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十四章 晚上八點面試 文 / 石頭帽
「你小子到底在那兒喜興啥呢這是？閉著眼睛笑，出息了小郝，得意了是不？行啊，會說洋文了，窩南翔一整年我楞沒瞧出來，人物啊小郝。」
郝羽還真沒注意廖主任已經轉回來盯著他看半天了，一個驚嚇，腳沒撐住，哎喲一聲翻了椅子，他趔趄的坐起身穿上鞋，委屈道：「我說廖老，嚇人呢這是？冷不丁的就得跟前亮嗓子，你不得給人點準備啊，神神叨叨個啥，老外您給打發走了？」
「嗯，回廠部招待所了，把我一人落門口都不帶打招呼的」廖主任有點意興闌珊。
「人又不會說中文，怎麼跟你打招呼啊？」
「就你能！會說幾句洋文你尾巴就翹天上了？」
「沒，沒，我可不敢，翹個椅子都給您立馬拿倒了。」
廖主任仔細上上下下打量郝羽，有點畏畏縮縮卻終於疑慮道：「我說小郝，你小子好好的華大不念，把你老頭子氣的一佛出竅，二佛升天，還非要死氣白咧的混到咱南翔廠裡來，你……你該不會是人西門子派到咱廠摸情況的把？怎麼著，今天算是摸清了咱廠子的情況碰上故人，這就要蓄勢待發了？」廖主任這些日子也被這賣廠啊、改制啊、收購啊的事情攪的迷迷糊糊。
郝羽一聽這話差點直接從椅子上癱地上去，啼笑皆非道：「廖老啊廖老，您老這是失心瘋了還是看007看傻了？摸情況的有這麼隱忍的？我要是西門子的我在你這破地方楞扛一整年？咱們這得是什麼企業值得人家這麼幹？我就工餘學了點英文，沒啥，真的，自學的，別瞎傳出去改明咱廠子真裁員了惹的我給下崗那部分滿世界追著打，我昨天剛進的醫務室！這還發著燒呢，不信您摸。」
「我還親呢，滾你的！」廖主任沒好氣的笑罵道，一邊把辦公桌上寫好的當月生產計劃擺正了位，掏出花鏡不帶心思神的看著。郝羽瞅著他沒話了就看會報紙，一會兒給車間的工人們的當天活計做一輪抽檢，今天就算結了，這就等著下班了。
「你那個同學，姓魏的，早上打電話找你，我說你不在人就掛了。」
「哦，知道了。」準是我給鮑勃晃掂著那會兒吧，這個粘粘蟲，沒完沒了沒完沒了啊！郝羽覺得渾身煩躁。
「這姓魏的是你朋友？上次來廠裡找你我見過一次，長的很文化嘛。」
「合著我交的朋友都得是沒出息沒文化的？廖老你這是又變著法的損我？」
「我沒那心情，就是不明白人開奔馳的城裡人來找你做啥？不過今天倒似乎有點明白了。」
「明白啥你明白，老實跟您說姓魏這小子就是想幫我找工作來著，我這同學心眼實誠，人如今混的風生水起海闊江空，眼界高的不知道把自己往哪兒擱了，人說了，說我在這兒屈才了，是荒廢了大自然造物主的本意，看不過眼，非要折騰我去城裡的大公司傍大老闆掙大票子。可我不答應啊，任你說的天花亂墜的我也不能背叛咱南翔這支鐵打的優秀隊伍是不是？我就跟姓魏的說了，你小魏子瞧著咱這廠子是不怎麼樣，但咱廠這二十年的悠久歷史你這城裡的那家單位能比的上？！」
「二十二年……」廖主任正色道
「你瞧，二十二年的悠久歷史！多不容易啊？這一路走來，經歷了多少光輝的偉大祖國見證歷程，出了多少拋頭顱灑熱血的國家人才，打造了多少品質精良方便耐用的化纖用品啊，有人說**他老人家的塑料飯盒就是咱們南翔廠造的！」
「閉嘴，滾蛋！幹你的活去。」廖主任鼻子都氣歪了，這人怎麼沒半點正型呢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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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羽抄著口袋哼著小曲樂悠悠的下班回宿舍，要說人這輩子到底圖個什麼，不就圖個被社會綁了箍了到點了還給個鬆綁的機會麼，小時圖下課、大了圖下班、老了圖下床，隨便你白日裡怎麼整怎麼捏，給條活路就行。
郝羽愉快的一路想著，回宿舍楸一晚上美妙的c++，空閒著下幾部美版老頂，這日子真是，充實啊！但是口袋裡手機還是開始不爭氣的唱起了香水有毒的鈴聲。
屏幕上顯示三個字魏子明。
「大羽，你現在南翔不？有好消息，那事成了，我給王哥打了電話，嗯，就是我的老領導啦，恩恩，我知道你不想管我們之間的關係，他比我大，我喊聲哥也合乎情理吧？對對，我接著說，我給王哥打了個電話，說明了你的具體情況，你猜他怎麼說？好好，我直接說，他說既然是我舉薦的朋友那還等什麼？趕緊帶來見見面定下來。對對，很給我面子吧？不不，我都說了我們不是那樣的關係……恩恩，就今天晚上，20：00整。」
