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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臨安初雨 四十章 台階上 文 / 周小瑜

    更新時間:2013-03-11

    「我要見山鬼!」華燈初上時分,周小瑜找到柳如是,開門見山的說道,眼中神采奕奕。

    「你要見他?」柳如是皺了皺眉,放下手中的線裝古籍,略微抬頭:「你去見他做什麼?」

    周小瑜撇了撇嘴,靜默片刻後對視著柳如是的雙眸:「我想變得更強,他是不錯的選擇。」

    「便如此迫不及待麼?」柳如是看著眼前男人還有稚氣的面龐,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不是我迫不及待,是時不待我,東皇太一的力量你我親眼見識過,那已經超出了尋常修士的範疇,由此推之足以想像風千重的道行究竟有多高,可笑以前我坐井觀天不知天高地厚,便以為總是與這等人物縱然沒有一戰之力也能全身而退自保無虞,真是可笑可悲。」

    「我知道你擔心的是什麼,但我不想從你嘴中說出來。」周小瑜先柳如是一步說出口,幾乎蠻橫無禮的胡亂揮手:「我已經沒有時間了,你也沒有時間了,既然挑戰已經來臨,我們總要做一些什麼,即使無法改變最終的結局,至少你我曾為此做出一些,那便已經足夠了。」

    「其實你並沒有說服我,不過你卻讓我認識到你可貴之處,或許讓你去見他倒也無妨。」

    在柳如是的帶領下,周小瑜幾經拐角庭廊,卻是來的一處幽靜無人的冷清小院中。柳如是站在院門處停了一會,而後同周小瑜說道:「山鬼終究是廢了,但萬萬不可因此小覷他。」

    「即便你對飛羽閣沒有多少好感,但你終究是飛羽閣下門人,山鬼到底是為了飛羽閣。」

    「我明白。」站在柳如是身後,周小瑜沉聲說道,目光卻一直落在台階上緊閉的房門處。

    「不,你還沒有明白,我要與你說的並不是這些。」柳如是搖了搖頭,或許是從周小瑜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敷衍,女人些微加重語氣的再次說道:「不是因為飛羽閣,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小瞧任何一位修士,即便他已經修為盡廢,至少曾經位居高位的他必定有過人之處。」

    周小瑜冷漠的神情有著些許的鬆動,而後朝柳如是微微拱手:「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柳如是笑了笑,欣慰的點了點頭:「且進去吧,不要太久,他需要休息。」

    周小瑜低低的應了一聲,而後當先一步,卻發現柳如是只是在院門處聽了片刻,而後轉身離去。瞧見那一抹雪白的衣裙轉眼而逝,周小瑜多少有些感激這個女人,而後伸出手卻是在房門前頓住,慢慢的深呼吸調整自己的心跳,還有思維運轉的節奏韻律,有些不習慣的在冷漠平淡的面容上擠出一絲不算好看的笑容,然後輕輕的敲了敲門:「我想你一定沒有睡。」

    房間裡是死一般的寂靜,便是連人的呼吸聲也聽不見一絲,就像這片不沾一絲煙火氣的應景小院般,寂寞孤單還有淡淡的惆悵與哀傷。除去周小瑜敲門時說出的那句話後,縱然是曇花一現的難得喧鬧也終究長不了,只是這些周小瑜並不在乎,他只是依舊安靜的等待。

    良久不曾發出一絲聲響的房屋間終於傳來些許細微的聲音,卻是若有如無的低低鼾聲。

    周小瑜的臉上露出一個勝利般的笑容,而後敲門的力氣也大了些:「我不相信你睡了。」

    即便換了種說法,其實當中的一絲終究沒有改變多少,周小瑜站在青苔密佈的石階上,夜空中沒有月亮,便是星星也沒剩下幾顆,間或有微弱黯淡的星光落下來,終究還是暗了。

    「方纔夫人與我說,你已經廢了,但我不相信。」周小瑜忽而言辭變得尖利起來,如果言語真的是一種力量一樣武器,那麼這一句話便能想一柄鋼刀狠狠的將眼前阻擋自己的門窗全然劈碎,將山鬼自我安慰自我保護的外殼鑽刻出一道裂縫,從這片黑夜斬出一道光明來。

    「我不相信的事情有很多,我不相信你會連我不如,我不相信堂堂飛羽閣執事長老山鬼會自暴自棄自甘沉淪,我不相信你已經失去了對於生活的幻想,或許旁的人會叫成幻想。」

    「突然間想到理想這個詞、所以我來了,或許連你自己也不清楚你還在等著一個人。」

    這一刻周小瑜便像是拿著糖果誘惑小朋友的陰惡老婆婆,他彷彿已經將山鬼所有的思維想法牢牢握在自己的掌間,他更加清楚此刻的山鬼需要的不是休息,而是另一種寄托

    在周小瑜看來,山鬼並不算老,至少和風千重、東皇太一之流比起來,他還年輕得很。

    所以周小瑜不相信一個正值壯年的男人會就此沉淪不醒,所以他便一定要來這裡。因為這是修士為主的世界,因為自己和他都是修士,更因為自己和他都有修為盡廢的經歷,或許光憑這些並不足以讓山鬼走出這間房屋,但只要他還能夠思考,便一定不會棄之不顧。

