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臨安初雨 三十九章 霧氣迷濛 文 / 周小瑜
更新時間:2013-03-10
劉一刀不知道這一場突如其來的遭遇戰是如何結束的,正如十三說的,縱然他暴雷刀修有幾分名氣,卻也只限於關外西北的荒涼戈壁上。這裡是臨安城,是繁花似錦的江南,也是高人隱逸於市的九州腹地。那名從義莊中忽而暴起傷人的黑衣人來去如風,彷彿是因為氣流高速撞擊而產生在自己感官處的一絲幻覺,更讓劉一刀心悸的是這黑衣人在自己三人聯手之下依然游刃有餘,若非多日追襲而體力精神大不如前,只怕這一遭敗退的便是自己三人了。
十三站在長街的另一頭,抬頭看著天邊欲沉還掛的夕陽,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荒誕感覺,那名黑袍男子的一雙鐵拳生生轟擊在自己戴著拳套的手背上,即便此刻還在隱隱作痛,如此強大而蠻橫的力量即便是顧逆章也比不上,而自己主人嚴飛也是遠遠不及。如此不問緣由而陡然出手的荒謬戰鬥讓十三心神俱疲,他看著不遠處的兩兄弟,擠出一絲牽強的笑容。
劉一刀抱拳拱手,朝街那頭的十三沉聲說道:「之前多有得罪,其中兩三誤會還請見諒。」
十三搖了搖頭,不再多說什麼,轉身向街外走去,卻是向後揮了揮手:「丈夫何事縈懷?」
「哈哈!」劉一刀暢懷一笑,眼角處多有滄桑之色,頗為艱澀的看著身側的老二:「之前總以為阿根是死在那人的偷襲之下,如今看來此人修為只怕不在你我之下,怕是要難了。」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老二陰著一張臉沉默片刻後低聲說道,彷彿喉管中堵著什麼,若是不用心聽很難聽清楚,老二轉身看著劉一刀飽經風霜而透出一絲詭異紫色的面容,卻是在少有的誠懇中顯出一絲難得的決心來:「大哥,哪怕漠北三刀折了一柄,終究還是口好刀!」
顧逆章終究是從自己手中逃了出去,十三皺了皺眉卻是不知該往何處去,腦中不停回放著之前和那黑袍男子交手的瞬間,那男人無論是對於時機的把握還是對於自身力量的控制都可以用妙到毫巔來形容,說到底對方的道行修為不過略高於劉一刀而已,卻是單單憑借一人之力將己方三人壓制得死死的,此刻回想起來卻發現對方的奔逃走位一直是一個不太規則的三角形,而這三條直線所圍繞著的中心點便是之前衝將出來的那處義莊,陡然間十三雙眉輕輕一抖,彷彿發現了什麼驚天的秘辛一般喜形於色:「終究還是離不開那處廢棄義莊麼?」
十三站在仍舊透著一絲暖意的微風中想了想,而後轉身走回了小巷,正是義莊去處。
小巷中的兩兄弟早已沒了蹤影,十三透過前方路口處的一絲空明,彷彿瞧見義莊那扇舊跡斑斑的高大木門,在十三看來那更像是巨獸張口的大嘴,在殘留著白晝餘溫的黃昏中安靜等待著那些自投羅網的倒霉貨,十三站在黑暗的角落中停了一會,然後緩緩的走上前去。
「這邊是你要的東西,怎麼你不看一下麼?」滿是霉味的義莊大堂中,有交談聲。
十三心頭一動,便是極力克制的沉穩呼吸也有了一絲的躁動,這裡果然有人,會是誰?
