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七十七章 武功(二) 文 / 岑雲
小老虎的擔憂沒有成為現實;圍城次日,即有探報傳回消息,美陽城下官軍派出大軍增援武功,粗計援兵不下三萬人,軍中打出蕩寇將軍周慎旗號。小老虎明顯感覺到,老邊再三確認過官軍主將姓名之後,神情放鬆了不少;而且他隨後便下令,派出信使送信於韓遂,讓韓遂務必嚴密監視美陽方向,提防官軍異動。
聯想到昨日兩人的談話,小老虎不用猜也知道,老邊真正要提防的,只有董胖子一個。即便已經知道了,這支援兵當中沒有董胖子,也沒有董胖子麾下任何一個將佐,老邊依然不敢放鬆警惕;他給韓遂的軍令裡邊直截了當地說了:爾等設伏之兵無須急切於圍殲周慎,大軍出擊之前,務必探查明白美陽城下官軍動向,是否還有第二路援兵,以確保此戰萬無一失。
韓文約那邊部署妥當,武功城下的大軍卻沒有立即撤圍;美陽距離武功近百里路途,除非不惜體力地急行趕路,否則一天之內決計到不了武功,因此老邊並不著急。
「官軍是黎明時分出兵,若是一路不停歇,傍晚時就能到武功城下;當真如此的話,等他們趕到武功,也該累趴下了,或許還能免了我們許多手腳。可惜,官軍中也不儘是笨蛋,不會讓我們平白佔了便宜。」一切按計而行,老邊輕鬆之餘,也有閒暇與小老虎說笑。
小老虎應道:「老邊,你說大軍不急著動,是不是也防著武功城裡的官軍出來報信?」
老邊聞言欣慰地一笑:「你能想到這一條,可見長進了不少。你說的不錯,行百里者半九十,用兵之時,哪怕你已經勝券在握,仍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戰場上瞬息萬變,稍有差池,不僅功虧一簣,更有甚者,落得一敗塗地也不足為奇。」
整整一個白天,探馬哨騎往來不絕,將官軍援兵的消息源源不斷地送至老邊手中。不出老邊所料,周慎一路小心翼翼,一日行軍五十里,到了午後,兩軍的斥候開始有了零星的遭遇戰。周慎當即下令紮營,就地休整,不肯再往前走了。
得知官軍動向,老邊淡然笑道:「這位蕩寇將軍,用兵倒是沉穩持重,還真能沉得住氣。」聽似褒獎的話語,但語氣之中,毫不掩飾輕蔑的意味;「傳令武功城下各部,明日五更拔營,迎擊周慎。」
暮色將臨,小老虎離開了中軍帳,返回虎字營;後面吾麻立刻追了出來,與他並騎而行。小老虎一路上默不作聲,目光凝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吾麻幾次想要開口,可是看看小老虎沉思的模樣,又幾次忍了下來。
直到進了虎字營營門,守門衛士齊聲行禮,才將小老虎驚醒過來。吾麻抿嘴笑道:「憨老虎,你剛才在想些什麼,想得那麼入神,我走到你身邊你都不知道,萬一我是個刺客,你豈不是沒命了?我可真沒有想過像你這麼憨的傢伙也能當將軍的。」
面對吾麻的取笑,小老虎摸摸後腦勺,隨口答道:「我知道是你,所以沒在意。」
吾麻不相信,俏鼻冷冷一哼,表達著她的不滿:「你眼睛都不抬一下,連我的人影都看不到,就能知道是我?說謊也要編好了再說——你當我是三歲小孩不成?」
小老虎悶著頭往自己的大帳走去,悶聲說道:「不信就算了,你身上的香味,我一聞就知道,哪裡用得著看?」
吾麻聞言不由腳下一頓,愣怔了半晌,一張俏臉眼看著泛起紅潮,瞬即佈滿雙頰,直透耳根。一雙美目撲閃著,目光死死盯住小老虎的背影,瞳孔中散發出七分嗔怒、三分殺氣。
小老虎還不知道自己禍從口出,兀自蒙著頭往大帳走;突然聽到身後一聲嬌叱帶著一聲龍吟,隨即就感到後背上冷森森的氣息從脊樑骨直透而下。駭然回頭,一道劍光當頭劈下。
急切之間,小老虎無暇多想,本能地欺身而進,抬手抓住吾麻的手腕,化解了當頭而來的一劍。「喂喂喂,你幹什麼?我現在又沒得罪你,怎麼一聲不吭就動起手來了,你這丫頭真是好沒道理!」
吾麻想抽回手,用力拽了兩回卻紋絲不動,怒斥道:「你還敢問我,你自己剛才說什麼了你不知道?我要活劈了你這小淫賊!」
小老虎被罵得莫名其妙,訝然道:「我說什麼了?不就是說我能聞到你身上的味道……」
「你還敢說,我殺了你!」吾麻又氣又羞,雙目含淚;眼看不能抽回長劍,抬起腿來朝著小淫賊的腹下來了一記膝撞。
小老虎嚇了一跳,心想這丫頭怎麼又開始發瘋了,居然下這麼重的手!當即發力一推,將瘋丫頭推開數步,躲開了足以讓他斷子絕孫的膝撞,憤然道:「聞到你身上味道怎麼了,我第一次見你就記住你身上的香味了,別說你,我見過的人,幾乎每一個我都能記住他們身上的味道,有什麼奇怪的,用得著你喊打喊殺?」
小老虎說的確實是實話,他這個本事,是小時候在山林裡,跟著他的老虎兄弟學會的,已然是他不為人知的一種天賦,只是今天無意間說了出來。不過這個憨老虎不知道,哪怕是說實話,也得看什麼時候,對什麼人。說的時機不對,自然而然就會招來吾麻大小姐的寶劍。
「你說什麼,從第一次見我的時候……你就一直記得?」吾麻大小姐聽過解釋,突然芳心一顫,將這句話細細品味了幾遍,突然間就覺得雙頰一片火熱,但細究起來卻與剛才羞憤交加的情形不同。吾麻雖是刁蠻,終究還是一個善良天真愛做夢的小姑娘。
兩個人間的氣氛突然就緩和了下來。吾麻大小姐目中殺氣盡消,嬌嗔道:「誰要你一直記得!」小姑娘雖然嘴硬,但是手中寶劍已然歸鞘。
小丫頭態度驟變,卻讓小老虎感到有些突然;其實從前一天開始,吾麻大小姐對小老虎的態度就已經好了許多,只不過憨老虎不解風情,懵懂不知不說,現在竟而還有些不習慣起來。
一時間兩個人都沉默下來,空氣中湧動著幾分曖昧,兩個人心間又存了幾許尷尬。
「你剛才到底在想什麼?」這種時候,吾麻身為女孩子,卻比小老虎更懂得找台階下;她蓄意重提舊話,悄無聲息地就化解了兩個人之間的尷尬。
小老虎呆了呆,不覺有些疑惑,剛才那種不對勁的感覺,怎麼突然就不見了?
吾麻著惱:「問你話呢?」聽似心生嗔怒,實則軟語嬌柔,即便小老虎的遲鈍懵懂,也不由心神微漾。
定了定神,小老虎答道:「沒什麼,我就是在想,如果我是周慎,這一仗該怎麼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