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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三十章 琉璃廠套牢貪心客(2) 文 / 滄浪船夫

    回到住處,那宗和已帶著琪友,把三萬大洋取了回來,足足盛了三隻箱子。見甄永信平安回來,二人才放下心來。甄永信見琪友已把酒菜準備好,說,「你倆喝點吧,我和那胡二爺剛剛喝完,不想再吃了。」

    二人聽了,也不客氣,大筷子夾菜,大口喝酒,吃了一會兒,好宗和放下酒杯,轉身問甄永信,「老叔,有件事,我一直弄不懂。」

    「哪件事?」甄永信問。

    「就是您老袖口裡揣的那個方手帕,是什麼材料做的?怎麼我看您老一拿它擦拭眼睛,您眼裡就流眼淚呢?」

    「這有什麼呀?」甄永信笑道,「拿生薑水浸泡一下,就是了。」說著,掏出手帕,遞給那宗和,讓他試試。那宗和拿起手帕,擦拭了一下眼睛,兩眼立馬火辣難耐,眼淚籟籟落下。琪友見了,覺得有趣,拿過來試了一下,也是淚流滿面,幾個人相互看看,大笑起來。笑過之後,那宗和兀然想起,平日逛窯子時,但凡常去的窯子,和一個婧子交結幾次,再分手時,那婊子就裝著一往情深,繾綣纏綿,手持方帕,不住拭淚,結果往往是越拭越多,淚流漣漣,搞得人心裡難受,不忍捨棄。現在看來,那些婊子,必是用了這套把戲。如此一想,才恍然醒悟,眼前這位權術高人,原來也是花下老手,令人納悶的只有一點,便是甄永信來京城已久,那宗和幾乎每日和他相處,卻從未見他去過煙花場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是年老情衰,在一次徹底的發洩後,清光了身上所有**,還是別有隱情,約束著他不敢放蕩?一個想法沒解開,就看見甄永信指了指地上的箱子問,「這裡面都裝均勻了?」

    「均勻了。」那宗和說,「每箱裡面一萬。」那宗和搶著說。

    「那好,每人一箱子,自己取走吧。」甄永信吩咐道。

    「姑父的怎麼辦?」琪友問,「還是兌成黃貨,隨身帶著?」

    不等甄永儀表態,那宗和搶著說,「那有多彆扭呀?擱在身上太沉不說,行動也不方便。」

    「還有什麼好辦法?」甄永信問。

    「當然有啊。」那宗和說,「您老可以存到銀行呀。那樣既便捷,又可以獲些利息,身上只揣一張存折就行。」

    「以前的錢莊,到了外地,可以拿著他們家分號的票號去兌現,現在的銀行能行嗎?」甄永信問。

    「當然行了,不光同一家銀行可以,就是不同銀行間,也可以辦理匯兌。您只要拿著匯票,到指定銀行去辦理就行。」

    「這倒不錯,」甄永信聽了,心裡鬆快下來,說,「那趕明兒個,你倆去幫我辦了吧。我也不願把貨帶在身上了。」

    吃過飯,三人說了會兒閒話,那宗和帶上錢回去了。

    卻說胡二爺醉眼朦朧,抱著將軍罐回到家裡,家的問他抱著什麼東西,胡二爺舌頭倒板,說話不便,心裡卻明明白白,也不言語,只是癡癡地傻笑,摟著將軍罐上了床。一覺醒來,日已高起,看見枕頭邊的將軍罐,心裡又得意起來,盤坐在被窩裡,打開盒蓋,取出罐子把玩不已。胡二爺對古玩本不在行,又加上這是高仿品,他那雙拙眼,如何分辨得出?把玩了一會兒,滿心歡喜地裝進盒子,匆匆吃了早飯,讓老婆取來一塊大紅錦緞包裹皮,把將軍罐包上,雇了輛車,直往琉璃廠北街的顧三爺家去了。顧三爺是京城裡的老玩家,年輕時,成天泡在琉璃廠,靠揀漏為業;上了年歲後,便躲在家中,靠著江湖的名氣,專門給人鑒定古玩,抽點綵頭。這些年名氣大了,乾脆拿捏起來,不再看小件了,抽的綵頭也越來越高,看一回,至少大洋十塊。京城的玩家,大凡要進大件的貨,不找顧三爺把握,心裡就不托底,不敢輕易地接手。即使偶然吃進一件大貨,不找顧三爺看看,心裡也不踏實。

