蓮花盛開的輕響。

    還有

    週遭景象驟然間變幻,忽然間他看見了滿身傷痕的阿大一絲一絲的將人皮面具撕開,露出風千重那一張同樣蒼老的面容,那深邃而不含任何情緒的瞳孔中彷彿藏著一絲輕蔑與不屑;忽然間他看見了漫天雪花中的鮮紅血液,在那襲寬大的黑色斗篷露出的半絲縫隙中,他瞧見了一臉冷峻的顧逆章,他看見了顧逆章身後那些嚴府的護衛死士,還有那漫天的雪花

    最後最後、周小瑜猛然從回憶中抬起頭,便是在這一刻一抹劍芒驟然間乍現。

    還有陳瞎子驟然驚醒的周小瑜緩慢而用力的捏緊雙拳,卻全然感受不到以往蘊藏在身體各處血肉中強大力量,自己終究還是徹徹底底的失敗了?周小瑜心下黯然,忽而瞧見柳蝶明媚而夾雜著憂傷的目光,恍惚間心頭微微一暖,卻只是望著她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會好起來的!」柳蝶柔情似水的目光將周小瑜完全包裹其中,暖洋洋的叫人昏昏沉沉。

    「也許吧!」周小瑜牽強附會至極的應和著柳蝶好心的安慰,卻是忽而聽到身後腳步聲。

    兩人同時轉身,瞧見柳如是神情疲倦的緩步走了進來,甚至於周小瑜能夠瞧見她不停顫抖的雙臂,儘管她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周小瑜總能察覺到這樣不堪一擊的偽裝下才是她真實的狀態。周小瑜心跳微微加速,究竟有誰能將湘夫人逼迫到此等難堪的境地?

    柳如是用一種略顯詭異的目光將重新站在眼前的周小瑜從頭到腳的細細打量一番,而後像是最為專業的雕刻師一般似模似樣的輕輕點頭,朝周小瑜說道:「若得打磨便是一塊佳玉!」

    打磨?周小瑜莫名其妙的回味這個沒有多少人情味的詞彙,一臉迷茫而不掩頹廢本色。

    柳如是不過是略微掃了一眼,卻是讓人不解其意的伸手指著院落中破土新生不久的鮮嫩翠綠花草:「你能瞧見眼前這一派鬱鬱蒼蒼的如詩如畫之境,又怎麼會想不到便是在十數天之前這裡還只是枯萎一片的單調泥土,便是那歲寒三友之一的修竹也似你一般鬱鬱不歡。」

    周小瑜隱約明白柳如是想說些什麼,卻是出於連自己也不清楚的心態,耐著性子聽完。

    「你應該慶幸於這一遭的徹底失去,因為在我看來你收穫的遠遠比你失去的東西多。」

    「收穫?」周小瑜苦笑一聲,低頭看著自己一雙沒有力感的手掌:「我又能收穫什麼?」

    「目光如此短淺,日後又怎可成大器!」柳如是驟然一聲輕喝,如同當頭棒喝直直炸響在周小瑜的耳畔,一時間天地間都充斥著嗡嗡的低鳴聲。柳如是冷哼一聲:「若早知你是這般不知上進心性薄弱,當初便任你死在那深山老林的731基地中,倒也少了當下許多麻煩。」

    「修道之人,首倡心志堅定不移者。」柳如是緩緩說出一句修界眾所周知的口訣。

    「當日你與肥豬王的那場爭鬥中不息施展輕羽八層才能研習的禁招,是以體內識脈寸寸碎裂,而後雖經調養卻仍舊不見效,當時你便該清楚你那具軀體便已然是廢了。昨日更是在臨安城偶遇你義兄賈南,卻是情急之中甘願耗費身體中的所有氣血施展『血脈爆氣殺』。」

    「如此不知死活的打法下縱然你能活下來也已成了廢人一個,又何談修為更進一步?」

    柳如是的問句如同一柄尖利過一柄的匕首,生生在自己的心房中勾劃處萬千溝壑來。

    「若非你小子事先留了一手,眼下你早已是孤魂野鬼,還能站在這裡任你胡思亂想?」

    「留了一手?」周小瑜眉間輕輕一挑,卻是猛然想起了媚娘,還有那一方染血的手帕。

    柳如是卻不曾就這個問題深究下去,卻是指著周小瑜恨鐵不成鋼的說道:「再瞧瞧眼下的自己,不僅是因為重創而崩塌的氣海已然修復,還有那些因為不堪元力重負而萎縮堵塞的識脈也已經完好如初,甚至韌性更勝從前,你小子身在福中還不知福,卻只會做婦人之態!」

    一番連珠炮似的喝問下,便是一向心思敏捷的周小瑜又有些反應不過來,他微微張開一雙無聲空洞的雙眸,確實好一陣才呀的一聲,連忙運用唯一不曾消散的神識查探體內一切。

    果然是真的。周小瑜欣喜若狂,猛然抬頭一時間語無倫次,狀若瘋癲。

    只是周小瑜癲狂片刻後驟然清醒,即便自己身體已然修復完好,縱然從今往後日夜不輟的拚命修煉,又要到哪一天才能將風千重打敗呢?風千重老的有些厲害了,要知道老死與殺死是兩類完全不同的概念。

    還有嚴飛!

    「別瞎想了!」柳如是輕輕歎了一口氣,看似隨意的問了一句。

    「那白虎石、怎麼會在你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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