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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四百二十七章 文 / 無你不歡

    陳德明步履沉重的過來,失去孩子的痛苦,他體會得深刻,他理解女兒。

    女兒已經夠難過了,想必立維,會更加難過吧。一個男人如果深愛他的妻子,愛烏及烏的,更會疼愛孩子的,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血脈相連的、奇妙的感情。眼下沒了孩子,那不僅僅是失去了骨肉,更是痛楚的剝離之痛,生生從身上剜走了一樣東西似的。

    剛才他一直望著女兒,心下慼然,事到如今,發展到了最壞的一步,這其中,他要負大部分的責任。

    只是這責任,他要怎麼做,怎麼背負,才能讓女兒好過一些呢?還有他的小外孫……那不僅是懲罰陸麗萍就夠了的。

    「安安,聽你媽媽的話,你最需要的,是休養,先把身體養結實了。」其它的,有爸爸呢,後面的話,他在心裡說。正是因為他的不聞不問,模稜含糊,一再的放縱,才造成了今天的結局吧,他欠女兒太多太多了汊。

    曾經因為有了安安,他幸福,他快樂,後來妻子的絕決離開,他鬱悶,他怨氣。現在呢,他愧疚和心疼,他和前妻,都沒有對女兒盡到責任和義務。

    這纏繞了二十幾年的恩怨愛恨,一直是他的負擔,是他的負累。現在,他明白了。

    雖然明白得太晚了朕。

    陳安轉過頭來。

    「安安……」他呆住了。

    陳安一對烏黑的眼珠,被淚水浸泡得,像冰川上凍了千年的兩顆黑色冰核,亮晶晶的,冷幽幽的,寒顫顫的,放著清冷的光輝。那目光,能在一瞬間將人的心臟凍住似的。

    陳德明硬生生的,止住了走到床前去的步伐。

    董鶴芬和魯正梅,不由也愣住了。

    「出去!」陳安冷聲說,音量不大,卻足夠震攝人心了。()

    陳德明彷彿當頭挨了一棒,腿上有些無力。

    「我讓你出去!」她又說了一遍,慢悠悠的,攢足了渾身力量似的,震得腦袋的傷口疼。以前,她對這個所謂的父親,是客氣而疏遠的,再怎麼對父親失望,可他是長輩,這次,她何止是對陳德明絕望了呢。

    她沒有這樣的父親,她不能認這樣的父親。

    女兒說讓他出去,讓他出去……帶了回音似的,起初微弱,然後像海浪的尖嘯一樣,一重又一重地撲過來……陳德明的臉,當即就青白了。

    董鶴芬抿了抿唇,沒有說話,低頭整理著床上的被子,邊邊角角的,不遺餘漏的弄平整了。心裡卻在說,傻孩子,現在不是動怒的時候呀?可是她又怎能,不讓安安動怒呢?

    魯正梅急忙過去,扯了一下陳德明的袖子,說:「老陳,我有話跟你說,咱們到外面吧。」

    陳德明看了她一眼,木然的,轉過身去,走了……魯正梅回了一下頭,看看激動的陳安,又看看面無表情的董鶴芬,唉,這話怎麼說的呢?她也跟著出去了。

    陳德明邁的步子很大,又很快,一直走出好遠,離開病房有一段距離了,他才站定腳步,魯正梅喘著氣跟了上來:「老陳,安安正在氣頭上,這孩子也是傷心了,你別……」

    陳德明抬手制止了,「我明白。」他怎會跟女兒計較呢,這才哪兒到哪兒啊,他不計較。頓了頓,他又說,「正梅,拜託了。」

    魯正梅平靜地看著他,「有我和鶴芬在呢,你放心好了。」

    他點頭,他有什麼不放心的呢。「我先走。」

    「好……不過,我瞧著你氣色不好呢,也要注意身體呀。」

    「謝謝。」陳德明笑了一下,很勉強,然後舉步走了。他必須先走,不是因為安安討厭看到他,接下來,他有重要事情要辦。

    魯正梅對著他的背影歎了口氣,哎呀,這都多少年了,怎麼越來越糟糕了呢?而且眼下,兒子不在身邊,她覺得有些力不從心,難以應付。

    她又歎了口氣,轉身回了病房。

    陳德明走到樓下,撥了一個手機號,關機了,他冷笑了下,這個時候關機,有用?

    他又撥了協和醫院的病房號碼——因為然然長期住院治療,隨時有家屬陪同,這不是一個輕省的活計,他配合著治療,把生活設施安排得妥妥當當的,應有盡有,盡量讓她們母女倆感到舒適,有家的感覺,為了然然的病,他把能想到的,都想到了;把能得罪的人,都得罪了一遍。還想要他怎樣,陸麗萍,你還要怎麼樣?

