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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番外 篇 淺樹梨花開(2) 文 / 爾東逸然

    遇見風宇璟實在六年前的一個春天,那時候雪花悄然融化,天地間驟然由一望無際的雪色抽染成新綠。舒骺豞曶那年的梨花開得最好,山野間銀色的梨花映著地面無數肢體殘骸,血染了一地,像是繁華的紅繞。

    戰爭那時候正是最激烈之際,在那一場暮春的戰役裡,他本來不打算參與的,他原本根本不打算和西闕打照面,那天卻鬼使神差的想上場血染利刃。

    他那天真的只想殺人罷了,他騎著一匹雪色彪馬,在數位大將的掩護下恣意揮灑血汗,聞著濃郁的鮮血,他感到興奮。

    他領軍佔據佔據的地方其實是西闕的囊中物,按照規矩他不該將自己的麾下領到那,讓鐵騎踏遍整個山宇,但是面對意料中/出現的西闕悍將,他只盯著自己滴著鮮血的劍尖。一言不發。

    雙方毫無意外的交鋒了,那次他殺的痛快,手下的弟兄也在他的痛快中嚥下最後一口氣,嘴巴吐出更為明艷的濃液。然後,迎面而來的是一身晉王戰袍,頭束玉冠的他。

    他臉上很平靜,冠玉一般的臉沒有染上一絲血跡,乾淨得讓身旁盛開的淺色梨花變得異常明艷。而他就這樣坐在馬背上,薄薄的唇儒雅的淺笑,雲淡風輕,彷彿時間的所有罪孽在他身上都是頭頂飄散的經雲……

    他瞇眸,下意識的垂頭看了一眼自己,不知何時銀色盔甲已經被血染紅,透露出一股惡俗的腥寒,他當時覺得自己身上披的就是一張老鼠皮!

    這個認知讓他覺得可笑,他是世上最優雅最高貴的豹王,豈是噁心的老鼠?揚起手中劍,氣勢如虹,淺笑著騰身而起,兩人有了第一次交鋒……

    最後當然是他贏了,不過身穿錦袍的他真的不差,翻騰的身影如飄揚的青羽,如落盆的翠玉,而劍鋒卻春夏如急雨,如暗夜冷雷,招招讓人難以招架。

    他贏了,但是那一次的勝利只露出一個淺薄的笑在他晉錦色錦袍劃破涼氣,背影消失在山的一端中彌留他從未品嚐過的清涼。

    驀地回首,身後全是才殘骸,一片梨花卻悄然躍入掌心……

    之後他像是瘋了似的,在翌日後讓人繼續領軍挑釁西闕,百萬雄師不解,卻仍在他冷然的目光下跪呼聖明,他那天沒有興致殺人,心裡隱約的期待著什麼。

    那感覺,抓心撓肺,坐立不安。

    但是他卻沒有出現。應該是被責罰了吧,到手的肉被搶了去,任誰都會大發雷霆,臉上無光,何況是西闕獅王?

    那一天西闕早有防範,雙方也不欲雙戟對壘,最後瞭然的一人退了一步,各方安全離去。

    但是,也是從那之後,他再也沒有見過他。他不知道他是誰,也……不想知道……

    再次相見,此去經年,那個曾經讓他牽掛的他,流落街頭,喝得酩酊大醉。

    他臉上早已沒有那儒雅溫文,淺笑若離的表情,憔悴冷然是他整個生活,對於他的出現,抱著酒瓶的他連瞥一眼也不曾。

    將他擄回宮是意外的事,畢竟那時候西闕和東晉關係僵化,容不得他隨意揮霍,即使如此,他還是做了。14049981

    抓了他回去,他迫不及待的用盡力量查他的一切,知道了他叫風宇璟。他是西闕獅王嫡親弟弟,心裡裝著涅寒帝,受了傷害心冷出走。

    意外的結果他感到憤怒,這麼多年以來憑什麼只有他一個人牽腸掛肚,只有他一個人在宮廷後院載滿淺色梨花,只有他一人年年面對梨花寸腸斷?

    可笑,他這麼美好的人憑什麼愛上自己的王兄?憑什麼為了一個對他視如冷鳩的人不惜出賣色相,和一個女子苟且?憑什麼不顧一切傷害自己?!

    他覺得他有資格,是時候為他洗掉過往了。所以,他千方百計,研製出甚多藥物,洗去他一層皮屑,洗掉他的過往。

    但,後來,在他手腳帶著枷鎖,傷痕纍纍的,對他不正眼想看的那時刻,他才知道自己錯了……

    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他使盡了各種方法,連哄帶騙,拿著自己的熱臉貼他的冷屁股,終於讓他對他有所改觀,但是,效果至今仍堪擔憂。

    其實,對於現在,他是滿意的,雖然,他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未來……

    上前無賴的握緊他的手,捏了捏,感覺到掌心被骨頭硌著了。他臉色白了白,「璟,你怎麼還是那麼瘦?」

    風宇璟扯一些嘴唇,輕輕的哼了一聲,「東晉陛下果真貴人多忙時啊」

    捏住他的手心緊了緊,眸子清幽閃亮,「那,今兒我們多喝些湯可好?這破鏈子我們不要了,養好傷我們去秋獵你看怎樣?」

    風宇璟不可置否,瞳仁閃過的一絲歎息終究在弄清離渴求的目光中消失殆盡。

    他就知道他的璟是最好的的,即使璟一直認為自己才是最殘酷的人,但是殘酷的人永遠是一個冷心之人,他有一顆恰比朝陽的心,怎麼可能冷酷?

