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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二十九章 微瀾(三) 文 / 岑雲

    韓遂的表情淡然溫雅,絲毫不見本應有的羞惱之色。

    「文約定有高見,願聞其詳。」王國似笑非笑地說道;他猜不透韓遂的用意,只能靜觀其變,且看韓文約賣的什麼關子?

    「以遂觀之,皇甫嵩誠可謂良將之才,雖然統兵時日不長,但其麾下兵馬嚴整而敢戰,較張溫統兵之時強出不止十倍。不過韓某竊以為,最可慮的不在於官軍強悍與否,而在於我們自己。」韓遂一邊說一邊環視著廳中眾人;他的目光看似平淡無波,其實是在認真觀察著;誰是用心傾聽的,誰是不屑一顧的,諸人的反應盡收眼底。

    王國注視著韓遂,面色如常,但是心裡已經盤算開了。韓遂稱讚皇甫嵩不是重點,重要的是最後一句話,那是一個話引子,接下來的才是韓遂真正的想說的東西。韓文約果然還是不甘寂寞,剛剛在上邽吃過一場敗仗,這麼快又想興風作浪了。話說回來,這也是題中應有之意,兵敗上邽,聲望大跌,若就此沉默下去,不趕緊作出點別的功績來,豈不是讓他韓遂拱手認輸,從此再不能爭奪聯軍盟主之位?

    瞬息之間,王國心頭百轉千回,展顏笑道:「文約話中有未盡之意,何不暢言明示?」王國不動聲色,臉上笑意宛然,一派大度坦誠之風——王國這等做派倒是很合一干首領的胃口,卻反襯出韓遂故弄玄虛,一點小心思上不得檯面。

    「從中平元年至今,涼州烽火經年,各部落損耗頗多,想來後繼乏力者不在少數。」韓遂的語氣放的緩慢而沉悶,叫人心頭凝重,「諸位自己算一算,麾下糧草輜重、軍械戰馬還足夠嗎?」

    座中諸人面面相覷,從別人臉上看到的都是無奈歎息之意。小老虎聽到「戰馬」二字,不由自主地轉頭去看北宮伯玉;哪怕以湟中義從的家業都已經捉襟見肘,何況於旁人?韓遂這一番話真是說到眾人心坎裡去了。

    王國臉上的笑意不覺收斂了幾分,淡然道:「文約所言確有道理,但不知依文約之見,該當如何是好?」

    「就是啊,文約先生,缺軍械錢糧本就是我涼州諸部最大的軟肋,此事人盡皆知,文約先生在此長吁短歎,於事無補啊。」李相如附和王國道,「難道沒有軍械錢糧,咱們就不打仗了?當初邊帥統兵,不也是缺糧缺餉,可是並未妨礙他打勝仗。」李相如越說心裡越是得意,拿老邊過往的戰績來堵韓遂的嘴,所謂軍械、戰馬、輜重不如人,不過是你韓文約打輸了仗找的借口,不足為憑。

    看著李相如陰惻惻的笑容,與王國和煦的笑臉對比,竟有相得益彰的感覺。韓遂故作感歎道:「李郡守所言不無道理,不過還是短了幾分見識。如今各軍最缺的無過於戰馬,涼州以精騎稱雄天下,沒有了戰馬就等若斷了一條手臂;在下失利於上邽,其實就是輸給了官軍精銳鐵騎。」

    韓遂悠然道:「想當初老邊屢破官軍,正是依仗快馬悍卒往來馳騁,讓官軍疲於奔命,破夏育、取冀城、陷皇甫,無不如是;可萬萬沒想到,時至今日,我們涼州諸部反倒被官軍的騎兵欺負到頭上來了。」

    聽著韓遂惺惺作態的言辭,王國心頭暗怒,不過面上神色如常;而李相如就沒有王國的涵養,乍聞此言,臉色變得有些難看。韓遂這個時候故意提起老邊是什麼意思,是暗指王國不如老邊麼?王國只是暫代盟主的身份注定了他對自身地位的變化極度敏感,尤其是老邊與他二人,都是因攻取冀城之功才穩固了盟主的地位。可是老邊取冀城是在擊敗官軍重兵宿將之後得手的,王國這一次卻是傅燮主動求死,幾乎就是撞大運一般白撿來的,兩相比較,高下立判。偏偏最先提起老邊的卻是李相如,韓遂不過順著話頭往下說,叫王國、李相如心裡憋了一股子悶氣無處發洩。

    「各部缺馬誠然於我大不利,但不知文約可有良策?」

    韓遂笑道:「此易事爾,既然缺馬,何不去買?」

    買馬?韓遂一言既出,聞者嘩然——涼州境內幾乎所有大部落首領都在這裡了,涼州哪裡還有別的地方可以買馬的?

