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三百四十七章 胡安.巴爾德斯 文 / 石頭帽
地球的第一端，南美洲，哥倫比亞第二大城市麥德林市，環市而繞的阿布拉山谷一片翠綠，在它上空晚霞映照，一如這個污染嚴重，犯罪率極高的奇異都市一般，那些光彩耀眼的光暈停留在遠方的地平線邊緣，把市中林立的建築群照的輝映奪目，那一大片紅霞隨著翻滾的雲層微微悸動著，似是一片猩紅的血霧。
在橫穿過整個城市的波爾塞河畔，西南區的一角星星點點的綴著數量不多的一片高檔別墅居所。這裡幾乎是整個南部地區統治階層和富翁們的天堂，那每一座造型各異，競顯異國風情的豪華別墅群落，都分別有著它獨特的一段經歷和故事。
在那些傳說中的故事裡，覆滅的毒梟，罷黜的高官，綁架頻頻而慘死的富豪，使得這片被平民譽為『人間伊甸』的科迪勒拉西麓的居住區充滿了奇聞逸趣。而這樣的故事現時仍然在不斷的演繹著。
哥國經濟的ziyou度，讓這個一飛沖天和盛極必衰的復合體之中，有著人類最原始的野蠻和貪婪，他驗證著金字塔頂尖的那部分人群，權錢交替之際的那份殘忍、狡詐和毫無操守。而它的美麗就似安蒂奧基亞的一顆璀璨奪目的明珠，它的骯髒又恰似一枚**在黃金之國的毒瘤，讓人神往之際，卻又不禁聞之唾棄。
如今在這人間伊甸之中，一棟米黃色毗鄰河灣溪谷的複式別墅建築內，帶著草帽的胡安.巴爾德斯正安靜的坐在會客廳內黑色皮質沙發的一角，他眼前的那個頭皮珵亮的中國人扶了扶鼻尖的眼鏡，正在仔仔細細的打量著他。
「胡安先生，歡迎你光臨寒舍。」高雨軒終於在長時間的觀察和夢遊的狀態中恢復常態，禮貌的用他拙劣的英語跟這位本地人熱情的打著招呼。
「高先生不用客氣，我們什麼時候開始談正事？」胡安.巴爾德斯也用英文回應，而西班牙語系的口音讓他說的英文饒舌打轉，說話的腔調就與北方的國度完全不同，但已在南美多日的高雨軒顯然已經聽得頗為習慣。
「不著急，我們中國人的規矩，招待客人一定要盡顯真誠，讓他們有賓至如歸的感受。」高雨軒笑著打開身邊茶几上的一個精緻的原木盒子，裡面裝的是滿噹噹的一盒白色晶裝粉末。
「吸一點麼？胡安先生，是上等貨。」高雨軒緊緊的盯著巴爾德斯。
「我對這個毫無興趣。」胡安面無表情的揮手拒絕。
「呵呵，只是想稍稍調節一下屋裡的氣氛，你真的不要來一點麼？」高雨軒從盒蓋內面卡夾中取出一枚精巧的小銀勺，他挑了滿滿的一勺粉末舉在空中，瞧上去是一副要即將享用的模樣。
「你請自便，我真的沒興趣。」胡安滿是疤痕的臉上不起一點異樣之色。
高雨軒聽了不禁嘿嘿一笑，他把那銀勺輕輕的扔進盒中關上盒蓋，隨即道：「毒.品令聰明人降低了太多的層次，我至今也不明白，為了那種虛幻的快感卻願意犧牲現實裡能擁有的一切，這到底能有什麼意義？」
「也許不是人人都像高先生這樣有錢，那些虛幻的快樂對於他們來說，比如同狗一樣活著的現實要重要的多。」對於高雨軒這種拙劣的試探，胡安毫不動聲色，似乎對此並不以為意。
「別誤會，胡安先生，我對那些癮君子的死活不帶一絲一毫的關心，但如果備一點這玩意兒在這間屋子裡，那些打著呵欠的妓女們才能表現的更加瘋狂不是麼？我可不喜歡死氣沉沉的木偶。」此時他的頭頂沒有一根毛髮，給以前那個斯文扮相的高雨軒平添了幾分江湖氣，他走到一旁桌台附近的迷你吧裡，伸手取下一瓶馬爹利，打開玻璃塞，把那橙黃色的酒液接連倒了兩杯酒。他把一杯放在胡安的身前，一杯卻握在手中。
他在寬大的會客廳中緩緩的踱著步子，小口的啜著酒水，似乎是在斟酌接下來的議題該如何開始。
「胡安先生，你知道麼？我可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是一名普通的中國商人，確切的說，我是一名正在全球通緝的國際逃犯。」高雨軒走著走著突然毫無徵兆的轉身對著他的客人說道。
