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上) 成長的輝煌或者悲哀 第三百四十九章 害怕 文 / 十緒
第三百四十九章害怕
頭暈了很久,恍惚中黃寺被揭開了繩子,他醒著,還在笑,對我笑,說沒事,聲音幾不可聞。
睜開眼,一片黑,努力爬起。黑暗中坐有一人,聞不見呼吸,我跌跌撞撞地跪行過去,那人身體尤鬆軟,卻幾乎沒有溫度。似曾相識的感覺躍上心頭,那就是有個女孩子曾在我懷中體溫漸冷,恍如昨日我怎麼可能忘記。她中彈的情景閃現,血自胸口汩汩不止,流過我手心,溫熱的,漸漸變涼,冰冷的駭人。
她說,別哭。手指上殷紅的一片撫上我的臉頰。
她說,別慌,救我們的人來了,就在路上。而我已在愈加冰涼下去的血液中看到援兵,可是她、她……
他呢?
我抱住他的臉,冰冰的,生氣尤在,可是他卻那麼涼,涼意滲透身體裡,每根骨頭,從頭頂到腳指尖。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要在一片黑暗中離我而去?
不行!我狠狠抱緊跟前的人,攥緊他衣角,別走,別丟下我一人!黑暗尚未過去,你答應我陪我走過去的,如今趁我不防反悔的倒快!
不成不成!
「黃寺,你答應我的!」
「我答應你的什麼?」懷中緊擁的人突然開口,胸口上漸漸有暖意回升,擴散到十指間。
「黃寺!」
「怎麼了?」聲音沉穩,中氣十足。
說不出話來,不想他看到自己眼中晶光閃動,於是猛撲上去摟緊了,「你沒死,你沒死,太好了!」幾乎是涕淚泗流,「我還以為你死了呢!混蛋!呵呵,你還活著!你還好好的!你終於還是在的!哈哈!」激動地開心的語無倫次。
「徐波,徐波。」冰涼的手撫摸上臉頰,我睜開婆娑的眼,視線模糊。
「徐波,徐波。」他叫著我的名字。
灰暗的世界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影子就在我身側,一瞬間忘記了彼此身上傷痛,一股腦兒的衝起來抱住了。
「黃寺!」抱緊了。
他抱了抱我,想扳開我肩膀卻沒力,輕咳著,「你怎麼了?」
臉頰緊挨在他頸側,緊緊抱住了他,只恨不得將他融進自己身體裡。
「徐波,咳,你先鬆一下,我……有點疼。」
「黃寺。」擁了一會兒才鬆開,黃寺虛捂著胸口喘著氣,我悄摁了下腿上傷口,一絲腥味又起,疼得我直眨眼,忙一抹臉,喜悅立刻灌滿胸懷。
「怎麼了?」黃寺握住我手臂,聲音因為疼痛而掩不住的顫抖,柔聲關切。
「我做了個夢。」
「嗯,什麼夢,讓你都哭出來了。」黃寺說著帶了笑意。
竟然脫口而出了,儘管常說夢是反的我也不意將夢中所發生的講出來,此刻,我深深機會一切關於不好的結果的詞彙。
「嗯?我竟然哭了?」我又抹了抹眼睛,回笑道:「我夢見我們回去啦,但是你吃了很多苦,趙瀧又哭又笑的,罵我們弄成了這副德行。」說吧,還「呵呵」了兩聲。
黃寺笑著,「趙瀧?」似是對趙瀧所會表現出來的哭笑不大認同。
「嗯,兩眼光閃閃。」我含著未盡的淚笑道。樂了片刻,我抓住他的手,「謝謝你,從來都不放棄我。」說這話,幾乎淚泣。
他微微搖頭,歎了口氣,「不是我不放棄你,是我們。」
「黃寺,對不起,我又害了你,還害得你……這次,這麼嚴重,我要怎麼救你……」
「你在擔心什麼?」
「黃寺,我……對不起……」
「別說這話。」
「而且我特沒用,我只能給你惹麻煩……出了事,我、我只有找趙瀧……儘管你叫我要自立點,但是我真的太沒用了……我該怎麼才好……我、我現在想不出任何辦法……我不相信他們會對你有、有一丁點的仁慈,他們、他們……我找不到任何人,沒有任何辦法,我、我……我不得不期待……可是他要多久才會來?」念及那個夢,心中總不好受。
我害怕他們又來帶走他,我害怕,真的是怕到骨子裡了。我情願是自己受這份罪過,也絕不能讓他再經受一次。
「黃寺,怎……」
「徐波,我們什麼關係?」他按了按我的手臂,一絲淺淺的溫度續上來。
昏暗中能感受到他的笑容,我沒接話,他雙手合住了我左手,「徐波,我們是朋友,更是兄弟,你知道嗎。無論什麼時候,我們都不會捨棄誰,不會丟下誰,哪怕他自認為的再沒用,對我們任何一個人來說,我們中間,沒用沒用的,你知道嗎?你要記得,無論我們中是誰惹下多大的亂子,都不會有事,我們一起承擔。你是我們中的一個,不要一直把自己排除在外,也從來沒有人把你排除在外。有事……我們都要一起收拾的。」