    王國心思靈敏,眾人仍自大惑不解時,他卻是眉頭一挑,隱約猜到了韓遂的真意。看著韓遂胸有成竹的神態,王國愈發肯定自己的猜測,立時心念電轉,盤算起得失利弊來。

    李相如質問道:「文約先生倒是高見,不過各部人馬合計不下十萬之數,所缺戰馬極多,但不知找誰去買呀?總不能將農人家中耕田的駑馬拉來充數吧?」

    韓遂環顧廳中,大笑道:「諸位是一葉障目了,怎麼忘記了大小榆谷燒當羌?」

    韓遂一說出「燒當羌」三個字,在座一些人就有些神色異樣。王國眉頭一鬆,心中暗道一聲「果然如此」;北宮伯玉卻是眉頭緊皺,盯著韓遂的目光異常冷峻,不知想到了什麼。

    「燒當羌」在涼州是一個赫赫有名的字號。從先秦時起,就是西羌諸種最重要的一支部落;漢世以降日漸繁衍壯大,數百年來子孫支裔遷徙,分佈於涼州各地,至今已是涼州人口最多、分佈最廣的部落。旁的不說,直說如今在座的各部落首領裡邊,至少有一半是出自燒當羌的分支。名義上,如今的燒當老王柯爰知健還是諸多燒當羌分支部落的共主——當然也只是名義上。

    韓文約的提議來的太過突然,又涉及廳中許多人的利害,叫人有些措手不及,一時間眾人鉗口沉默,不知該做何言辭。

    北宮伯玉第一個忍不住開口道:「文約,你說向燒當羌買馬,莫非是要開關?」

    韓遂循聲望向自己的老朋友,只見北宮伯玉臉上神色凝重,適才說話的語氣也充滿了濃重的疑忌之意。湟中義從緊鄰大小榆谷,燒當羌不論有任何舉動對湟中義從的影響都是最大的。而且湟中義從出自月氏胡一支,與燒當羌沒有任何淵源,反倒是早年間協助官軍抵禦燒當羌入寇,又曾隨段熲出征大小榆谷,很是結下一些冤仇,至今不能化解。韓遂一提燒當羌,不由得北宮伯玉不心生猜忌。

    對北宮伯玉的想法,韓遂也是瞭然於胸,心中不免喟歎:今番不得已要開罪湟中義從了。韓遂也是心志堅定之輩,一言既出就是早已做好了決斷,顧不得與故友之間會否生出嫌隙,點頭應道:「正是此意——不開關如何買馬?」

    「不行,關城一開,後患無窮!」北宮伯玉拍案道。所謂關城,是當初漢庭為防備塞外生羌而設的一系列邊塞要隘和駐軍的寨堡;例如金城郡西陲的西部都尉、南邊的建威城、歸義城等等,與之對應的還有隴西郡境內的南部都尉。這些關隘所防範的就是涼州南部邊界之外的生羌部落,當然,以燒當羌之部落眾多,遍佈賜支河曲上下,將這些邊塞說成就是為防備燒當羌也無不可。涼州反叛之後,守備關隘的官軍大亂,潰逃者無數;幸虧老邊發現,及時派遣人馬接管了各地關城防務,防備生羌趁虛而入。

    「若只是做個買賣,似乎也沒什麼不妥吧?」不等韓遂答話,先有人開腔反駁北宮伯玉,「又不是讓燒當羌入關,找他們買些馬,一手交錢,一手交馬,只要燒當羌的兵馬不入關,似乎並無大礙。」

    北宮伯玉舉目怒視,卻見在座許多人都有附和之意。

    韓遂打著圓場道:「伯玉啊,你多慮了。正如所言,只要燒當羌兵馬不入關,有何妨礙呢?」北宮伯玉瞪著韓遂許久,卻想不出反駁的話,強自忍耐了下來。

    王國的心裡也在盤算;韓遂此議看似為各部著想,其實最主要的還是為抬高他在聯軍中的地位。以燒當生羌與漢人及熟羌部落關係之惡劣,他韓遂都能想法子買到馬來,足可見他與燒當羌的關係必定深厚,那必要時可不可以從燒當羌借出兵來?若能將一個勝兵數萬的大部落拉到自己身後做靠山,韓遂的底氣可就足了。

    王國越是想心中憂慮就越重,既有心不答應,可是看在座大多數人都已意動,王國又覺得不好違逆眾意,心中一時委決不下。

    「咱們找燒當羌買馬,那柯爰知健就一定肯賣麼?而且涼州貧瘠,怕是也拿不出許多錢來。」王國故作疑慮說道。

    韓遂坦然笑道:「子邑兄多慮了,燒當老王柯爰知健與我多年摯交,在下早年於他有恩,找他買點馬不過是小事,這麼點面子他還是會給的。至於說錢麼,燒當羌居於塞外,要錢也是無用;他們最急需的卻是鹽鐵和布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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