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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四百二十六章 文 / 無你不歡

    陳德明握住董鶴芬的手,這些年,他還沒有這樣接近過她,這樣好好的,看著她。

    日子雖然難過,可是過得卻很快,二十幾年的辛苦路,到今天,他覺得疲憊不堪,再也無力支撐似的。

    他和她,轉眼都老了,尤其是這會兒,看著前妻,他想到了一個問題,還要自欺欺人的繼續過下去嗎?想想都累人。

    累人啊,磨人啊……心底,是嘶嘶的吸氣聲,抵抗著那些欲歎息出聲的無奈和氣悶。他是男人不假,可有時候作為男人,不能像小女人似的那樣發洩、使性子,往往更累。

    董鶴芬的手指忽然動了一下,他看到了,用低低的聲音呼喚著:「鶴芬,鶴芬,你醒醒……汊」

    董鶴芬眼前,是無邊的黑暗和冷漠,隱隱的,耳邊是槍炮交火的聲音,還有老人和孩子的嘶啞呼救,那是渴望生命、渴望存活的垂死掙扎;房子倒了、著火了,公路炸壞了,路面上,一灘又一灘的血,映著夕陽刺目的紅,還有嘔人的腥味……面對一場又一場的、血淋淋的情景,她不是不怕,她的腿也在抖,她是個人,是個女人,她同樣膽小、軟弱,希望遠離危險,被家人眷顧,被丈夫呵護,可是她的丈夫,棄背了她,所以她寧肯選擇在惡劣的環境裡自生自滅,也不想在安逸的陽光下嗟歎、乞憐。

    陳德明,曾經是她最愛的男人,可是他卻無情的背叛了她。她不能原諒他,她必須得把他,甩得遠遠的,徹底遠遠的,直到忘記……可總也忘不了,他的聲音總是那麼溫情,那麼好聽,鶴芬,你看呀,小安安會咬手指頭了……鶴芬,小安安衝我笑了……鶴芬,咱們的女兒會叫我爸爸了……

    鶴芬,鶴芬……總是鶴芬,叫得她好煩,好討厭!陳德明,你不知道你有多虛偽朕!

    每次醒來後,她常常自己對著自己發一通脾氣。

    可這會兒呢,又是誰,誰又在叫她?

    趕緊醒來吧,夢裡好可怕的,孤單而冷清,沒有女兒,沒有丈夫,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她孑然一身,什麼都沒有。她奮力地睜開了眼——床邊坐了一個中年男子,她有片刻的恍惚。

    這是誰呀,這麼老,這麼憔悴?

    「鶴芬,你終於醒了……」男子欣喜地說,「我很擔心你。」

    那聲「鶴芬」,像一柄錐子似的戳著她的耳膜,嗡嗡的。陳德明,他會擔心她?只怕是盼著她死在外面別回來才好呢,他才好和那個狐狸精女人,陪著他們的女兒,一家三口過著逍遙的日子,順便肆無忌憚欺負安安……多少年了,他沒有片言隻語,從不跟她提安安怎麼樣了,學習好不好,生活順不順,他只在安安失戀後,才肯知會她一聲,她當時窩火得不行。

    她的安安……似乎一切都回來了!

    董鶴芬扶了一下頭,是了,她的女兒出事了,然後她急得昏倒了。

    她一下子坐起身,陳德明不由扶了她一把。

    「別碰我!」她厲聲說,彷彿那個剛強、要強的女人,又瞬間回來了。

    陳德明訕訕的,往回縮回了手,「鶴芬,你剛才昏倒了。」聲音卑微而渺小,顯得他的人,越發的蒼老了。

    董鶴芬下地穿著鞋,不跟他計較些無用的,只行色匆匆問:「安安呢,你怎麼不去守著她?」

    「正梅在那邊呢……」他小心翼翼看著她臉色,他擔心女兒,但他更擔心前妻。

    「你真好意思,安安就不是你的女兒了!」她嘲諷著,疾步朝門口走。

    他忙跟上去,「哎,你慢著些。」

    陳安所在的病房門緊閉,董鶴芬略站了站,聽得清魯正梅溫言軟語的哄勸,她疏理了一下心情,想著,進去後該和女兒說些什麼呢……可她腦子裡很亂,什麼都想不起來。

    最好,什麼都不要說吧,她只要女兒知道,她有媽媽,有婆婆,有未婚夫,有奶奶……他們都關心她。她自己不能表現出難過來,更不能讓安安跟著她難過。

    她咬了咬,推門而進。

    病床上,陳安頭上一圈繃帶,臉也戧破了,卻滿面淚痕,淚水淌下兩行,又淌下兩行,成雙成對的、撲簌簌往下掉,狼狽又傷心……董鶴芬的心尖,立時抖抖瑟瑟的,有一種痛意和疼意,在胸口處迴旋肆虐。