臉上的紋路絲毫不動，而坐得筆直的胡安只是微微聳聳肩膀，顯然是在表示，這一切都不關他的事。
高雨軒看了點點頭，又繼續道：「卡洛斯先生向我鄭重的推薦了你，而據他所稱，你是這個世界上排名前十的賞金殺手，你覺得他說的對麼？胡安先生？」
「如果真有這個排名的話，那麼我就算是吧。」胡安依然保持著他最初的坐姿，從進門到現在他似乎連衣服的皺褶都沒有動過一分。
「那真是太好了，胡安先生，我想你幫我殺一個人。」高雨軒睜大了眼睛盯著巴爾德斯。
「這正是我來的目的，高先生，你的目標是誰？」胡安終於挺了挺身子，取下草帽並把雙手合在胸前。
「不急不急，在這之前，你能聽我說一個關於我和我的仇人之間的故事麼？」高雨軒緩緩道。
「我想我的時間很有限，高先生，除了有助於完成工作的細節，你不必說任何無用的過往給我聽。」胡安也緩緩道。
「是的，是的，這是你的專業，我倒是忘了殺手是不能和目標建立任何聯繫的，哪怕是一絲一毫也不行。」高雨軒皺起眉頭似乎猛然間想起什麼不快的往事，過了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在猛的喝了一口酒後，他道：「有關你的目標的資料，都在你手邊那個黃色的大信封裡，按照你的報價，我準備了一百萬美元的現金，其中的五十萬…」
「高先生，你不必為此破費。」胡安找到桌台下的的信封，打開，掀開封口向裡面望了望，輕輕的拿出那張五十萬美元的現金支票來放在台桌上，又輕輕的用手指封緊了口袋。
「卡洛斯先生的吩咐，這次的工作將完全算在他的賬上，我今天過來，就只是來拿資料和你的親口確定。放心吧，高先生，這事對我來說並不算複雜。」胡安依然扳著面孔不帶一絲一毫的情緒。
「這真是太讓人意外了。」高雨軒張大了嘴突然一時間不知說什麼好，他與當地地產大亨何塞.卡洛斯之間只不過是打了幾次交道，彼此之間也還沒有任何生意上的往來，雖然初步定奪的未來合作稱的上是一筆龐大且有野心的計劃。但他仍然沒有想到，上次在酒後吐露了自己的心結，人家就不但推薦了合用的殺手，還替自己負擔了所有的花費。
「下次一定要親自上門拜訪卡洛斯先生道謝，有了這樣好客的態度，我們彼此之間又有什麼生意是不可以談的呢？」高雨軒突然顯得很高興。
「但是，胡安先生，我仍然有一個問題要問你。」他的笑容也驟然收斂的無影無蹤。
「你是個職業殺手，這點我已經很清楚了，但你的本事我可還一點也不知道呢。」有人替他付錢殺人，高雨軒的第一個反應居然就是中了惡招，他不但不感激別人的好意，甚至立刻開始懷疑，這個坐在自己眼前的笨蛋會不會是個西貝貨，有沒有像別人說的那般厲害。
「你殺過多少人？」高雨軒左手插著口袋，仰頭輕抿著平底杯中的酒水。
「一共麼？七十三個。」胡安毫不遲疑。
「這麼少？這與我心目中的世界級殺手毫不相稱呢。」
胡安滿是皺紋的臉孔上扯動了一下，卻並不說話。
「好吧，拿出你的本事，胡安先生，把我手上的杯子用最快的速度拔槍打碎。」高雨軒一口喝完杯中酒，他用五跟手指捏著杯子的底部，舉在自己身前。
「我從不帶槍。」胡安依然冷冷的道。
「一個殺手居然不隨身帶槍？你蒙我呢？如果有仇家找上你怎麼辦？」高雨軒大怒。
「我沒有那麼多仇家，我是個殺手，記得麼？高先生？我可不是政客，該有的仇家也都被我殺光了。」胡安聲音顯得仍然沒有一絲波動，他隨即又道：
「如果高先生問的是武器的問題，那麼我可以老實告訴你，我不需要用槍去殺人。」
「不用槍殺人？有意思，那麼你一定是用眼神殺人！你特麼的在開我的什麼玩笑！」高雨軒怒氣勃發，期待了幾天的好心情被眼前這個冒牌的傢伙完全覆敗，他舉著手中的酒杯yu砸向胡安.巴爾德斯，動作做到一半卻生生的停了下來。
