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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二章 變化(二) 文 / 岑雲

    聽到小老虎這麼一本正經地重申自己的名字,韓遂不禁莞爾。大堂之內,如北宮伯玉等羌氐首領倒沒怎麼地,但是如李相如、黃衍、成公英等人,還有精通漢學的吾訶子,無不是面帶嬉笑——就連一直閉目危坐的王國老夫子,雖然眼睛不張,卻也是嘴角含笑。

    「於菟不就是老虎,老虎不就是於菟,說來說去還不是同一種畜生?老邊做事太不著調,怎麼能給孩子取這種字號?也就是你這虎崽子缺心眼,居然還拿這種名字當寶。」韓遂心裡心中暗自譏諷,但是面上卻還得裝模作樣,迎合著說道:「好吧,於菟賢侄,你就說說,咱們該不該出兵漢陽?」

    小老虎為難地看了看四周,在座之人,神色迥異。滇吾面帶希冀,他是期盼著盡快用兵冀城的,畢竟漢陽是他老巢所在,冀城又與他所佔據的阿陽城相距不遠;這麼一顆釘子釘在身旁,委實令滇吾坐臥難安。適才的爭論中,他也是韓遂最有力的支持者。幾個同樣出自漢陽郡的部落首領也和滇吾同樣想法,只不過實力微弱,人微言輕,一直都不敢開口。

    最激烈反對用兵的,是北宮伯玉、李文侯、宋建等人,從進了大堂開始,他們就一直與韓遂爭論,因為口才不好,時不時被韓遂說得無言以對,面紅耳赤之餘,乾脆拍著桌子硬頂,近似耍賴一般。小老虎倒是能夠明白他們的心思,他們三人的部眾,都是老邊出征三輔時的生力軍,連番惡戰之下,北宮伯玉和宋建兩部都傷了元氣,眼下實力未復,不怎麼願意倉促出兵;至於李文侯,那是眾所周知,從來都不願意打仗的主。

    今日議事,爭得最凶的,就是他們兩撥人。但是堂中更多的人,卻保持了沉默。

    小老虎目光四顧;王國依然閉目養神,似乎神遊天外,他身旁的李相如垂目觀膝,一言不發。吾訶子和黃衍雖然仇隙頗深,此時的舉動卻不約而同地相似,都是一副看熱鬧般的神情。至於馬騰、楊秋等輩,實力不強,資歷也不夠,新來乍到,本身沒有多少發言權,也很自覺地沒有說話。

    「於菟,你怎麼不說話呢?」韓遂不耐煩地催促道,「老邊因病不能來,又命你執掌兩營,代他前來議事,就是指定你來代替他拿主意的,你不說話是什麼意思?」

    小老虎覺得有些頭疼。臨來的時候,老邊特意將小老虎叫去,叮囑他說:「你去議事,要多聽、多看、多想,但是切記有一條,絕不許你說話,尤其不能做出任何決斷!」

    小老虎當時就有些為難:「難不成,要我裝啞巴?」

    老邊一個爆栗就鑿了過來:「只是叫你不要亂說話,誰叫你裝啞巴了?」

    「你的意思,就是我只能跟人閒扯淡,不許說一句有用的話?」小老虎明白了點。

    老邊讚許道:「就是這個意思,不管誰要問你軍政大事,你都不要開口,實在不行,全推到我頭上來——我叫君華陪你去,讓他多提點你一二。」

    當時老邊說的鄭重,小老虎唯唯應下,此時言猶在耳,不料還真給老邊猜到,果然韓遂就來逼問小老虎的態度。小老虎人雖然混了一點,但是大事情上不糊塗,尤其又是老邊特意囑咐過的,更不敢違拗;當下撇撇嘴,嘟囔道:「我不知道,得去問問老邊。」

    韓遂道:「老邊不是不在這兒嘛,他指定你替他來議事,就是全憑你自己拿主意。」

    「我沒主意。」小老虎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老邊不在這兒,可到底還是住在允吾城裡,離著又不遠,等我回去問問,著什麼急啊?」