    她不由自主的撲過去,「安安呀……」聲音差了調兒似的。

    魯正梅抹了把眼睛,適時的把床前的位置讓出來,這樣失去了小孫子,她心裡疼得跟什麼似的,可是她更不願意,看到安安難過。「她剛醒來沒一會兒,你再勸勸吧,別讓她激動,安安最需要的是休息。」她小聲提示鶴芬。

    董鶴芬點頭,握了女兒的手,「安安,別哭了……」她伸手擦著女兒的眼淚,怎麼抹也抹不完似的,越擦越多,淌了她一袖筒,「別哭孩子,你這相當於是坐月子呢……」說著,她眼淚忍不住也淌了出來。

    她何時見過女兒這樣哭泣,從小愛笑、淘氣、不吃虧的女兒,何時受過別人的欺負。

    陳安緊緊的揪著被角,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了似的,冰冷,又疼痛……而眼前模糊的一個美麗女人,是她的母親,是相隔多年不見面的母親,她對她的記憶,還停留在幼年時候,所以她對母親,一直親近不起來,但是這會兒,母親的眼神,溫柔而慈祥,痛楚而擔憂,她真的想對媽媽說,她很疼,很疼,像是活生生的把她肢解了、凌遲了一般……可是,她說不出話來。

    「你這孩子……」董鶴芬摸著女兒汗濕的額頭,柔腸百轉,擰麻花似的,五臟六腑也跟著疼了,「別哭了,會落下病根的……」她彷彿只會說這一句了,「安安,媽媽看著你這樣……媽媽心疼呀。」

    她是真的心疼,心裡滑過那麼一瞬,當初安安才五歲時,她就狠心地走掉了,身後小小的女兒,哭著喊著叫她「媽媽……媽媽……」她那時,是何感覺,就一點兒不心疼?還是,憤懣多過心疼?

    她不知道了,只是這會兒,又多了一層愧疚,身為人母的愧疚。她終歸是,對不起安安了。

    陳安的手,顫微微的,扶住母親的手臂,這刻,她脆弱極了,她需要一點兒支撐,一點兒力量,來轉移身體上的那份疼痛和不安,她眼睛脹澀,舔了一下嘴唇,「媽媽……」帶了濃重的鼻音。

    董鶴芬身體一顫,什麼?安安叫她什麼,媽媽?她不配呀。

    安安,媽媽不配是你的媽媽,媽媽受不起呀。這個稱呼,對於別人,普通,但對她,太沉重了!

    儘管盼著這一刻,太久了,她等得也很辛苦。

    她一下抓住了陳安的手,「安安……」喉頭梗住了,她俯下身子,一把抱住了女兒的身子,緊緊摟著,她的安安呀,承受了多少她不知道的……她不肯鬆手。

    陳安喃喃的,又輕輕叫了聲「媽媽」,身體各部位,還有心口的位置,似乎更痛了。

    「安安呀,媽媽聽到了,媽媽以後,再也不會扔下你不管了……」

    陳安輕輕搖了搖頭,她哪裡是這個意思,她知道媽媽不會再丟下她了,她只是……忐忑而己。

    她的淚水又湧了出來,「媽媽,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董鶴芬秀眉一蹙,眼底閃過一抹寒星,「媽媽都知道了,媽媽會為你做主的,還有奶奶那裡呢。」她的手,觸到女兒的脖頸,冰冷的,全是汗意,她心裡驚痛。

    「不!」陳安虛弱得直搖頭,頭更痛了,不是那個意思,不是。

    「怎麼?」董鶴芬糊塗了。

    魯正梅也湊過來,柔聲安慰道:「安安呀,咱不說了好嗎,你先休息,睡一覺醒來,立維就該趕回來了。」她想著,她和鶴芬再怎麼勸慰,可綁起來也不及兒子一句話,畢竟,兒子才是孩子的父親。小兩口兒之間,琴瑟和鳴的,一句體己話就能暖到心窩裡去。

    哪知不提立維還好,一提立維,陳安腫脹的眸子裡,霎時閃過一絲慌亂……董鶴芬離得近,看得清楚,她心裡一沉,這是怎麼了?

    「安安,你想說什麼,告訴媽媽。」她鼓勵道。

    陳安眼睛裡,聚集的越來越多的,是深深的憂慮和慌亂,魯正梅也看到了,頓時緊張起來,又於心不忍。「安安,不想說咱就不說了,什麼都別想,好不好?」

    陳安看著伯母,嘴唇顫抖,「立維不會原諒我的……不會的。」他那麼重視這個孩子,千叮嚀萬囑咐的,如今,她還是沒能保住孩子。

    董鶴芬和魯正梅對視了一眼,然後魯正梅寬慰道,「安安呀,這不是你的錯,錯不在你。」

    陳安連連吸著鼻子,她讓陸麗萍得到了血樣,就是她的錯,是她引火燒身,殃及了胎兒。

    可她要怎麼說?

    陳德明步履沉重的過來,失去孩子的痛苦,他體會得深刻,他理解女兒。

    ∼抱歉,發晚了,歸昨天。今天還是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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