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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 二 烽火涼州 第一百三十六章 閻行(四) 文 / 岑雲

    岑風的蓄勢待發引得閻行會心一笑,舉起手中長矛,遙遙相對。「榆中一戰承蒙虎將軍指教,閻某銘記於心;只是當日太過倉促,不太盡興,今日正好有機會,閻某願再討教虎將軍的高招。」閻行話說得平靜,但是岑風卻可以聽出其中昂揚的鬥志,同樣也看出閻行目光中蘊含的強烈不甘。

    榆中一戰,閻行是吃了大虧的,可不是不盡興那麼簡單。當時二人短兵相接,閻行一敗塗地,但是並不甘心;因為他的武藝有大半是在馬鞍之上。而今日橫槍立馬,正是閻行期盼已久的復仇良機。

    岑風長笑一聲,驅馬直進,手中方稜鐵槊筆直地朝閻行面門搗去,好似全然不受奔馬疾馳起伏的影響。閻行同樣一聲長笑,舉起手中長矛相迎,毫不退讓。

    二馬交錯,剎那之間槊、矛一連三次交擊,隨即二人錯身而過。電光火石之間,已是一個回合,二人身邊的隨從護衛眼睛眨都不眨,卻誰也沒有看清楚二人的招式。

    二馬交錯而過,又各自被主人拉回頭來。岑風與閻行遙遙對視,臉色都有些凝重。

    第一個回合的交手只是試探,雖然短暫,但是足夠讓岑風與閻行估量出對方的實力。

    岑風左手執槊,右手輕輕拍打著烏騅的脖頸,安撫著躁動不安的坐騎。適才的剎那交手,閻行所表現的出來的實力讓岑風也不由為之動容。在馬背上手執長兵的閻行,比起榆中之會時揮舞腰刀倉促應戰的閻行要強出不止一籌;他手中那桿長矛靈動迅捷,不論速度還是力量,不多一分、不少絲毫,不但完美地阻擋了岑風的攻勢,而且每一招之下,都留下了足夠的餘力,真正如當初王越教導岑風時所要求的那樣,做到了恰到好處。

    「是個好對手!」岑風心中暗念,臉色愈發鄭重起來。

    岑風對閻行大增重視之意。殊不知閻行此刻的臉色比岑風更加凝重幾分;心下更是隱約生出幾分退意。剛才的三次交擊,閻行看似接的輕鬆自如,可實際上,他自己知道自己已經是全力以赴;一招過後,直到此時他的雙手虎口處仍是火辣辣地劇痛。岑風的三次鑿擊。每一次都重若千鈞。好像那不是一桿鐵槊,而是一座大山——不對,是三座大山連續地砸過來。

    手中的長矛是閻行慣用已久的兵器,閻行對它的熟悉就好像對自己的身體一樣。而適才的交手之後。閻行可以清晰地感覺到,手中的長矛遭到了重創,靠近矛頭的位置,似乎已經有了碎裂的跡象。閻行的長矛比起尋常兵士所用要精良得多,但是仍然比不得岑風手中的鐵槊;最多再有三兩個回合。這桿長矛必毀無疑——正是因此才更讓閻行心生退意。當然,更可怕的還是岑風出招時的穩定、精確,當然還有速度;在如此神力之下,還能有著不輸給自己的技巧,閻行自知今日一戰完全沒有了勝算。

    閻行並不因為兵刃不及對手而落敗就心生不服。練武之人,選用的兵器必然是自己最趁手適用的;岑於菟能使得動通體精鐵打造的鐵槊,那是人家的本事,而自己只能使用尋常的長矛,是自己沒有能耐。輸了又能怪得誰去?戰場上生死相搏,難道因為自己兵刃不好,還能在死了以後跳起來指責別人不成?

    一念及此,閻行銳氣頓消,收韁言道:「虎將軍果然不凡。閻某力不能及,甘拜下風。」

    岑風錯愕道:「還沒有打完呢,彥明何必示弱,再來!」一言畢。不等閻行出言,岑風策馬又至。鐵槊挾風雷之勢而來,迅猛肅殺之意,更勝先前三分。

    閻行面色一變,但見岑風來勢兇猛,來不及再說些什麼,只得硬著頭皮先行招架。這一次就不再是先前一觸即分的交手;兩匹馬不停地打著圈兒,馬鞍上二人也是槊來矛往,瞬息之間交手十餘招。眾人只能看到兩馬的圈子裡閃動著無數冷厲鋒銳的寒光,卻全然看不清二人招式如何。

    漸漸地,閻行就落了下風。只因為閻行手中兵刃不濟,唯恐與岑風的鐵槊接觸太多以致毀損,故而交手之際總是刻意迴避兵刃的正面接觸,久而久之,閻行越打越是束手束腳。高手相爭只在一線,哪裡能容得閻行三心二意?不多時就被岑風逼得手忙腳亂。

    閻行心裡暗暗叫苦,他有心退讓,無奈岑風的招式一招快過一招,猶如疾風暴雨,招式雖然簡潔,但勝在快捷迅猛,叫人毫無喘息的機會。偏偏岑風手中鐵槊又重,可以說挨著就死,擦著就傷,閻行連一絲心神放鬆也不敢。

    岑風一向是得勢不饒人的,閻行氣勢弱一分,他的氣勢就漲一分;方稜鐵槊虎虎生風,每一擊不僅給閻行帶去千鈞的壓力,同時還帶起凌厲的破空風聲,十幾招之後,破空聲連成一片,隱挾風雷之聲;好似密雲不雨,將閻行團團圍裹在當中,再難脫身。

    眼見得閻行愈發窘迫,再過得六七招,卻聽得「卡嚓」一響,二人倏地分開兩旁;岑風按槊收韁,好整以暇,閻行卻是手持一根斷桿默默無語。原來交手得久了,閻行終究不能保護周全,手中的長矛被岑風一擊而斷,只剩得一根光禿禿的矛桿在手。

    岑風哈哈一笑:「彥明,看來老天也不讓你離開呀,還是留下吧!聽說你也是允吾本地人,留在老家不好麼,何苦跟著韓遂東跑西顛?」

    閻行神色落寞,喟然長歎;手中長矛已斷,閻行自知絕無戰勝岑風的可能,但是真正讓閻行灰心喪氣的卻不是兵器的毀損,而是面對岑風時的無力。回想剛才的比鬥,閻行知道,哪怕岑風手中用的只是尋常兵器,仍然不是他所能戰勝的對手——他引以為傲的武藝在岑風面前毫無還手之力。

    「虎將軍盛情,閻某心領了。」閻行無奈地一歎,「只是閻某的父母家人都在榆中,身為人子,閻某勢不能棄家人於不顧。若將軍強留,閻某唯有拚死一戰!」

    岑風沉默了。閻行聽似強硬的話語,其實難掩其中的求懇之意。這個勇悍剛毅的涼州漢子,居然服軟了;他不是因為岑風的武藝高強而屈服,至少他還有勇氣說出拚死一戰這樣的話,所以,他的屈服只是為了他的家人。

    岑風沉默了許久,而後一言不發地撥馬而回。閻行面上微有所動,最終只是對著岑風的背影拱了拱手,同樣沉默地離開。

    回到大隊人馬之中,已經等得焦急的北宮瑞難以置信地問道:「你居然把他放走了,你不是打贏了麼?」

    岑風默默想了想,有些感歎地說了一句:「能想著父母的孝子,應該是個好人。更何況……」

    「何況什麼?」

    「更何況,這個孝子,似乎對韓文約……生出了二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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