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九十三篇 江南潮韻 文 / 江南一水

    一個可以稱得上是江南的地方。儘管月風腳下這方大地屬於江南，但是對於江南這個模糊的地理概念至今我仍然分不清，不過水鄉水韻的江南卻時常令我為之沉醉。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就喜歡佇立在古巷的深處，窺探著那一座座老屋斑駁的牆壁窗花，一間間府第書齋屋裡各式磚雕木雕瓷雕，還有屋頂上的每一簇植物。從那時起，我就愛上了潮

    汕這個女子，這個江南的女兒。

    月風覺得煙雨三月，是一年中最美的時節。撐一把折骨雨傘，捲起褲管，走在柳樹掩映的翠綠裡，聽淅淅瀝瀝的雨聲，從路旁的柳樹上濺落下來……在綿綿煙雨中，我踏著江南淺淺的雨水和淺淺的綠意，在寬不盈丈深深的小巷，帶著煙雨中這樣一份閒致和幽靜，慢慢地走到盡處……幽深的小巷裡，舊時的繁華被歷史的車輪碾過，我彷彿走進了幾百年前的幽夢裡——腳下的石板路就像一把老椰胡，一下一下地從過客的心頭拉過，穿行在眾多縱橫無序的小巷子裡，牆上的雕花有的清晰可辨，有的已經斑駁不堪。歷史並沒有湮滅這些記載著衰敗和繁榮的牆。站在童話般的花巷裡，探古尋幽，幾滴簷水滴下，透露出一絲愜意。一滴滴簷水的滴答聲中，一聲聲功夫茶的「請、請」裡，就這樣一條巷一條巷地

    穿過了，認識了。老屋，不招搖競艷，卻和美動人。通常一進門就有一個杉木做成的屏風。屏風後面，是一個寬闊的院子，我們叫做「外埕」。外埕裡通常種著花花草草，少不了一缸幽香的蓮花。而且就是這缸蓮花，讓我對江南有了一種最感性的認識。小時候，我們喜歡在早晨的時候，收集落在蓮葉上的露水喝下——滋潤，而且甘甜無比。大水缸裡，金魚在蓮葉下嬉戲，翻開蓮葉，驚動了那一群活潑的小精靈。晚飯過後的院子十分安靜，偶有微風吹過，月光斜射入院子，幾竿蓮梗在風中輕輕搖曳，荷香微微地氤氳。老人端出一杯湯色亮麗的潮汕功夫茶，真切的茶香鑽入鼻子。一杯茶入口，甘醇不苦澀，喝完後口齒生津餘香猶在，足以消減幾多疲憊，幾多躁動。煙雨中，水井旁，竹椅子上，我品到了一種不可企及的嫵媚。是雨的天下。縹縹緲緲的細雨，熏陶了潮汕清清淡淡的文化，也涵養了潮汕的一方水土。

    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潮汕總是很溫潤。大街小巷，上班下班，叮叮噹噹的車鈴聲和花花綠綠的雨衣後面，就是踮起腳尖，撐著雨傘，悠悠走路的行人……水靈地氣哺育的潮

    汕，最動人處，便是那溫柔的水。屬亞熱帶，天氣自然溫潤多雨。初春三月，時雨霏霏，那池那水，便漾起一圈圈漣漪，青翠了整個江南……還是井的天下。雨、水、井，清潔了潮汕一方天地，也滋潤了潮汕的一方人情。清粼粼的井底，水藻搖曳著、蕩漾著……

    而今，煙雨江南依舊。而我家的院子，早已經沒有了那缸靜靜的蓮花，那口汩汩湧出井水的老井了。這些年，當我的心靈疲憊的時候，我總想找一個地方可以讓心靈靠岸，而故鄉潮汕，卻總是讓我一次又一次地跋涉，一次又一次地停靠……每當行走在潮汕大地上，心裡忽然變得澄澈而透明。很久以前，我就應該思考一種關於人生的東西了。只是越來越覺得，環境對思考的影響很大，缺少了一種環境，一種安靜而且有靈氣的氛圍。而水韻，則能真正地帶著我們思考。老子說：「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那是一種境界，一種我們所到達不了的地方。一直以來，我總是覺得和水親近的人是善良的，因為他們有一種水性，一種善良的本性。所以江南的女子，常常是旗袍在身，淑慧而

    且溫柔，就像水一樣。

    沈從文說是水帶著他思考的。然後我也開始懷疑是不是也是水帶著我走進江南的。秋雨落梧桐，一片梧桐葉，落在門第的石板上，我似乎可以窺見整個世界。老人坐在大廳裡，雨珠像珠簾一樣從屋簷垂下來，模糊了老人的皺紋。《紅樓夢》裡，有「留得殘荷聽雨聲」之句，蓮缸裡，再也見不著荷葉一片一片重疊覆蓋了。

    （續）——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