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上) 成長的輝煌或者悲哀 第二十二章 黃寺 文 / 十緒
「變態!」我咬牙罵出,他臉色未變,但明顯火了,沉聲道:「你總是不長記性的管人家閒事,黃寺包庇你,也反正有他們給你收拾爛攤子,所以你好了傷疤就忘了疼對吧?今天我就代他們給你長點記性,不是每次你都可以那麼好運的你!」
「你!」我想不出話反駁,腦袋裡現在已亂成了一團。
「徐波。」這聲音很熟,不過起先我正火頭上,沒聽出來,但聽到人群的騷動後,我就突然的像找到了救命了的寶貝樣,是鮑偉的聲音,我心下一喜。
擋住我的人群散開一條路,不僅是鮑偉來了,趙瀧和黃寺也來了,我開心起來,當即要迎上去,豈知周映仍架子十足的攔住了我。
「你們來了。「周映似早知道他們會來,不過他們一來,我的心也就放下來了,膽子也大了。
趙瀧他們都皺起了眉頭,趙瀧揚眉道:「徐波怎麼在這兒?」
我未及埋怨與發洩,周映一笑,接口道:「他小子不分青紅皂白的到這裡幫人討公道啊,一點腦子都沒有,那麼我就只有順便給他點教訓了。」
一副振振有辭、底氣十足的樣子,我氣到一個極限,現在正好可以發作出來,我不管不顧地吼道:「我只是幫個人過來說話而已,他——」未吼到重點,我就發現趙瀧對這事壓根不在乎,黃寺也在向鮑偉低聲說些什麼,完全當我空氣,我氣更是不打一處來。
「喂!」
周映向趙瀧悄聲說了什麼,趙瀧就去了別的地方,轉身時完全忽略我,但從他嚴肅與不耐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的些微惱火。而僅過了一會兒,黃寺瞟了我一眼,欲說些什麼,但始終沒開口,趕去去向趙瀧走的那處了。他們對我的不聞不問讓我一下子又慌了神,指望鮑偉罷,他竟面上帶笑的看著人家動手,那鎮定從容的姿態讓我詫異,更讓我憤怒,我拔腿就走。
「喂喂,想去哪?」周映沒等我撒開腿逃就大步過來抓住了我,「等下還要一起去吃飯呢,你一個想跑哪去?再說了,那幾個人沒修理完你今天休想走。」他惡狠狠地語氣讓我難堪,可一個完好的我竟掙不開已受了傷的他,真是可笑。
「你個混蛋!」我不甘心的被帶回石桌前,小聲的咒罵了句。現在除了佔下口舌之利,我不知道我還能用什麼辦法來報復他。
已經是第四個人了,周映把我摁在桌前,手看似隨意的搭在我肩上,其實不然,他的手扣在我肩上,使我不敢亂動。
「不要……」那男人一直驚叫著,承認是自己的錯,乞求著執刀的人不要下手,乞求眾人再給他一次機會。他的眼神絕望,讓我憐憫,他向周映求饒的時候,精神大約是要崩潰了,他的聲音顫抖著,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就這樣當著眾多面帶鄙意的人面前痛哭流涕了,周映卻還是麻木不仁的揮了揮手。
我想罵人,但我已說不出話來,我的臉部有些抽搐,我想哭,他們的恐懼讓我不安,讓我感到無助。我想後退,在他們鮮血四濺的時候,我想會有一滴濺過來,血還熱的,沾在我皮膚上,擦也擦不掉,就像起先一些人的恨意,是刻進骨子裡,帶進棺材裡的,死後都是恨著的。那些血,也遲早會浸染到這邊來,會染到我的手指上,狠狠地咬在我手指上……我忙抽回扶在石桌上的手,驚恐無比。
「你膽子怎麼這麼小?」周映對我的諷刺我無法回答,我感覺胃裡翻江倒海,我能感覺到我手有多涼,我想後退,可退不了。