    他一肚子的火,一肚子的氣。

    有護士很快接通了,又過了好長時間,才轉到陸麗萍手裡。

    「老陳,有事嗎?」

    她倒是很能裝啊。「馬上回家去,我找你有事。」

    她猶豫了一下,「在電話裡不能說嗎?然然有點兒不舒服……」

    他馬上截了她話茬兒:「不光是她不舒服吧,你心裡大概更不舒服吧?還是,嚇出了毛病?」火氣,一鼓一鼓的,冒了出來,他厲聲說,「馬上給我回家去!」

    他氣呼呼掛了電話,心口疼,他深吸一口氣,不要生氣,跟這種女人,氣不來的。

    他又撥了秘書的電話,交待了幾句,秘書有些吃驚,猜不透部長的用意,他只是不理會,逕直掛了,然後鑽進車裡,「回家。」

    他先一步回了南池子,坐在書房裡,保姆沏了杯茶,看到他臉色不對,趕緊出去了。他沒有像往常那樣喝茶,而是呆坐了一會兒,開始動手收拾東西……東西並不多,只有幾本書和一迭文件需要帶走,他裝進公文包裡,又打量了一下四面牆壁的書架,這些書,是後來添置的,原來的那些,都擱在母親那邊了。

    而這些書,都是可有可無的,不值得留戀,扔了也不可惜。

    他最後看了一眼書桌的一角,走過去,把相框也塞進公文包裡,然後提著包從正房出來。

    站在廊子下,他望了望整個院落的佈局,很乾淨很雅致,雕了花紋的垂花門,古樸清新,東西廂房紅火火的大門,古香古色的……在這裡,一住就是十年,別彆扭扭的,他和陸麗萍住了十年,脖子上就像勒了套一樣,一走進院裡,總不能順暢呼吸。

    他由著心思,進了東廂,一共三間,這裡,原本是給安安安排的起居室,可女兒一次也沒住過,別說住了,就是邁進這個院落,也是萬般不情願的。這裡的人,都是她討厭的。

    他忘不了,剛才安安看他的眼神,冷透了,像一支支冰冷的箭……

    他在客廳沙發上坐下來,這個位置,上回,安安躺在這裡短暫的休息過片刻……他伸手,撫著那裡,他的安安,好像還在這裡……雖然有兩個女兒,但他好像,沒享受過膝下承歡的樂趣呢。

    他感歎著。

    院裡有沉重的腳步漸近,他出來,把手裡的公文包遞給秘書,「放車上去吧,一會兒帶走。」

    秘書不由多問了句:「帶去哪裡?」

    他沒有回答,倒背著雙手,在天井裡踱著步子……帶走就是了,帶到哪裡都行,他不打算再回來了。

    秘書看著自己的老上級,高高的個子,寬寬的肩膀,不知何時,背部竟然駝了,微微有些佝僂的樣子,兩鬢也下了霜,虎虎生威的一個人物,今天很像是沒有精神的老人,他心頭不是滋味。

    陳德明過了一會兒問道:「我讓你準備的人,都來了嗎?」

    「來了四個,都在前院待命呢,都是心腹,請部長放心。」不過這是要幹什麼呀,秘書心中有疑問。

    「唔。」陳德明應了聲,看了看時間,慢慢踱進了正房,秘書沒有跟進去,四下看了看,這個看似尋常的官邸,似乎要起風暴了。

    陸麗萍下了車,剛一邁進前院,就覺得氣氛有些不同尋常,她忐忑得很,明白丈夫把自己叫回來,就是為了中午的事情。好吧,她不能隱瞞,她要俱實相告。

    可她不是故意的,壓根沒想過要弄沒安安的孩子。而且那麼大的惡名,她也擔不起。

    穿過垂花門往正房去,高跟鞋清脆的敲擊著青石板路,這條路,她走了十年了,也練習了十年了,她覺得自己,優雅而端莊,她覺得,陳夫人的身份於她,實至名歸。

    雖然吃了不少苦,但苦盡甘來,這條路,她走對了。

    天井裡,站了張秘書,她問:「老陳呢?」

    「在客廳等著夫人呢。」

    「哦。」她點頭,很快走過去了。

    張秘書看了她一眼,轉身出了垂花門……過一會兒再進來吧,部長顯然和夫人有話要說。

    陸麗萍進了正屋,關了門,隨手把手袋扔在沙發上,慢慢解著大衣的扣子,一回身,見丈夫端端正正地坐在常坐的位置上,也不看她,一副沉思的模樣。而且他手邊的茶几上,空空的,沒有冒著熱氣的那杯茶,她心裡頓時一沉。

    「你想問什麼,就儘管問吧。」她將大衣脫下來,故作鎮靜的丟在沙發上。

    陳德明沉了沉嘴角,目光轉過來,緊緊盯著她,這個女人,心腸到底有多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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