    韓遂被噎得直翻白眼,不再繼續逼問小老虎,轉而笑著問吾訶子道:「訶子啊,你看你妹夫等著回去問老邊,那又是什麼主張吶?」

    吾訶子自謙地一笑,環指四周說道:「在座的都是涼州英傑人物,許多還是吾訶子的叔叔輩,哪裡有小侄說話的份。再者說,自家父亡故,小侄就一直滯留武威,對漢陽之事,所知寥寥,誠然不敢妄言。」吾訶子自幼讀的是儒家詩書典章,言談舉止與漢人學子一般無二,一番話說得自然得體,叫人挑不出半點毛病;輕輕一推,就把韓遂的問題推開了去。

    韓遂一連碰了兩顆釘子,臉色就有些不好。北宮伯玉趁機嚷道:「這一仗本來就不該急著打。張溫雖然跑了,但是還有兩萬官軍駐紮在隴關上。誰敢說我們攻打冀城的時候,官軍就沒有援兵來?」

    韓遂正憋著氣,聞言勃然作色,反駁道:「冀城是漢陽郡治,又是涼州刺史部所在,此城在涼州可謂舉足輕重,豈能不取?再者,正是因為官軍駐守隴關,隨時都有可能殺回涼州,才更應該盡早拿下冀城,讓官軍在涼州沒有立足之地。」

    北宮伯玉怒道:「若是攻打冀城時,官軍來援怎麼辦?」

    「官軍新逢大敗,士氣低迷,其主帥張溫也被解職,檻車遞解雒陽;如今官軍正是群龍無首,短時間裡不會有援兵來。」韓遂自信滿滿地分析道。

    李文侯頗有些擔憂地說道:「可我聽說,朝廷剛剛起復了皇甫嵩,命他回三輔統領大軍。若真是皇甫嵩來了,他用兵可是不凡,能眼看著咱們打冀城而不動手?」

    韓遂昂然道:「那就更應該及早動手,趕在皇甫嵩重整旗鼓之前,拿下冀城,以絕後患。」

    「冀城城防嚴密,豈是說打就能打下來的?」北宮伯玉不以為然,「當初老邊領著我們出金城的時候,不是照樣不敢硬打冀城?你怎麼就敢說,你一定能拿得下城池來?」

    韓遂被逼問得一時無辭以對。老邊的本事,大傢伙都是知道的,韓遂也不敢厚著臉皮說自己就比老邊厲害。即便他真的厚著臉皮說了,別人也未必信——當初武功城下一戰,韓遂是犯過大錯的,此事人盡皆知。只是叫北宮伯玉如此不留情面地搶白,韓遂心頭亦大為不滿。

    韓遂說不出話,一旁的滇吾有些著急;他是極力支持韓遂出兵冀城的,如今眼見鬧得有些僵,他只好出來打個圓場,溫言道:「都是自家兄弟,不要著急麼……」滇吾不善言辭,說了兩句便卡了殼,不知從何勸起,就覺得有些焦頭爛額了;四周看了看,除了正在爭論的雙方,其餘的人裡邊,小老虎、吾訶子兩個是明言不肯參與其中的,黃衍、李相如那是事不關己,怕是也不會出頭的;至於馬騰等人,即便開口,份量也稍嫌不夠。看來看去,只剩下一個王國。

    「子邑先生,你是涼州名士,又是邊帥的朋友,想必眼光才學也都是高人一等的……這個事情……先生怎麼看呢?」滇吾求救般看著王國。

    一直遵照老邊囑咐,注意觀察著眾人的小老虎突然發現,王國臉上的神情起了微妙的變化;一抹常人難以察覺的笑意,在王國眼角眉間浮現,一閃即逝。

    緩緩睜開眼來,王國微微一笑,淡然道:「老夫以為,文約與北宮首領,說的都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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