「看與不看,又有什麼區別?」渾似不在意的淡淡語氣,十三甚至能聽出其中蘊藏的絲絲嘲諷意味,還有著主人的蒼老與疲態,不過是停頓了片刻,又聽見那人說道:「在我看來放在這裡面的東西即使價值連城也遠遠比不上這只木盒重要,只可惜是人太過注重與所謂的表象,而忽略了真正需要的東西,我想換作是你也不會打開這只楠木盒子的。因為你和我是同一類人,你知道需要什麼不需要什麼,所以很多事情我放心讓你來做,既然這世上人云亦云、愚昧不堪的廢物有這麼多,縱然隨手殺掉幾個又有什麼關係呢?保不齊後世之人還得感謝你我的一番功德才是。」
「殺人永遠不是解決問題的唯一途徑,從這一點上來說你我並非同道中人。」
「你終究還是拋不開世俗規則的束縛與禁錮,你要知道自古成者王侯敗者寇,對於那些生活在最底層的螻蟻之徒來說,你使用什麼樣的手段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最終的結果,芸芸眾生勞碌一世不就是為了一個結果麼,他們已經習慣生活在前人留下的結果之中,我相信他們也一定會適應一個新的結局,儘管這個過程多少有些不痛快,那很快都會結束的」
「但願如此吧。」十三透過縫隙偷偷瞄了一眼,卻發現那黑袍人站在一處沒有棺蓋的棺木前輕聲說著什麼,右手微微向前屈伸,掌心處正托放著一隻暗紅色的楠木盒子,四四方方的模樣並不算大,卻自有一股年歲光陰的盎然古意沉澱其中,一眼之下便知不是凡物。
因為角度和光線的原因,十三根本瞧不清楚與之交淡的另一人是誰,餘下盡皆黑暗。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但這件事竟然已經開始了,便萬萬回不了頭,我們沒有退路。」
「以往我可以容忍你的不作為,也有足夠的耐性期待你的蛻變,只是僅是不同往日,如今春現在我們眼前的敵人已經不僅僅是這個世界的修士群體了,入侵者已經在塞外修建了足夠強大堅固的根據地,若非軍部已經各部邊軍奮力抵抗,只怕眼下已經殺到臨安城中了。」
黑袍人沒有說話,只是固執的伸出手中的楠木盒子,十三透過縫隙卻能從黑衣人的背影中瞧出一絲倔強,還有一種不安和恐懼,便是黑袍人如此好手也會害怕,那麼那位藏身於黑暗之中的神秘人物又會是誰,他的修為一定達到了極其可怕的層次吧,想到這裡十三多少有些不安的扭動著肩膀,彷彿這個席位的動作便能夠將身心中的驚懼給擺脫。
「你要明白你的身份,你要記著你的姓氏,你要清楚自你出生的那一天起,你所做的一切已經不僅僅是你一個人的事情了,你可以討厭這樣的生活,但你不能拒絕它,無論你有多麼的不願意,你始終要知道當你握住劍柄的那一刻開始,你所面對不局限於這個世界了。」
黑衣人苦澀笑出聲來,目光卻始終凝聚在掌心的暗紅色木盒之上,隨著那些繁奧複雜的陳舊紋飾而一同在時空中扭曲變幻,這一刻他多麼想抬起頭來,看著前方那人的眼睛大聲說不,但他不能。正如眼前這人所說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責任,從他睜開雙眼的那刻開始。
「那麼說了這麼多,你始終都看不上這個木盒麼?」沉默之後、黑袍人再度發聲。
「不、你錯了,恰恰相反」藏在黑暗中的神秘人物停頓片刻,像是有些失望的說道:「恰恰相反的是我極其在意這只木盒,只不過對於內裡存放的東西是不屑一顧的,這支木盒只有藏於黑暗陰影中才能將它的價值最大化,不然我又何必為了那樣東西而如此上心呢?」
「縱然是一件造化玄奇的異寶,只是在我眼中也不過是一件稍有些用處的死物罷了。」
黑袍人緩慢而堅硬著肩膀的收回木盒,彷彿要將蘊藏在其中的力量盡數散發出來,以至於握住楠木盒子的手掌發出卡卡的骨骼擠壓聲響,一時間整座義莊大廳中的氛圍都變得凝固起來。像是鼓足勇氣一般,黑袍人下意識的挺直上身,艱難無比的張嘴:「如果當下所作的一切都像你說的那樣,是為了這個世界,為什麼還要殺掉這個世界的人,難道不怪異麼?」
「錯!」這一個錯字說的乾淨利落,像是瞬間斬斷亂麻的快刀,更像是從胸腔中迸發的強勁能量,便是一牆之隔的十三也不禁耳膜生疼,輕輕的晃了晃腦袋,又聽見了裡面說道:「如果我真像你說的那般無私早已經參加了膜拜邊軍,我只是想讓自己、還有站在我身後的這波人,在以後的動盪中比其他人活得更好罷了,我從來都只是自私自利的小人物罷了。」
「你很難明白那些人只是為了這樣一支木盒而大打出手,其實他們的目的與我又何嘗不一樣呢?」神秘人物輕聲笑了起來,伸手拍了拍黑衣人的肩膀:「其實他們並不笨,只是他們經不住這樣的誘惑,亦或是他們不會讓自己忌憚的對手得到這樣東西,很可笑是不是?」
「只要還在人的範疇之中,你便要懂得——**、對於人類來說是最強大可怕的敵人。」
「說到底都是為了自己而已,又何必為了所謂的高尚低劣而煩憂,你到底還是弱了點。」
那一刻十三的目光盡數凝聚在那只落在黑衣人肩膀上的手掌,圓潤而沒有褶皺,潔白光滑好似女子的纖纖素手,年輕美麗是它最大的特點,很難想像這會是一名老人的手掌。
「接下來你的任務便是盡量的隱藏自己,不要暴(和諧之光)露出來,不要先生人前。」
「我已經被人發現了,便是在這座義莊之中,有三個人不,是四個人來過」
「盡數殺了便是,在這件事情沒有完成之前,你千萬不要暴露你的身份,這是最重要的一點。」一個殺字出口,陡然間這座義莊的氣溫彷彿也下降了大半,十三打了個寒顫,卻是不小心觸碰到身前的木窗。
「誰?」驟然一聲暴喝如雷電凌空炸響,猛然間一股磅礡氣勁轟然撲來。
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