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38、爭吵 文 / 塵昏白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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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不妥?玉田,我看這個不妥的是你吧?」蔡齊對他這種滿不在乎的神態大為不悅。
「請大人指教。」梁豐收起隨意,虛心問道。
蔡齊搖搖頭:「國子監是培養朝廷人才之地,你這麼縱容他們,什麼自選班長,自擬章程,任由這些學子胡來,那還成什麼話?」梁豐聽了笑著說:「大人言過了吧?這怎麼是胡來呢,他們自己管理,不也是好好的麼。據我所知,國子監原先也好生鼎盛過,把著朝廷這麼好的眷顧,這麼多博學鴻儒,重臣才士都來講授。就算不是人人都適合做官,但也應該大部分都有些出息吧?可是恕下官眼拙,真沒瞧見滿朝文武有幾個是從國子監出去的,而且,這幫小子也的確不好收拾。我才來第二天,他們不就把判院大人氣病了嗎?後來我用這個法子,叫他們自己管理,效果反倒好了許多。不但再無缺勤遲到。連紀律也嚴明起來。知事。這不算胡來的。」
「你說這個不對,典籍律例,皆出於朝。他們在這裡求學,就要守朝廷的規矩。而且是必須的,這才是他們將來出仕做官第一步。你這麼一來,他們今後只知率性施為,對朝廷生了輕慢之心,那還不翻天了去?而且。我看著兩個班長也極不正派,劉從廣其蠢無比,只知顯擺威風。還有這個薛蟠,端的不是個好相與的,小小年紀,心計卻極深沉,玉田,你切莫走了眼,到時候收拾不下來。」
蔡齊有些急了,但還是保持三分刻制。誠懇勸誡梁豐。梁豐卻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搖頭說道:「知事此言,下官不敢苟同。他們既然是公推的,那最起碼也是絕大多數人都比較認可。而且,心計深沉也沒什麼不好,起碼料事稠密一些,免得頭腦發熱做出蠢事。薛蟠這樣的,我看是個人才!」
「人才?」蔡齊驚訝地長大嘴巴:「你看他這賬簿,筆筆清楚,卻有進無出,若非別有意圖,為何要搞這個罰銀製度?這些錢又去了哪裡,你居然毫不過問。這豈非助長他們貪墨?」他是御史,管的就是糾察挑刺,現在已經很氣憤了,要不是面對梁豐,估計要拍桌子吼人。強行忍住,但那架勢也夠嚇人的,紅著個臉瞪著眼珠子質問梁豐。
梁豐怕這位先生血壓升高,趕緊遞過一碗茶去幫助他消火。蔡齊不知不覺接在手裡,但眼神沒離開梁豐。梁豐笑道:「幾個學生,摸索一下紀律的事,我覺得還是不要管得太嚴的好。國子監現在名聲不好,外面都說是國家拿錢養著一群只吃不拉的蠹蟲,浪費銀錢。我看啊,管他白貓黑貓,逮住老鼠就是好貓。只要他們聽話,認真唸書,品行上沒什麼大問題,就算是進步了。教書育人,下官覺得要一步步來,要求太高,他們做不到,太過絕望灰心,反而肆意妄為。還不如等他們一點點地進步穩妥。下官相信,終究有一天,他們這些學子,大部分都會變成能力強,自我約束也強的人才!」
這是梁豐很罕見地說大白話和大實話,就是想讓蔡齊理解自己的道理。蔡齊畢竟僵化古板,聽完之後,大大不以為然:「玉田,咱們各自沒法說服對方,這樣吧,你給我個保證,他們自己管理,絕不會出亂子,我就依你。」
「知事說笑話呢吧,我能保證什麼?看看效果而已,我是覺得,既然以往用朝廷老辦法卻沒法教好他們,用用新的試試有何不妥?不行再改啊。」
蔡齊冷笑道:「可見你也不自信嘛,誰知道他們會變成什麼樣子?你這一套,恕我直言,若是用在你自家兒子身上,成龍成蛇倒也罷了。也沒人來攔著你。可他們都是朝臣之子,國之未來,豈能容你如此試來試去的?玉田,別人家的孩子,你就如此不心痛?」
梁豐聽完,呵呵一聲長笑而起,目光迎著蔡齊,也冷笑道:「那好啊,不如蔡知事就給下官一個保證如何?保證用你的法子去管理他們,也絕不會出問題。那麼下官就遵照知事所言而為!」
「你!」蔡齊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蔡知事,你要說我什麼?既然下官的辦法不妥,那就請蔡知事拿個主意,教下官一個妥當法子,不行麼?」
「我教你什麼法子?有歷朝歷代典章在,有數十年來國子監成法在,還用得著你出什麼ど蛾子,試什麼新章程?梁玉田,莫把我好言當成驢肝肺,你老老實實做好本分,就算出了事,旁人也說不得你長短。可就是不要一意孤行,恣意妄為,多此一舉!」蔡齊將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放,拿出監察院副院長的派頭來。但不能不說他其實也是幾分好心,規規矩矩不出錯不就行了,吃飽了撐的幹這些做什麼?
