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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烽火涼州 第九十三章 過河(三) 文 / 岑雲

    次日清晨,石嘴山對岸的高岑山下,一派熱鬧景象,數千騎兵蝟集於莊浪河東岸。遠遠望去,河面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座簡陋的浮橋,橋上數不清的人馬排成單薄的隊列,騎兵胯下戰馬首尾相連,迤邐過橋而來。

    柯爰知健木然立於河畔,身後十多名大小頭領小心翼翼地侍立,還有許多親兵衛士環列。從下游望過去,上游的兩岸河灘上儘是人或馬的身影,籠罩在朦朧的晨霧中看不分明,但是嘈雜聲遠遠傳來,充斥於耳中。

    看了半晌,柯爰知健冷冷問道:「河上的浮橋是怎麼回事,什麼時候架起來的,為什麼斥候沒有發現?」

    身後有人顫聲應道:「稟告大王,從昨夜開始,良吾部將沿河兩岸封鎖的緊,咱們的斥候一連折了十幾個,仍不能靠近。只聽到河面上吵嚷了一夜,天未明時,那浮橋就搭好了……」

    柯爰知健冷哼一聲,盯著浮橋上的絡繹不絕的人馬,沒有再說話。直到太陽升起,驅散了晨霧,河面上的浮橋和橋上人影才完全顯露出來。此時東岸未過河的尚有五六百人,當他們身形顯露出來的一剎那,柯爰知健猛地瞪大了眼珠,目中凶光乍現。

    那一支人馬盡皆玄甲長矛,在初升的朝陽映射下,精光耀目。而其中真正讓柯爰知健為之動容者,卻是這支人馬團團簇擁著的一桿虎形旗。

    這桿旗在涼州軍中,人盡皆知——柯爰知健自然也認識。

    「那小賊,果然來了。」柯爰知健咬牙切齒地說道,「兩個小賊,毛都沒長齊,居然就敢跑來老子面前放肆!」柯爰知健的目光死死盯著虎形旗,目中幾欲噴火,要將那一面旗幟徹底燒做灰燼。

    虎形旗下,數百精騎全然不知自己已經落在柯爰知健眼中,仍是從容不迫地整隊過河;大旗迎著晨風招展。旗上的虎形似乎也變得靈動起來。

    虎形旗一過橋,橋上人蹤杳杳,再無可看。柯爰知健冷笑一聲就要回頭。卻突然聽到上游又是一陣極大的喧嘩,扭頭回望,只見橋上猛地竄起一道火光,不一時。整個橋面就被熊熊大火吞沒。

    火光濃烈而奪目,濃煙滾滾,頃刻間燒斷浮橋,遠遠地傳來木材燒裂時的喀嚓響聲。

    「這是幹什麼?」柯爰知健有些怔愣,口中喃喃自語。此時。上游的喧嘩聲變得越來越整齊洪亮,側耳傾聽,依稀聽出是成千上萬人在齊聲高呼著:「破釜沉舟,決一死戰……決一死戰!必勝,必勝!」

    柯爰知健霎時恍然大悟,隨即又是一聲冷笑:「必勝,就憑你們?也好,決一死戰就決一死戰;你們兩個小賊不是郎舅之親麼。老夫送你們一併上路。倒省得麻煩了!」

    「派人去允街,傳令柯用圖,放棄允街,率軍來石嘴山增援。」柯爰知健沉聲下令,話音未落,忽地想起一事。又改口道:「讓柯用圖分出三千人馬,設法渡過東岸。沿河北上截斷吾、岑兩個小賊的退路。他們不是要決一死戰麼,老子讓你們無路可退。到時候不想死也得死!」

    就在柯爰知健駐足河畔遙觀浮橋之際,上游三四里處,吾訶子同樣駐足於河畔,望著正自浮橋上經過的虎形旗,突然忍不住地笑了一句:「岑於菟怎麼會打出這樣的旗號來,那旗面上到底是老虎還是貓?」

    吾訶子身邊人群中卻有人應道:「應該……是老虎吧;聽說這面旗……是吾麻小姐親手繡的……」

    吾訶子眼角一抽,裝著咳嗽不再說話;回頭看看,只見人群中憲彝也正目視著他。吾訶子不自覺地摸摸鼻子,躲開了憲彝的目光。

    ……

    「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這話果然不錯。」小老虎駐足於莊浪河畔,抬頭看天,「昨天出兵時天邊似火燒一般,今日果然是個好天氣。

    清晨的陽光遍灑河上,水面上波光粼粼。

    邊伍在旁說道:「天氣越好,就越不容易隱瞞消息。只怕允街城裡的燒當羌,已經發現對岸大營有問題了。」

    「發現就發現吧,這個時候發現,也晚了!」小老虎滿不在乎,「咱們大軍都已經過了莊浪河,柯用圖不管想做什麼都晚了。燒當羌在允街忙活了一個月,只弄出幾十條船來,一次最多渡過二三百人;我留下兩千人給成公,要是還守不住大營,那讓成公趁早回去,別再帶兵了。」

    邊伍呵呵一笑,沒有再說話。

    身後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張繡打馬而至,朗聲道:「稟虎將軍,我部七千人馬悉數過河,各營兵馬已然各自整頓,靜候將軍號令。」

    小老虎微微頜首,撥馬欲行,卻突地想起一事,指了指河上浮橋,沉聲道:「把這浮橋給我燒了!」

    聞言,張繡、邊伍盡皆愕然:「虎將軍,這浮橋乃是我軍退路,而且燒當羌未必知道此橋,一時間也不會為他人所用,更不至於被人破壞,何必要燒掉?」

    小老虎冷笑著反問一句:「張繡,你說這場仗咱們還有退路麼?」

    張繡一怔,隨即默然。

    「不勝則死,哪裡還有退路?再退,也不過苟延殘喘,多活幾天罷了。」小老虎凝神沉聲,「我岑於菟若要苟活,又何必與柯爰知健打這一仗?燒掉!」

    張繡心神為之一震,從眼底湧出熱切激奮的光芒。將為軍膽,能夠鑄造一軍之魂魄,虎字營、英字營能成就涼州第一強兵之美名,豈不正是因為他們有了一位勇猛無畏的將軍?

    大火迅速吞噬了浮橋,燒成焦炭的殘根斷木順水而下,漂滿了河面。

    大軍中沒有人開腔說話,因為過河之前小老虎就有嚴令,過河之後大軍潛行匿蹤,不得走漏消息。保不齊附近就有燒當羌斥候,萬一鬧出動靜,被人察覺,只怕功虧一簣。雖然沒有人說話,火光倒映在每一個將士的眼中,每一個人心裡也都隱含著升騰的火光,一如正在燃燒的浮橋大火。沉默中的勇氣和鬥志更令人熱血如沸;默默積蓄的力量,一旦宣洩,便如決堤之水,激盪千里。

    群情激奮之中,唯有小老虎平靜如常,仍有閒暇與邊伍議論:「你說柯爰知健看到我軍渡河,會做何舉動?是調兵赴石嘴山支援,還是退守允街?」

    邊伍默思半晌才道:「柯爰知健早就被你逼瘋了,面對殺子仇人,哪裡肯輕易退走?而且他的兵馬仍是多過我們不少。」

    小老虎微微頜首,卻冷笑道:「雖然眼下他兵馬還多,不過用不了多久,就不多了。」說罷一揮手,厲聲喝道:「全軍聽令,發兵允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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