因為他突然發現，這個把大草帽重新戴在頭上的南美人，不知何時起，手中已經出現了一把與手掌長度相當的寬刃匕首，匕首順著他的手掌和手指，在他的手中巧妙的連續翻轉，而那鋒利的刃口，映著室內的明光，幽幽發射出藍白色的光澤。
「您看過殺手裡昂麼？高先生？」胡安停下旋轉的匕首，垂下頭開始用匕首尖挑著自己指甲。
「是電影麼？我可不像你們這些人一樣這麼有時間！」高雨軒搖頭道。
「那你可錯過了一場好戲，高先生，好吧，既然這樣，讓我來告訴你這部戲之中的精華吧，那部影片中其實說了一個很簡單的故事，他在當中提到：最好的殺手，他最擅長使用的殺人工具，就只能是刀！因為那才是把才華發揮到極致，把殺手這個詞詮釋到完美的真正的武器。」
胡安說完這句話，那一直坐定的身形突然動了，他猛地站起身來，掌中的匕首只是輕輕一挑，就沿著杯口把高雨軒手中的酒杯高高的拋在空中，他隨即向後退開一步，迅速的拉開了一個弓步的架勢，在酒杯下落到自己身前之際，他猛然間右手如閃電般的突刺而出，就在那電光火石之間，那只厚底平口的玻璃酒杯在空中驟然停止了下落，此刻大草帽胡安臉衝著地面，他手臂直伸著，手中的匕首居然準準的由杯口刺入杯底，那匕尖從杯子的另一側透出短短的一截，把整個杯子牢牢串在匕首上。
就在此時，胡安手臂再動，他手掌一屈，已把匕首放在眼前，他木然的眼神透過看起來完好無損的杯子，緊緊的盯著高雨軒那訝然無語的表情。而匕首刺入的部分此時卻突然裂開了一道紋路，轉瞬間刺啦聲響，那裂紋迅速遍佈整個杯身。杯子隨即化作數百個細小的碎片從他的眼前落下，並撒的滿地。
而如果不是他的手中的匕首尖仍滯留著一塊刺穿的碎片，高雨軒就幾乎不敢置信自己的眼睛，剛剛所發生的一切，對他來說完全是一種奇妙而有力的刺激。
「這樣的本事，能夠符合你的要求麼？高先生？」胡安對於高雨軒呆若木雞的表現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他垂下匕首，讓那塊被刺穿的杯底自然掉落，隨即手掌微晃，那把半尺長的匕首即刻間像變魔術一般從他手中消失不見。
他緩緩的再次回到座位上，身體挺的筆直，他拿起身側台桌上的那個信封，輕輕打開，把台桌上那張五十萬的現金支票又重新放了進去，封好口，並小心的揣在懷裡。
「如果再沒有什麼疑意，我這就要動身前往中國去了，高先生如果需要帶什麼家鄉的特產回來麼，這不會再讓你損失什麼，我請客。」
看著仍然沒有反應過來的高雨軒，胡安皺了皺眉頭，他站起身來衝著對方摸了摸帽簷，轉身yu走，而高雨軒終於在這時出聲攔住了他。
「慢著！」高雨軒吼道。
「我要看到他臨死前臉上那張驚恐萬狀的表情，這個，可……可以麼？」他的聲音逐漸變得微不可聞。
「一切聽你的吩咐，老闆。」胡安既拿了對方的錢，口中就自然而然的改換了稱呼，他繼續不動聲色的走出會客廳，而在他的身後，此時的高雨軒卻若有若無的傳來一股刻意抑制住的奇異的嘶笑聲。
有錢人……為什麼他們都是這副讓人喜歡不起來的嘴臉呢？胡安.巴爾德斯無奈的歎了口氣，徒步在一溜碎石小路上走著。
在遠離了這座原先屬於西班牙末任總督的別府之後，胡安從懷中掏出他喜愛的大.麻.煙來，並貪婪的深吸了好幾口，他走上公路邊抽邊等待著，幾分鐘後順利的攔住了一輛出租車，他在後座安靜的坐好，對司機吩咐道：「去何塞機場。」
黃綠相間的出租車飛快的順著公路消失在暮色之中，而此時日頭已完全落在地表下，西方的那抹紅光也逐漸消逝不見，轉眼之間，黑暗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