「多此一舉?現今判院老大人還在家養病呢,這個都算多此一舉麼?」梁豐哂笑道。
「正因為判院大人被他們氣病了,你就該明正綱紀,依著國子監條例,嚴處冒犯判院者,才是你同判大人該做的事。而不是去搞什麼班長自薦,率性堂自治!」蔡齊被梁豐譏笑,又替孫奭紅了老臉,呵斥梁豐。
「笑話,判院都被氣病了,我只是個同判,憑什麼我就該明正綱紀?他做不到的事我就能做到?蔡大人,你的意思不會是說我比孫判院能幹吧?」
「孫判院是宅心仁厚,年高德昭,才著了這幫小子的道。」
「那你的意思是我梁豐就是個陰險小人,位卑德薄,活該來替孫大人擦屁股,再背上這口亮珵珵的黑鍋?我替他收拾了害群之馬,然後倒反襯托出他老人家那個啥來?蔡大人,你這主意著實不怎麼高明,下官可幹不了!」梁豐嘴裡淡淡說道,他也不生氣,就順著蔡齊的話往下接就是。
蔡齊真被他氣糊塗了,五官扭曲,全身顫抖道:「好你個梁玉田,一味歪解本官之意,本官是那個意思麼?我不過就是替你著想,為你出個主意,你卻倒反咬一口。好哇,好哇!」
「蔡知事好意,下官多謝。國子監判院孫大人,同判是下官。知事是朝廷詔旨派來的直講。若有不滿意處,跟下官說了,有理無理,我自會判斷。但若直講大人想越權伸手過來比劃比劃,那就還請縮回去才好。」梁豐字字如刀,刻得蔡齊滿身心都是傷痕。他還真沒見過這種混不吝,敢把自己不放在眼角的。
別看自己品秩不高,可地位甚是重要啊,別說一個國子監,就是那六部三公三省的大佬們,誰見了自己不是客客氣氣的?為啥,御史台管著糾察百官嘛。甚至內宮的事御史台也有權出嘴,所以連趙禎也讓著幾分。但今天遇到梁豐,不知如何就被他越帶越歪,本來好好的想說幾句話,啥時候氣得肺炸都沒反應過來。現在已經不是為了率性堂的事而爭執,而是面子問題了。
「你這是要一意孤行嘍?」蔡齊幾近抓狂,只好乾巴巴冒出一句威脅的話來。
梁豐看他那樣,好像自己不收回前話,怕是要被他糾纏到底的樣子。卻微笑著說道:「恕難從命。假若朝廷詔旨,蔡知事判國子監事,那自然一切惟命是從!」
言下之意,等你當上我正牌領導再說吧。
「不見棺材不掉淚!」蔡齊豁然站起,扔下一句之後,拂袖而去。
「知事大人慢走,恕不遠送。」梁豐站在門口,畢恭畢敬地拱手,也不管蔡齊看不看得見。
等蔡齊怒沖沖的背影終於消失,梁豐公廳門外轉進來張庭和趙君石兩個,趙君石沉默不語,張庭卻唉聲歎氣道:「唉,同判,你這又是何苦?有什麼話好好和他分說罷了,得罪了他,怕沒什麼好果子吃!」
梁豐端坐中堂神色自若:「我就是故意要得罪他。若不然,咱們這裡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咋能炒作得起來?」
「炒作?什麼叫炒作?」
「呵呵,就是出名的意思,要出名,出大大的名。最好的法子就是惹惱言官,他們去幫我把事情搞熱鬧些。」
「真是搞不懂!」張庭苦笑道。
「同判,此事做得有些過了吧?蔡知事也算忠厚君子,如此一來,風評會很不好。」趙君石擔憂道。
從梁豐一開始吩咐張庭和趙君石分別去給孫奭匯報工作,他的計劃就已經開始實施。自己雖然有些名氣,但國子監實在太不上檔次,若不鬧大炒作一番,真的很難掀起什麼波瀾,更別說引起朝廷的注意了。等二人回來把孫奭的反應一說,他心中就明白事情已經成功了五六成。按照孫奭老頭的性子,必定會擔憂國子監走上邪路,那時候他就會找交好幫忙,要麼觀察,要麼勸解警告自己。
孫奭這種老古板的朋友會是什麼好鳥?不就是那些言官君子麼?很好,梁豐喜出望外,居然來了個說話有份量的蔡知事。真是不用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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