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烽火涼州 第八十三章 敵友 文 / 岑雲
小老虎可沒有閒心去和王國的使者虛與委蛇；既然回了鵲陰，第一要緊之事自然是給邊夫人請安。從湟中劇變開始，邊夫人就沒有回過允吾，一連個多月來，始終掛心著小老虎；尤其是聽說湟水河畔幾番大戰，又有柯爰知健為子報仇，意欲盡提大軍圍剿虎字營的消息傳來，當真是一夕三驚，終日不得安寧。直到看見小老虎本人出現，才算放下心來。
邊夫人一向不理軍政事務，只以家人安康為重；隨口問過前線消息，知道燒當羌一時困在莊浪河邊，影響不到鵲陰城，便不加多問，卻提起另一件事來：「虎娃，吾麻回了娘家有好幾個月了，算算時日，也快臨盆了，不知道生了沒有？既然眼下沒有別事，不如派人去良吾部落問一問，若是生了，就趕緊接回來。」
小老虎一拍腦袋：「剛才還說起來呢！這幾日打仗打疲了，幾乎就給忘了。」說著惹來邊夫人幾個白眼，伸指直戳他腦門。
從邊夫人那裡出來，成公英也打發走王國使者，前來稟報：「於菟，王國那邊果然不好說話，我將條件一說，那使者幾乎氣得跳腳，就差當面罵我們癡心妄想了。」
「人呢？」小老虎虎眼一瞪。
成公英忙道：「被我趕走了。」其實成公英為了留個退步，當時是頂著使者的冷嘲熱諷，客客氣氣將人送走的；只不過怕說出來又惹得虎崽子心氣不順，故而用了春秋筆法。
「口下無德，以後遇見這種人，先打爛了嘴再說。」小老虎隨口說道，其實也沒將那等小人物放在心上，轉口就說起自己媳婦的事情來：「剛才阿娘跟我說了，叫我趕緊把媳婦接回來；我明日便啟程，鵲陰的事情就交給你了，營中事務由你做主，讓張繡幫你；營外之事。與老管家商議就好。」
不料成公英聽過目光陡地一凝，急聲問道：「於菟，你要親自去良吾部落？」
小老虎莫名其妙：「接媳婦嘛。當然得親自去；這個時候，說不定吾麻已經生了，我還沒見過自己娃娃呢！」
「萬萬不行！」成公英大驚失色，「你糊塗了？那裡可不單有你媳婦一個。還有吾訶子，還有整個良吾部落呢。」
小老虎先是一怔，猛地醒悟，但是面色就有些難看；在院子裡來回踱著步子。小老虎沒有心機，但是人並不傻。成公英不過提了個頭，他就已經聽懂了；其實以他本身觀感而言，對自己那個大舅子也有警懼之意，只不過剛才只顧著想媳婦，腦袋瓜子一頭熱，一時沒有想得太深罷了。
「成公，你覺得，吾訶子會對我不利？」想了半天。小老虎仍有些狐疑；雖則他和老邊對吾訶子的觀感都不太好。但是因著吾麻的緣故，他從未想過兩家會徹底翻臉。
「事先誰又能想到，韓文約會謀害北宮伯玉、李文侯呢？」成公英痛陳厲害，「如今金城落到韓遂手中，良吾所部與金城近在咫尺，以韓遂的心性手段。會不設法拉攏麼？吾訶子心性為人我不甚了了，也不知他是否信得過——可還是那句老話。放人之心不可無！」
小老虎默不作聲。
成公英唯恐自己搭檔犯糊塗，再三相勸道：「於菟。如今我們這一路人馬，唯你馬首是瞻，萬一你出了事，兩營近萬大軍隨時都要分崩離析；除你之外，不論是我，還是邊靖大兄，都不可能籠住軍心。眼下局勢波雲詭譎，人心叵測，你萬萬不能輕身犯險。」
小老虎默然良久，急得成公英坐立難安，可是話已說盡，接下來又不知從何說起。關乎良吾部落的話，以成公英的身份也只能說到這個地步，畢竟疏不間親，吾訶子也沒有明確與自己妹夫為敵的意思，說得深了，反倒給人一種挑撥離間的感覺。
終於在成公英幾乎喪失耐心的時候，小老虎開口了：「那你說，眼下該怎麼辦？總不能叫我媳婦整日住在娘家吧，阿娘非剝了我皮不可。可是派別人去，我又不放心，這一路上可不太平。」
成公英暗自長吁了一口氣，忙道：「不妨事，眼下也不知道吾麻是否臨盆，不如先派人去良吾部落探問消息；一則問吾麻的消息，二則打探良吾部落消息，最好能查到吾訶子的態度。」
「得派個機靈人去。」小老虎沉思道，「不過，派誰好呢？」
成公英亦在沉思，卻很快想起一個人來：「於菟，人選卻是現成的。」
小老虎一愣：「誰啊？」
成公英笑道：「你怎麼忘了，邊續啊，不是你前些天才安排到我手下當主簿的的麼？」
「他？」小老虎一時錯愕，仔細想想，似乎倒也合適。這小子打小活潑，為人也機靈，才會被邊夫人安排來照顧當時諸事不知、懵懵懂懂的小老虎；再則，他是邊家的家生子，與主家關係親厚，由他去向自家少主母問安，身份也合適。
「就邊續吧，派人將他喚來，事關重大，我要親自交代他。」小老虎吩咐道。
成公英凝聲道：「如今我們雖然擺脫了柯爰知健追殺，但卻勢單力孤；柯爰知健雖然一時受阻於莊浪河，但是遲早能夠過河，屆時必是一場血戰。王國那邊十之**是指望不上的，為今之計，有可能與我們聯手的，就只有良吾部落了，吾訶子的態度，於我們至關重要。」
「於菟，你要考慮一下，如果……我是說如果，吾訶子不肯相助，學那些牆頭草坐視不理，甚至反戈一擊，咱們該怎麼處置？」成公英幽幽地說道。
小老虎默然沉思，許久才道：「既然從允吾退到這裡，就不妨再退。退過河水，退到安定郡去。我倒想看看，柯爰知健敢不敢扔下湟中不要，敢不敢拉開數百里糧道不守，只為了來找我報仇！」
「至於我那個大舅子……」小老虎嘴角泛起無聲地冷笑，「我還真是看不透他，他究竟會做何舉動，我也猜不出來。是敵是友，或許，還要看韓文約能給他多少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