嚥下一口氣,顫抖。
「你還記得嗎,當年,也就是初中的時候,我們還不是一樣,我老是在外面動不動就撐面子打抱不平,趙瀧也是……咳……」講得興奮了,黃寺有些吃力。
他坐到我身邊,「你還記得那年三高一個臉上一長條疤的傢伙搶了你幾十塊錢的事嗎?」
「記得。」當然記得,起先看趙瀧等人都沒動靜,還以為這事就這麼算了,心裡總不爽來著,哪只事後某一天課上,見到掛綵的鮑偉突然出現在課堂上,興高采烈地告知咱們一夥出名了,因為趙瀧和周映聯手將三高翻了個底朝天,只為揪出那個人。而後引起三高與咱學校的糾紛不斷,最後在我們學校前老大的縱容和支持下,三高的頭兒一夥給我們全收了。那一系列的戰鬥,我沒參與,卻不影響我們的出名。
「徐波。」黃寺的聲音又弱下去。
「嗯?」心中愧懼堆疊,無以言述。
「跟我講實話。」
黑暗中我看著他,應了聲後他才問出:「你是真的恨趙瀧嗎?恨?」
「沒有。」沉默片刻我才回答。
黃寺沒說話,暗地裡並看不見他的神情,但是他盯著我,我總能感覺得到他的情緒。「也不能說完全沒有,至少有一點吧。」我自己先開了口,垂頭向一側,深吸了口氣,「你知道的。」
「我只希望你明白……」
「我知道他多數情況下是對的,只是……他的態度、他的語氣,我接受不了。」咬下牙就說了,抬頭與他對視,他笑意濃烈,我只好強掩住自己的尷尬說:「你也知道的……我也總是和他對著干……有時候,他也真是對的。」細想起來,確實如此。
「徐波,別沒自信。」他的話像是在挑唆什麼,我摩挲著他手臂,傳遞過去溫度,他接著道:「你明白就好。我希望你以後能心平氣和的和他溝通,多聽聽他的話。」
「趙瀧通常比我理智的時候多,」黃寺語速很慢,「……很危險的關頭上,他比我的把控能力強多了,有時候我真做不到。」他笑笑,「以前我也會走來走去,煩躁的不行,圍著他轉,問他怎麼辦。呵,他可最不會表現出『急』了。」「急」字加重了語氣。
「說起來,我們幾個中,總得有個領頭的……也非他莫屬了。」
我插不上話,也不想說什麼,順從的聽著。
「徐波,你知不知道,大事小事上,總得有個人來拿個主意,我們一團團的人,勢必有個中心的人物。我們從來都把他當頭兒,以前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現在想來,也沒有什麼的,不是嗎?……老早前就跟著他,和別人對著幹,也吃不了多少虧……徐波,你明白嗎?」
「嗯。」
「徐波,趙瀧一直都是在能幹的傢伙,你、還記得嗎,某一次,你告訴我的。你一直想要做個他一樣的人……還記得嗎?」
「……記得。」記得的,只是早已經不知在什麼時候被我塵封在過去的夾角里了。那是多久以前和他在一起將心底話時悄悄告訴他的,那個時候講出來還是很沒底氣的狀態……這都多久了,他記那麼準。
「徐波,我在想,你一直所抗拒的,其實是你自己吧。」歇了一會兒,黃寺又開口。
無法回答,他說:「你要勇於面對。這勇敢,不是放在打架鬥毆上的狠氣,不是倔強。」說到這裡,他似乎皺起了眉頭,隱約地怒氣,我只有應付上,「我知道。」
「我想起木城裡的事了,還有夜市裡……溫世揚是麼?他們帶著你,還是他們的挑唆?」
我更無法接話了,竟然說到了最不堪回憶的一類事上,那些械鬥,胸懷中一點不平立即躍起衝鋒,處在劣勢就要扳回一局的逞強小家子氣,帶著專業的打手興哉哉的報復等等……溫世揚與三哥一心想讓我泥足深陷,豈有不助我一臂之力的?
「我知道了。」
「你不該這樣的。」黃寺語氣重了,他搖了搖頭,「我們誰都不想你這樣,我不希望再看到你走上這條路,你一定要明白。」
「怎麼會呢?」
「我一直都相信你,即使你總是失信於我們。」
「……我記住了。」無奈,不知黃寺為什麼這一刻突然變了性子語氣,盡說些我之於他的尷尬處,他將我以前的錯處幾乎都揪了出來,令我幾乎無地自容,我只能承認自己的過錯,言定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