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三十七章 峰迴路轉(三) 文 / 夢舞瀟湘
玄燁走在幽暗的走道上,所到之處,無人不跪,身後尾隨著曹寅和納蘭容若。
早在收到芳兒傳來信息之後,玄燁就心急火燎的換了便衣帶著曹寅和容若出了皇宮,來了這個關押著無數犯人的刑部大牢。
玄燁命獄卒打開關押著陸健的牢門,不顧身份的走了進去。
「師傅。」玄燁輕喚了一聲。
陸健從灰暗的角落裡抬眸,看到是玄燁,這才起身行禮,道了句「皇上。」
「師傅,這是怎麼一回事?」
陸健心想這事跟芳兒沒關係,也跟索尼沒關係,因此也就沒說什麼,只是苦笑著道了句:「小人作祟罷了。也幸得芳兒急中生智,將民安給救了。」也跟玄燁說明了自己入獄沒有牽連到芳兒。
「師傅放心,朕一定會救你出去的。」他就不相信了,身為一個帝王還救不了自己的師傅了。
陸健倒是看開了,他先是謝了聲,然後道:「人生無百歲,百歲又如何?」
「師傅不會死的。」玄燁厲聲道:「朕是皇帝,金口玉言,朕說會救你就一定會救你,任誰都不能動你分毫。」
「皇上還沒有親政,輔臣們要除陸健而後快,皇上不必為了我而為難。」
玄燁並不想聽這些,他打斷陸健道:「師傅不必多說了,此事朕自會處理,你就等消息吧。」說罷便離開了牢獄。
回到宮中,玄燁連忙在乾清宮召見了鰲拜,表明自己的態度,嚴懲莊巖龍和查繼佐兩家,釋放其餘一干人等。卻遭到鰲拜反駁。
「皇上仁慈是好事,但是罵我們祖宗的書燒,罵我們祖宗的人不殺,我大清還有何臉面面對世人。」
面對鰲拜,玄燁確實還是太年輕了,不管玄燁說什麼,鰲拜都能舉出例子來反駁。
其實要放一個小小的陸健,確實不是什麼難事,但是治國有三法,法、信、權,代表著帝王至高無上的威嚴。放了陸健,皇帝的威嚴將蕩然無存,如此怎可治理天下。
鰲拜勸說玄燁的話,苦口婆心,玄燁也明白鰲拜的心思,想要從他這裡救陸健,此法已經行不通了。
無計可施之下,玄燁只能到慈寧宮求太皇太后出面了。卻聞蘇麻喇姑言說太皇太后身子不適,不見任何人,不管任何事情。玄燁也不忍打擾皇瑪嬤靜養,只得垂頭喪氣的回乾清宮去。
蘇麻喇姑問道:「太皇太后,您何必要欺瞞皇上呢?」
看著玄燁的背影消失在宮廊的盡頭,太皇太后手中轉動的著佛珠,「陸健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也有資格擔當帝師。但是明史一案,滿臣已經不是單憑我一個老太婆幾句話就能善罷甘休的了。為了滿漢的平衡,皇帝不能參與到此事中。」福臨種下的孽卻要玄燁來承擔,這確實是為難這個孩子了。
滿漢眾臣不合,都是福臨惹的禍呀。
與此同時,鰲拜,蘇克薩哈和遏必隆來到索府探望索尼。索尼在裝病在臥房接見了他們。
芳兒小心翼翼的將索尼扶起,讓他靠在丫鬟遞過來的軟墊上。
蘇克薩哈給索尼帶來了幾個消息,一是陸健被抓進刑部大牢了,二是太皇太后避而不見,對皇上釋放陸健之事不參予援手。
看來索額圖做事做的及時,沒有讓人將陸健是在索府抓走的消息給洩露出去。心中放下了一顆大石,但對太皇太后的做法,卻有一絲不解。太皇太后默不作聲,莫不是允許他們放手去幹。
鰲拜坐在一旁,道:「索公,此事關係到我大清基業,我看要加緊辦。」
話剛落下,蘇克薩哈就不同意了,「不是加緊,而是要加深處理,加廣處理。」見三人不解,他解釋道:「南明餘孽朱慈煥一直逍遙法外,以朱三太子之名暗地糾黨,陰謀叛亂。這明史一書,說不準跟他有牽連。」
索尼沉默不語,就聽遏必隆在一旁連聲贊同,道:「蘇兄說的不錯,就憑朱三太子四個字就得嚴辦。」
芳兒在一旁聽著,心中覺得明史一案,已經不單單是一件文字獄了,蘇克薩哈是要借此宣示滿人的地位,徹底打壓漢人。
索尼深知蘇克薩哈此番舉動給大清帶來的危害,他順著蘇克薩哈的話,道:「陰謀叛亂,非同小可。倘若不能防微杜漸,天下百姓死傷何止千萬。為了天下百姓,明日我就回朝處理朝政。」
林志澤從閣樓往下看,大街上再次出現動亂,一大群官兵不分青紅皂白見到文弱書生就抓,再次弄得人心混亂。嘴角露出得意的笑。
他走至桌案邊,提筆寫下幾字。事情要雙方不分上下才好看。耳朵聽到一陣腳步聲朝自己的房間而來,他眼明手快的將信箋放飛出去。然後裝作是心有靈犀般的打開房門,果真看到東珠一臉的欣喜。
林志澤略似敷衍的笑了下,隨後便走開了。
東珠問道:「林大哥,你怎麼了?」