    胡二爺到時,顧三爺正坐在院子裡葡萄架下的躺椅上,翻看一張京城晨報。椅邊茶几上的茶杯正冒著白氣,看樣子是剛剛斟上的。胡二爺進院,先按老規矩,在地上給顧三爺跪了安,起身後把裝將軍罐的盒子抱在懷裡,走近身來。

    「二爺又淘到什麼啦?」顧三爺扔下手裡的報紙,躺在椅子上沒動,望著胡二爺問。

    胡二爺得話,把盒子放到茶几上,小心翼翼地從中取出將軍罐,一臉得意洋洋,「昨兒個淘了個大件,一個元青花將軍罐。」邊說邊捧在手裡,要遞給顧三爺看。

    顧三爺只聽得元青花將軍罐幾個字,嘴角就露出一絲不屑的冷笑,根本不伸手去接那玩藝,只瞥過一眼,當即斷定,「高仿。」

    胡二爺覺得兩手猝然被子燙著了,哆嗦一下,將軍罐跌落下去,「叭」的一聲,摔成碎片。胡二爺剛要彎腰去拾掇,顧三爺開口道,「不用了。二爺,您看那胎質,分明是蒼山高陵土做的嘛,元青花的胎質,是從波斯進口的波斯高陵土燒製的,東西老、透、滑、韌,打碎之後,像煮熟的蛋清一樣。再看看您這碎片,多糙呀!」看胡二爺臉色煞白,額角直冒虛汗,兩腿觳觫,知道他吃了人家的局,便安慰道,「老二呀,淘這種大件,事先您得多打聽打聽,元青花將軍罐,早年聽說宮裡只存一件,幾個老前輩見過,還心存疑慮,說它的釉色不大對勁兒。這種東西,眼瞅就要絕世了,怎麼會淘到您手裡?退一步說,要是真到了您手上,您拿得住嗎?行了,吃一塹,長一智,往後再遇上這類東西,不找三個玩家看過,您就別碰它;三個人看過,其中只要有一人質疑它,您也別碰,這是規矩。您也是上了年歲的人了,遇事要先穩住神兒才行。咱們玩手,最忌諱的,就是志在必得,要不怎麼把咱們這一行叫玩家呢。一旦您志在必得,那就離吃局不遠了。怎麼樣?這次吃得狠嗎?」

    「噢,沒多少,沒多少……」胡二爺結結巴巴地應著。

    「還沒多少呢,」顧三爺不依不饒,「看您那頭汗,就知不是個小數目。」頓了會兒,又寬慰他,「行了,權當破財免災了,往後,小心些就是了。這回算是我幫您,十塊大洋就免了吧。」

    一句話提醒了胡二爺,兩眼直冒火,說了句,「我找那混蛋去!」

    「嘿,又來了,您找得著嗎?」顧三爺勸他。

    胡二爺這會兒哪裡聽得進去,說了句,「我知道他住在哪兒。」便轉身衝了出去,呼嗤呼嗤一口氣跑到琉璃廠南街,拐過兩個街口,找到那家破落戶,揮起老拳,「匡、匡」鑿門,卻不見裡邊有人來開門,倒是驚動了左右鄰居,紛紛從家裡出來,驚覷覷地圍觀過來,問道,「您要找誰呀?」

    「姓甄的破落戶,那光棍,我找他算帳!」胡二爺瞪著兩眼吼叫。

    「什麼姓甄的破落戶?」鄰居們說,「這房子的主人姓王,這房子常年出租,隔些日子就換一家房客。」

    胡二爺聽了,一肚子氣,不知朝誰撒,狠踹了幾腳大門,噙著眼淚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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