    「只要你的心還沒死,你一定不會放棄。只要你還有想法,我想就沒有不見我的理由。」

    「或許你仍舊在矛盾之中,但我想你已經知道眼下的臨安已經不是昨夜的臨安了。但你一定比我還清楚該來的總會來的,無論是誰、無論他們是為的什麼,抑或只是為了出來散散心,甚至於三教九流各行各業的也不少,你已經沒有能力與他們抗衡了,難道你還要將這片最後的淨土也交給這些人麼?」周小瑜站在門外,神情凝重肅穆的快速說著,精神奕奕。

    身後拂過的是透著絲絲冰涼的夜風,周小瑜不適應的縮了縮肩膀,希望這樣能好受些。

    「我想你需要的不是安靜,不是休息,也不是思考,你必須要行動起來。」周小瑜沒說一句便會停下一段時間,縱然極其不適應這種一個人的長時間自言自語,也只能咬著牙繼續說下去,周小瑜一直都清楚自己是一個目的性很強的人,同時也是一個極其自律的人,這樣做事情才會有步驟能夠節制:「方纔便已經與你說過,只要你還是山鬼,那麼你一定會出來。」

    周小瑜說完像是完成了一件極其重大的任務一般,幾近虛脫的他無力的盤坐在台階上。

    微弱的星光落在這滿是苔痕的老舊石階上,散發出最為潔淨的淡白色光芒,那種光澤就像是一件洗過很多次甚至已經破損的衣袍,在簡單平凡中透著一絲清寒淳樸,身下傳來的陰冷冰涼觸感讓周小瑜萎靡的精神為之一振,不由想起以往的一次任務中,大雪紛飛中他受了很重的傷,寒夜中四處都是影影綽綽的人群,他們大聲的叫著喊著用力地揮舞著手中的刀刃,在不算黑暗的白色雪地中散發出熠熠奪目的光芒。周小瑜在雪地中艱難跋涉著,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前走著,實在是因為疲倦而忍不住想要歇息的時候,便是捧上大把的積雪狠狠的摩擦在自己的面龐、胸膛、大腿各處,大腿上的肌膚是人身體各部位中最為柔軟和敏感的一處,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胸腹間憋著一股火氣永遠的向前方走去。

    身後的鼾聲漸漸小了下去,周小瑜不清楚房間裡的山鬼在想著什麼,亦或真的睡著了。

    只是這些又有什麼關係了,自己已經將想要說的全部說出來了,只與山鬼有沒有聽進,即便是裝作不聽見也已經不重要了。周小瑜想到這裡灑脫的笑了起來,拍了拍屁股緩慢的站起身子,扶著台階上的石柱站了會兒,抬頭看了看頭頂上浩瀚無垠的夜空,然後抬腳向前。

    「因何發笑?」便在周小瑜抬腳走出第一步的同一時間點,身後傳來中年男子的淳厚。

    「不過是將一些沒有想通的事情想通了,因為通體舒泰心情舒暢,多笑一會兒也不錯!」

    周小瑜轉身看著這個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冷酷中年男子,卻是真心實意的再次笑起來。

    「我還以為你會在裡面呆上一輩子,不過那樣你便不是殺氣四溢銳利鋒芒的山鬼了。」

    山鬼聞言失笑,卻能從中聽見一絲不得意的蕭瑟意味:「我已經不是山鬼了,這個名頭禁錮了我太長的時間,如同脫下沉重盔甲的將士,你永遠體會不到那一抹直擊靈魂最深處的解脫與輕鬆。在很早以前我便知道這是一個強者為尊的世界,所以我很努力的想成為強者。」

    「就像爬山的人,極力試圖征服一座高山的同時卻忽略了其餘的大好河山,直到當他站上山巔的那一刻或許會放聲歌唱,亦或是激動地熱淚盈眶,亦或是高興地語無倫次,但無論多麼亢奮的精神一旦安靜下來,但內心中的所有情緒一齊發洩之後,便會發現踩在腳下只是一座山罷了,卻為何能將自己苦苦地困住多年?」山鬼苦澀的笑著,眼角有一絲疲憊老態。

    「就像你的修道?」周小瑜眉眼一動,恰到好處的接過話頭開口問道。

    「就像我的修道!」山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為了成為所謂的強者,我放棄了太多太多的東西,其實早在遇見風千重之前我便有這種想法,只是那些被我拋棄的再也回不來了。」

    「所以當你開口的第一句,我恍如看見了當初的自己,一樣的自信甚至於自負」

    山鬼看著夜空,目光不知落在何處:「只是你會後悔麼,為了那些你想要的東西?」

    「我不知道!」

    周小瑜喃喃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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