郝羽幾乎是想對著電話大吼大叫了，今晚20：00？今晚20：00？這再過幾十分鐘就七點了！不吃飯了？不學習了？不看老頂了？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魏子明你腦袋抽筋了？這都幾點了你現在才通知我今天要面試？我求你給我找這個倒霉工作了？我求你了？我願意爛死在南翔這兒你管的著麼？你管的著麼？這個倒霉面試我不去了，堅決不去，你別給我再忽悠什麼工作了。對，我認真的，你別管我了……為什麼發火？因為你這個孬貨跟人約了今天20：00！我還在南翔，請問我怎麼到市裡去？郊區這個爛公交你魏大博士自然是沒任何概念，我就請問你為什麼不提前跟我說讓我有所準備？什麼？什麼給我打過電話？你電話打的哪兒？你打到我辦公室我怎麼能知道？啥？打過我手機？打了好多？那我看看……好吧，打了19個，但我沒聽到就只能說明你挑選的時機很爛……你開車來接我？你從平江開過來接了我再開回去黃花菜都涼了，我從來不喜歡讓人等！什麼？你已經在廠區門口了？那你還不趕緊開進來接人？在掉頭？沒接我呢你掉頭去哪兒？先前給我罵的……準備回去……我剛才說啥了？我啥也沒說吧？啥也沒說呢你就打算灰溜溜回平江了？」
郝羽聽著魏子明這會兒正在電話裡大叫：「前面那輛面的，給死開，還讓不讓人過道了？讓個檔給我，不然我用紙巾盒子砸你車了！」郝羽長歎一口氣最後道：「魏子明你這到底幹什麼呢？我告訴你我是異性戀，我就是同了也不會看上你！你死了這條心吧。什麼開玩笑？我沒開玩笑！好了，你砸完面的後來我宿舍樓下來接我吧，我換了衣服下來。」
郝羽搖搖頭上樓，去自己宿舍衣櫥裡找套最酷的行頭穿上，lrg的包頭巾，鮮紅！g.unit的吊籠褲，雪白！再套件zoo－york的正版牛仔，鋼鏈子在衣角晃蕩晃蕩的響聲清脆，黃澄澄的假金脖鏈子花人眼球，白凌凌的假白金耳釘刺目驚心，郝羽站在窗玻璃跟前款擺身姿，做了幾個很牛逼的pose，這套至尊行頭還是幾年前在市裡看周傑倫演唱會準備的，狠跑了幾個店才淘了一套，穿上身既吊又型，要不怎麼說型男都靠穿的麼，當然但凡長的賊帥那類的是裝不了型的，裝型都得像郝羽這樣的，只有先天不足，才能後天補上。
而這時魏子明奔馳s600的喇叭已經響亮的在樓下響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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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羽蔫了吧唧的歪坐在副駕座上扒著車窗沿看著窗外，s600哪怕是在多年失修的安豫國道平江北段上顛簸的行駛，車內也幾乎感覺不到什麼晃動。魏子明穩穩的開著車，他看郝羽上車後不發一言，他也就含著笑，也不開口，只是專注的把車速保持在110邁。
魏子明是個身材修長面容俊秀的帥小伙，1米8的個子、勻稱的肌肉、健康的膚色、深邃的眼神、專注的神情、戴著一副圓扁金絲眼鏡，嘴角還時常帶著一抹含蓄的微笑，氣質怡然，典雅大度，跟旁邊縮在真皮座椅子裡的郝羽簡直是兩個極端。
「晚上八點去見工，這種事也只有你魏子明才能做的出來，你丫就不能約個正常點啊？早十下二這都是公司招聘面試的標準常識了，你魏大博士向來博聞強記，連這譜都擺不正了？還居然給你開個奔馳，你們研究院領導真是瞎了眼。」郝羽忍了一路，終於開始說酸話了。
「哦，車是去年我爸非要給我買的，研究院可不會給我這樣的資歷配車，時間點是王哥定的，人家說出口了我又不好改，搞技術的，你也知道，沒那麼多彎彎繞的常識，都是想到哪兒做哪兒。」
「這姓王的到底是幹什麼的？以前是你們科委的？」
「哦，王哥以前是科委下屬超大型計算機技術研究中心的主任，國家823重點科技項目的主要負責人，在平江乃至國內計算機界都屬於響噹噹的人物，我畢業那年曾經在他手下工作過半年，這人內涵、修養都堪當學院派典範，人品更是沒的說。」
「那他大計算機搞的好好的，怎麼又落魄到要去搞小兒科的遊戲方面？」郝羽不解道
「前年我調離研究中心後聽說他們跟t省曙光那邊的合作項目提前結束，安原理工和澄江學院搞了幾年的項目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停止研發了，後來王哥就去美國做訪問學者了，上個月才從歐洲回來，也沒跟我怎麼細談過，我也不知道他怎麼突然要開始搞遊戲產業了。」魏子明笑著搖搖頭。
「小魏子，我們倆從認識到現在多久了？」郝羽突然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
「8年四個月零幾天吧，怎麼？」魏子明飛快的回答道
「滾！你神經病！你精確到天的？我到底要幹麼？我有媳婦了我告你。」
「別開玩笑了大羽。」
「我不開玩笑！」郝羽恨聲道
「熊笑南、尹小軍他們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人生如夢，居然他媽的一晃就8年了。」郝羽沒來由的有些傷感，而此時車窗外的景色逐漸繁華，車子即將駛上三匯大橋進入平江市區，遙遙望去，只見對岸樓宇鱗次櫛比，燈火輝映。東西江畔，殊途二地，竟恍同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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