林志澤輕歎了一口氣,「我聽聞陸先生被抓了。他雖不是我的師傅,可在我心中他已經是我的師傅了。」
對於明史一案,東珠也略有耳聞,身為滿人,她不好說些什麼。「朝政所在,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她將坐在凳子上,呈現悲傷之意的林志澤摟入懷中,默默的安慰,卻沒看見林志澤計謀得逞的眼光。
翌日早朝,熊賜履上呈一份萬言書,力陳明史一案會造成文字冤案。更上書說大清各地學子紛紛罷考罷市,以此對抗朝廷的濫權濫罰。字字鏗鏘,擲地有聲。四百三十八份奏言都說明史是諸人無心之失,並非謀逆之意。
從天下則民心所歸,逆天下則民心向背,玄燁深知這個道理,因此他甚是同意漢臣的奏折。
可鰲拜卻認為這些個百姓士子是向朝廷要挾,可以驅散了事。
「天下是百姓的天下,能把驅散到哪裡去?」熊賜履只是輕輕說了一句,便叫鰲拜說不話來了。他想玄燁啟奏道:「皇上,如今民怨沸騰,如不妥善處理,恐要生變。」
鰲拜鄙暱道:「我看不是要生變,而是根本要謀逆叛亂。」
「昔日錢王曾以三千弓弩射入錢塘江中,試圖截住錢塘江,可是江水並未受阻。民情如海流,不可阻啊。」
鰲拜見皇帝欲將明史一案在今日朝堂上就此打住,站列出來道:「皇上,若是百姓鬧一鬧,朝廷就撤辦此案,那朝廷的威嚴何存?」見其他三位輔臣並未講話,鰲拜不禁心急了,「我說三位,你們怎麼回事?」他就不明白了,明明說好一起的,可現下確是他一個人在這裡瞎鬧騰。
索尼給了鰲拜一個眼神,示意他此事不要再說。如今的局面,對他們甚為不利。各地學子的萬言書,一眾漢大臣的齊心協力,再加上皇上鐵了心站在他們一邊,身旁還有個謀定而後動的安親王。明史一事還是從長計議為好。
對於今日情形,玄燁心中有感滿意,若是輔臣就此作罷,那陸健便有救了。「依我看,此事就你們輔臣回去好好商量一番,明日早朝朕等你們的回答。你看如何,索卿輔?」
索尼連聲稱是。
一眾漢臣對此都心感滿意。
第二日早朝,玄燁急不可耐,便早早的讓索尼開始奏本了。
蘇克薩哈道:「皇上,百官上疏,百姓罷考,這確實動搖朝廷,危害社稷。臣等商議了一下,此事確實不能強來。」他環顧了下四周,見漢臣都面露欣喜,說了句「可是」便不在往下說了,留下一個欲說還拒。果真聽的玄燁問了下去。他便繼續道:「可是有一位臣工卻不表贊同。」
玄燁疑道:「誰啊?」
蘇克薩哈便命人將人犯帶上來。
看到樣貌,眾漢臣都認出來了,是前禮部尚書李令哲。
魏裔介道:「蘇大人,李大人是個清廉的好官,你為何押解他上殿?」
蘇克薩哈面露微笑道:「因為他為明史作序。」說罷便讓太監將手中的明史呈給玄燁。
四位輔臣都相視一笑。
原來昨日下朝之後,吳之榮呈上了一本從江南新搜來的整部明史,這方才發現為明史作序的人之中更有前漢人尚書李令哲。他們如得救命稻草。所以才有了現下的氣焰跋扈。
「嚴刑逼問之下,臣得到一本完整的明史,去卻不想為之作序的竟是前朝一品大員,因而臣不得不懷疑,朝中是否有人參與此案,意圖謀反。」蘇克薩哈步步緊逼,似欲把朝中漢臣都拉下水。
鰲拜更言道:「朝中一品二品官員為此都集體上書,也讓臣不得不懷疑中間是否有關聯。甚至臣推斷朝中定然有人串聯謀反。而李令哲是最好的證明。皇上,此事一定要嚴懲,我看誰敢攔著,誰敢攔誰的牽扯就最大。」
李令哲深知當中的危害,未免滿臣繼續侮辱漢臣,他對玄燁大聲喊道:「此事不管他人,是罪臣一時糊塗犯下大錯。皇上,此事不關旁人啊。為證明罪臣所說屬實,罪臣願血濺金鑾殿。」說完便一頭撞向金柱。
頓時血流如注,玄燁被此景嚇壞了。
鰲拜對此視而不見,命人將李令哲的屍體拉下去。死了一個李令哲,並不代表此事就此完結。
蘇克薩哈亦是贊同。「啟奏皇上,臣相信在堂上的幾位漢大臣對朝廷是忠心耿耿的,但是據微臣探訪,熊大人跟主犯陸健乃是崇禎朝的同科進士,交情非凡。」此意,蘇克薩哈是想將熊賜履扯下台。
魏裔介道:「蘇克薩哈蘇大人,熊大人對朝廷的忠心那是天日可鑒,你可不要血口噴人。」
玄燁對此不甚厭煩,道:「好了,先帝在世時,最器重的就是熊賜履。那是因為熊大人志才高遠,乃治世能臣。朕知道,熊大人絕對不會有謀逆之心。蘇克薩哈,此事休得胡言。」
蘇克薩哈欲再說,卻覺索尼拉其衣袖,搖首示意不用再說。蘇克薩哈也明白,皇上此言是相信熊賜履,若在說下去,保不定龍顏大怒。便也不再說了,更何況他還有後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