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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 二 烽火涼州 第一百四十五章 真相(二) 文 / 岑雲

    話分兩頭,當岑風設法處置吾麻部下的時候,允吾城的城頭上,邊伍正遠遠遙望著城西一片大軍營地,愁眉不展對方營中的旗號邊伍認得很清楚,也十分地熟悉;長長的木桿頂端,套著一溜灰白色的馬鬃,兩旁釘著四隻獸角,上邊兩隻牛角,下邊兩隻羊角,左右對稱分明——這是良吾部落的中軍大纛——就如同黑面虎形旗之於虎家軍一樣,這個馬鬃四角大纛對於良吾部落而言,就代表著良吾部落大首領的權威。大纛所在,就是部落首領之所在。

    吾訶子就在那裡!一想到這一點,邊伍就忍不住直抽冷氣。

    「對岸成公英那邊還沒有消息嗎?」邊伍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顯得平靜,但是只要細心去聽,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其中隱含的焦慮。

    身邊的隨從沉默以對,讓邊伍愈加不安起來。成公英率軍回援,昨日夜間便到了大河對岸,黎明時嘗試著設浮橋渡河,結果被良吾部大軍發覺,派出jing騎繞過城池,圍堵河岸。因為天色不明,邊伍不敢出城救援,成公英也隨即收兵退了退去,搭了一半的浮橋也被毀去。而後大河對岸就再沒有了動靜,直到此刻已經將近午時了,依然不見舉動。

    「再派幾個人過河去,問問成公英他到底在幹什麼?」邊伍壓抑著聲音中的焦躁情緒,「老子提前把附近河面上的船隻給他收攏到對岸了,怎麼他到現在還沒有一兵一卒能過河來?」

    邊伍話音未落。就聽到身後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隨即有人驚叫道:「將軍。成公英將軍的人馬已經過河了,眼下正在東門外叫門呢。」

    邊伍霍地轉身,臉上儘是不可思議的神色:「什麼?你說的當真?」他下意識地問了一句,卻不等來報的兵丁回答,就一把推開圍在身旁的隨從,快步下城往東門疾奔而去。

    等邊伍跑到東門,已然是上氣不接下氣;允吾雖然是邊鄙小城,兩門之間相距不遠。但是邊伍畢竟有了些年紀,一通快跑下來,額上淋淋儘是汗珠。趴在城垛上俯身一探,才往外邊露出半臉去,就聽到城下劈頭蓋臉一陣喝罵:「邊伍,你搞什麼鬼,還不快些開門。等吾訶子回過神來,就沒機會了!」

    邊伍聽得聲音耳熟,再一看,城下頂盔摜甲的不是成公英是誰?城外不到百步,密密麻麻儘是騎兵隊伍,少不得有兩三千人。成公英單人獨騎。正在城下仰頭盯著他看,適才的喝罵聲正是出自他口中。

    邊伍大喜過望,也顧不得剛才被罵得狗血淋頭,一疊聲叫開門,一邊還大聲向城下喝問道:「你真過河來了。怎麼過來的,怎麼一點消息都不露?」

    成公英打馬進城。看門洞兩邊堆積著無數土石、滾木,城上城下兵丁、民夫往來穿梭搬運守城器械,一切井然有序,他不由微微頜首,頗為稱許。從眼前的景象看來,邊伍守城倒是十分盡責,安排得也頗為周到;從他的安排來看,縱然沒有援兵來到,只憑岑風留在允吾的三千人馬,至少也能支撐個十天八天的。

    邊伍從城頭飛奔而下來到成公英馬前,拉住韁繩急不可耐地問道:「你是怎麼過河的,不但瞞過了吾訶子,連我都瞞過了。」從他的表情當中,成公英可以清楚地看到一種意料之外的驚喜所帶來的喜悅神情。

    成公英進了城,也就不再焦慮了,一邊下馬,一邊笑道:「還不是多虧了你呀,事先把附近河面上的船隻都收攏起來藏在對岸;我就是用那些船搭起了浮橋,前後不過三四個時辰,就過河了。」