在一邊看著的即將受刑的幾個已嚇得癱在了地上,我好幾個冷驚衝上來,腦子更加不能正常思考了,我只想走,離開。
「周映……」我看看到他掛在臉上戲謔的笑,頓又難過,又憤怒,可是雙腿發軟。本想給他一拳,但石桌對面的又一聲慘叫,我似乎感覺到血滴的濺來,身上一涼,腿不由軟下去,「不要再折磨他們了,放我走……」他抓住我,另一手吃力地提起我,「你這麼快就得到教訓了?可是人還沒完呢。」
「求你……我、我……」我抓住他的衣服,不住的冷,我受不了了。
「呵,求我——」他的話才出口,未說完,一人的手握住我胳膊。
「寺?」我略驚,勉強的撐起一個笑,「寺,我們走吧,帶我走。」
周映要說話,黃寺扯開他的手,「好了,耍也耍夠了,該放手了。」
「嘁。」周映微皺眉,隨又放下,笑道:「好,你都開口了,我哪敢不放他。哼呵,我只希望他以後真能少管閒事……」他還說著,黃寺已帶我邁出了門。
我神智未清醒過來,戰慄還在,便麻木的跟著寺走著。晚上溫度明顯下降了許多,背心的冷汗在一個冷顫後復出,我登時回過神來,猛抓住走在前面的黃寺的手腕。
「怎麼了?」他在我抬起頭後一驚,「你的臉怎麼還是煞白煞白的?」
「有、有嗎?」我退後,摸摸臉,冰涼的。
「不要再想了,周映他確實做過分了。」黃寺皺起眉。
「我們去哪兒?」回過神後,我才發現他走的這條路既不是我們常吃的館子路,也不是回去的路。
「找個清靜的地方去吃晚飯。」他倚過來。
「那他們呢?」「管他們呢,我們吃我們的就好了。」
「唔……」寺給我講他們頻繁翹課不帶上我的前因後果,講周映與那場子的關係,我太困,瞌著眼敷衍他。
「你要睡了嗎?睡了我也睡的噢。」
「嗯……」
然後,只用一會兒,一、兩分鐘吧,他就會睡著,偶爾還會帶上一陣輕微的鼾聲。
我想到這兒,不由地笑了。窗簾拉上了,可夏日的夜總不會太黑,大概是月亮耐不住寂寞,就會撐亮了去看周邊星辰睡了沒。青蛙還在間接性的鳴叫,但天地間此時卻只這一種聲音了,好靜好靜。
黃寺仰著面睡覺,涼被蓋在身上,隨他的呼吸起伏。房間裡很暗,所有的東西都只能看到一個大致的形狀,又像一團糊。
半夜醒來,我多數會叫醒他,他雖忿忿地,但還是會啞著嗓子跟我講話,或者發呆,只要我問「你睡著了嗎」,他回答一聲,我就會稍安下心的靜待瞌睡再次緩慢降臨。
還有少數時候,比如現在,專心地看著他,他的頭**廓與眉弓、鼻樑、人中、嘴唇、下頜接為一線,在頸、喉結。
他也是一團糊,但輪廓上的線條明顯,彷彿是神在黑捲上勾勒出他的人形,於是在黎明時,剛升起的太陽賜予他健康有力的身體……
他好像一團幻影,同那些影子一樣,光線變了,於是影子也變了,於是他也會變。他的呼吸聲也證明他還在,但太輕,輕的像有一天晚上我看到的他臉上的細絨毛,感覺恍惚、不真實。他單薄的是一片黑色的紙影,稍一動,便會散的不見,或者我深吸氣,便會打亂他現在的成長,打破他剛凝起來的形體。
像個夢,夢裡的影子、紙片……我下意識的伸手去觸,一股振奮從心間湧出,他不是夢,是又真實的身體、皮膚。我不自覺地勾起唇角,稍僵的面部肌肉活動起來。我抿緊嘴,開心地無聲地笑了。
「唔……」他突然側動身子,頭側過來,含糊不清的道:「手怎麼伸我被子裡來了?」頓一下,我聽到他咀嚼的聲音,他開口道:「怎麼了?怕嗎?要我開燈嗎?」聲音清晰。
「不用了。」當時我心裡的感覺應是滿足的吧,直到今天回憶起來,我都會十分滿足地輕揚起笑。我含糊地回他,閉上眼,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