    揚起笑,他情難自禁的伸手試探的摟住他瘦削的腰身,見他沒有掙扎微愣了一下,然後很得意的笑了。那感覺,比得了天下更暢快淋漓!

    他說到做到,回到寢殿之後,親自彎腰為他解開了鎖。抬首想給他一個撫慰的笑,不料對上他緊咬的唇。

    他心一緊,覺得呼吸有些困難,「璟,怎麼了?是不是太痛了?我,抱歉……」

    風宇璟沒有回答他,眼中竟然有淚意。

    這個世上,從來沒有一人如他這般,事事以他為上,他痛他疼,他憂他愁……

    這讓它想起了幾年前的一次戰役,那時候雪花剛融,天氣仍然很冷清,水汽凝重。他懼寒,握在手中的劍比平時遲鈍了不少,然後他輸了,輸給了突如其來的東晉。

    那時候的東晉在他眼中什麼都不是,即使當時的東晉豹王氣勢如虹,恍若蛟龍,被無數人稱讚為文武奇才,龍椅上的豹王,戰場上的野狼,但是他並不怕他,要交手放馬來便可!

    但是他還是輸了,即使他覺得自己根本沒有贏得可能,因為東晉的突擊太突然,他根本防不勝防,所有的部署都被擾亂,駐紮的兄弟當時還沒有東西進肚,鬧得慌。

    輸了就是輸了,他服輸,但是卻意外的被涅寒帝怒聲責罵,將他降為副將,半個月不曾正眼看過他。

    那時候他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他恐懼自己不能為涅寒帝做些什麼,恐懼自己將不被需要,日夜練功,日夜看兵書,整個人瘦了一圈。

    但是,他的付出沒有人看到,他還是追不上涅寒帝的腳步,兩人的關係急劇惡化,直到後來他履立功勳,殺敵掠城無數兩人才再度關係和諧。

    他以為時光就此能夠過得更好,心裡有著憧憬,但是西闕光年帝國開國大典的第一天自己就被分配到了距離帝闕千里之外的青城。

    一個荒蕪貧瘠的城池,是一個掩埋惡俗的好地方。

    那一段時光是他心裡一道不敢碰觸的痛,但是現在想來,不過如此。

    涅寒帝的存在讓他曾覺得世間竟然如此明亮,他驚艷了他所在的時光。

    「弄清離……」這是他第一次喊他的名字,舌尖的吐氣有些僵硬不穩。

    他一怔,笑了,「我在這呢……」

    風宇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喊他,心房陣陣鼓然,跳個不停,他覺得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勉強的嚥了嚥氣,平靜道:「我餓了,想喝湯。」

    弄清離由單膝跪著站起來,握住他的手,將他牽至御桌前,為他淨手漱口,「想吃什麼想喝什麼,儘管開口,要什麼,都可以。」即使是天上的星光,只要他開口,他都願意為他摘下……

    「嗯。」輕輕的哼了一聲,他不置可否,抓著銀箸,抿了一小口肉食。皺眉,「有些腥了,這菜下次夾些薑片去去腥味吧。」

    「好好好……」他也夾一口,連連應和,心裡感動得一灘糊塗。他終於肯認真吃東西了,還主動開口說話,這世間還有什麼比的上他的一句話呢?

    微微點頭,他垂頭認真的喝著湯,也不說話了。

    「璟,喜歡梨花麼?」自碗裡抬首,他輕輕的問了一句。wx2b。

    風宇璟一怔,薄薄的唇瓣一抿,想起了幾年前開得滿山燦爛,純粹乾淨的素色花瓣兒,點了點頭,口齒不清的輕聲道:「甚好……」

    「那明年春我們一起去看梨花可好?」忐忑的,他問了一句。

    風宇璟睨了弄清離一眼,弄清離有些閃躲,訕訕道:「不去也行,現在,現在才秋季,說明年好像早了些。這事兒,以後再談吧,用膳,用膳……」

    「暮春的時候梨花開得最好,意境甚好,那時候我們再去吧。」意外的,風宇涅說了長長的一句話,目光很柔然。

    意想不到的回答讓弄清離心裡的煩躁擔憂全部都解除了。他答應明年一起去看梨花,是不是他再也不會想著走了?是不是也想和自己一輩子?

    這個念兒太美好,他在再說了一句,「那麼每年暮春我們都去?」

    華紅風梨。「好。」風宇璟淺淺的應道。

    弄清離滿足的笑了,那笑容晃了風宇璟的眼睛,溫暖了他下半生延綿的歲月。

    他彷彿,看到了梨花綻放得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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