    「那黎明時候……」

    「那是疑兵,我留了一半人馬在對岸,其餘一半人趕到上游另作一道浮橋,果然瞞過了吾訶子。」成公英說來自有幾分得意。

    邊伍笑道:「怪不得小郎總說你本事,每每讓你獨領大軍。」說得幾句,邊伍看著從門下魚貫而入的騎兵隊伍,突然又想起一事:「那對岸還有一半人馬未曾過河?該派人接應,趁吾訶子不曾發覺,將他們也接過來。」

    「那些人不用過河了。」成公英面色突地一凝,「我過河之後,把那浮橋也給燒了。」

    「為什麼?」邊伍訝然,「那一半人可就是兩千五百jing騎,要是都過河來,加上我城中兵馬,我們便有八千大軍,守城的把握不是更大?」

    成公英看看四周,拉著邊伍往城下偏僻角落裡靠,壓低了聲音說道:「因為那些人未必可靠。我留在對岸的,都是從新歸附的湟中各部落徵調來的兵馬,這些人來我們軍中時日尚短;再者,吾訶子出兵突襲允吾,順著湟水河谷一路殺過來,你怎麼知道沿途那些部落有沒有人投靠了吾訶子?如果我把所有人馬都帶進城來,萬一其中有人與吾訶子暗中勾結,此城危矣。」

    邊伍恍然大悟,臉上的神色就有些不好看;他是涼州的老兵,經歷過諸多變亂,對涼州許多部落牆頭草的行徑所知頗深,成公英一說他就明白過來了。

    「是我疏忽了,此事的確不可不防。」邊伍苦笑道,「看來,我的確不是個領兵做主的料。」

    成公英安慰道:「伍叔也不必妄自菲薄,這一多虧了你及時報訊,我們提前一天知道了吾訶子的動向,才能趕得及回允吾。眼下吾訶子來得雖快,但是只有前鋒中軍趕到,若是再晚個一天半天,等他大軍畢集,就算我援兵回來,只怕也沒有機會過河了。」

    邊伍聞言不由自嘲地一笑,一隻手左右亂搖:「這可不是我的功勞,是老主人當初安排下的,我不過依命行事,算不得本事。就連這城中守城的諸多事務,也都不是我安排的。」

    「那還有誰?」成公英大奇。

    邊伍欲言又止,神色變得有些古怪,似乎有些欽佩,又有些不好意思;「是豹夫人。」

    「豹娘子?」成公英聞之失聲;他忽然有些明白邊伍為什麼會露出那般古怪的神色來,因為他一個堂堂男子漢,又是軍中的老行伍,但是危急關頭,卻要一個女人來出頭助他統籌部署全局,說來著實會有些難堪。

    「的確是她。」既然已經說出口來,邊伍就乾脆打開了話匣子,話裡話外儘是對豹娘子的推崇,「平時真看不出來,那位豹夫人果然是女中豪傑,處理軍務竟然比我這個軍中老卒還要熟稔。吾訶子來犯,我除了送出一封信給小郎,別的好似什麼都沒有做;收攏四周兵馬入城守禦,徵調沿河船隻拘禁於對岸,其實都是她的主意。怪不得總有人說,當初李文侯部一應軍務都是聽憑這個女人打理,果然不凡。」

    「那可真是出乎預料了,以前聽人傳說,總以為言過其實呢……」成公英也不由感歎,「只不過,豹娘子一個女人幫你解決了諸多麻煩,另一個女人,卻是更大的麻煩。」

    「嗯?」邊伍意有未解,待要問時,卻見成公英看著城門的方向有些出神,面上似有苦惱之色。邊伍順著成公英的目光朝城門望去,只見一騎如飛而至,馬上一位女騎士氣勢洶洶殺到二人面前。

    「成公,為什麼城外的是我哥哥的兵馬?」吾麻在馬上厲聲喝問,「為什麼我哥哥的大纛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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